第二六五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周的一番話如同驚雷一般的深深刺入這二十人的心中。
絕望,失望,驚喜。
短短一天之內,他們體會到了所有的感覺。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因為沒有選擇找那些高利貸進行借貸,而獲得進入鎮北書院的資格。
如果一早就放出這個風聲,那麼學子們想在鎮北找個活也並不容易,因為每一間店鋪肯定都擠滿了人。
失落的,落魄的,逃命的,被追債的,死亡的。
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接下來的鎮北,將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黃雲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如同一個木偶似的,在都督府官員的帶領下,進入了夢寐以求的鎮北書院。
宏偉的大門,緊閉的大門,僅僅一門之隔,代表的卻是天與地。
進來的,成了天子門生,接受著最好的教育,最貼切考舉的教育。
即使沒有能夠考舉成功,這輩子也不愁吃喝,只要不敗家,也算是有了一門手藝。
打工的日子,讓黃雲了解到了一些真實的情況,那些選擇提前從書院離開的學生,如今正是這些店鋪爭搶的棘手人物。
工錢待遇也是最高的,乾的活也是最輕鬆的,以賬房為主。
這種了解,讓黃雲更堅定了進入書院的念頭,但在看到告示以後,也更清楚自己沒有資格進入。
與外界渾然不同的建築風格,三層的混凝土樓房,水泥硬化過的地面,偶有散落的落葉,給乾淨整潔的書院帶來一番別樣的風味,鳥語花香,墨香的味道散發在整個書院之內,郎朗的讀書聲。
集體跑步的學生,還有做著一些不知所謂的運動,好不熱鬧,但每個人臉上卻都充斥著開心的笑容。
領取了書籍和校服,夢寐以求的鎮字服終於可以穿在自己的身上,分配了宿舍與教室,見到了他們的先生。
先生有很多,分科而授,每一名學生都有九個不同的先生,而出現在眼前的這個,是他們的正先生,除了負責一門學科以外,除其餘的學科,其餘的事情皆歸他管。
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陌生的學習模式,眾人稍有些不大適應。
但不適應也只是暫時的,比起外面的那些人來說,他們已經足夠的幸運。
……
大雪停了,大雪又開始下了起來。
上一場的積雪還沒有完全化完,新的白雪再一次降落人間。
瑞雪兆豐年,但不是這麼個照法,隱隱的,已經有人開始對這場雪表示擔憂。
足以淹沒膝蓋的積雪,化了一半的積雪,將整個關中大地變成天寒地凍,硬邦邦的土地,以往最好使的袁讓犁,這個時候也失去了作用。
百姓們開始躲在家中不再出門,一家人蝸居在一間屋子裡,點著一盆不大的火盆,身上裹著所有能裹的東西。
活著!
這就是當下大唐百姓最大的心愿,田間地頭的莊稼已經無心去管,甚至連上個茅房,人都離不開屋子。
本就潮濕的太極宮,這個時候顯的更加濕冷。
屋子裡點了十餘個火盆,便是如此,屋內也依舊很冷,還有一股淡淡的潮氣,令人生厭。
「宋忠,等開了春就找人來宮裡改造一番,朕實在是受不了了。」鬱悶的李元吉將奏摺扔到一旁,劇烈的搓著被凍的有些發癢的雙手。
去年就是在鎮北,那麼惡略的條件,自己也還有暖氣可以用。
今年成了皇帝,反倒連暖氣也用不上。
有時候連李元吉都挺佩服自己的,這皇帝還能越當越倒退不成?
實在忍不了的李元吉,瞬間說服了自己,省那麼多錢幹什麼?有錢不花,神經病啊?
「諾!」宋忠渾身縮成一團的點頭應著是,旋即問道:「陛下,要不奴婢現在去找人問問?看能不能冬天改?」
「快去……」什麼矜持,什麼節約,統統去特喵的,老子快凍死了都,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宋忠一路快跑的離去,恰巧碰到匆匆進入的馬六。
剛進入宮殿的馬六猛的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想要退出去,但剛邁開步子,卻又僵硬的停了下來。
李元吉那一雙銳利的眼神,正死死的盯著馬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卻將這貨給從頭到尾罵了幾百遍。
罵人之餘,李元吉也終於是為自己的決策而感到懊惱。
瞅瞅自己都幹了點啥?這大冬天的,手下寧可在外面待著也不願意進來……
「陛下,鎮北的急報……」心驚膽戰的馬六麻利的從懷中掏出一隻筒子,遞給李元吉,悄悄的打量著,猶豫道:「那個啥,俺還有事要辦,待會再來找您?」
「就在這裡等著!」馬六不說還好,這一句話后,李元吉是徹底的憤怒了起來。
又沒讓你們一直在這裡等著,就這麼一小會兒就忍不了嗎?
手都有些僵硬了,不太麻利的打開了那隻小筒子。
暗衛特有的聯絡手段,飛鴿傳書。
途中安置了十幾個中轉站,來回就這麼接力,一封信從長安到鎮北,只需要不到七天的時間就能送到,比傳統的驛站要快了三倍還要多。
「呵呵,朕還真是高看他們了!」看完信上的內容,李元吉呵呵一聲冷笑,忍不住的嘲諷道。「去把內閣叫來!」
將信件丟在桌子上,李元吉直接揚了揚手。
鎮北也是大唐,早在登記之初,便撤銷了齊國這個封國,改為了鎮州,治所鎮北城。
而在上一次的內閣會議上,自己也提過鎮北目前的情況,也將自己的處理意見大致的說了下。
這事並不擔心有人會泄露,無所謂。
鎮北遠在邊陲之地,沒有人可以趕得上飛鴿傳書的速度,估摸著現在他們的消息都還沒傳到鎮北呢。
人生的精髓就在於折騰,你不會折騰,也就不會享福,這些都是相連慣的。
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行內閣成員們這才緊趕慢趕的來到李元吉所在的宮殿。
因為不是召開會議的規定時間,所以先前各自也都在忙碌著各自的事情,這個速度,對比著他們這些老腿來說,其實已經不算慢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元吉重重的拍著面前的桌面,本就被凍的有些發癢的雙手更加疼痛了起來,但臉上依舊是一副憤怒的表情。
剛一來就瞅見李元吉這幅態度,這可著實將這些個內閣成員們嚇的不輕。
這些可都是與李元吉共事半年以上的老臣了,而李元吉在登台之後,也並沒有想象中的大清洗。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大清洗即將到來,最遲明年年底就會推行。
但就目前這大半年的時光來看,李元吉可是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
印象中,這句話是出自《史記》漢景帝在得知匈奴人南下屠邊之後的反應,立即嚷嚷著要打反擊,傾盡一切的將匈奴人打回去。
雖然最後沒有打成,被大臣給攔了下來。
但這句話從李元吉口中講出來……
哪個彪呼呼的二百五又招惹他了?最近好像也沒聽說有什麼戰事啊?
「朕早已為鎮州百姓許下諾言,他們這是要讓朕食言,要讓朕做那言而無信之輩,當真是其心可誅!」李元吉繼續咆哮著,表演嘛,自然是有多誇張就演多誇張,反正沒人會來質疑自己的演技,況且自己也自問演技還不錯。
眾大臣們依舊不解,嚷嚷了半天,全是李元吉在訴苦。
唯一了解到的信息,就是這事是關於鎮北那邊的,再詳細一些的話,可能就是跟最近大量北上的學子有關係。
難道是那些學子暴動了?
鎮北書院的收人規則,他們是知道的,優先收取將士子弟,其次則是鎮州百姓子弟,其他州的學子想要入學,難上加難。
所以,這些北上的學子,可能早就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會成功。
但學子暴動,不該讓李元吉生這麼大氣吧?
馬周送回的信件,被馬六拿了出來,從重臣房玄齡開始,一個個的傳閱著。
每到一人眼前,便是倒抽一口冷氣,他們猜對了一半,有人暴動了,但暴動的並不是學子。
「張亮,你說,此事朕當如何處置!」李元吉依舊是怒意不減,將目光瞅准了半年前被改任刑部尚書的張亮。
見問到自己,張亮只得在心中暗暗的叫著苦。
這可是個得罪人的事啊,但皇帝問起,自己還不能不說,皇帝的態度,決定了自己說出來的話必須要在符合律法的前提下,還要讓皇帝滿意。
身份地位的確是隨著內閣的組建而提高了,擁有了可以直接面見皇帝的資格,但身上的壓力也增加了不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成為背鍋的那個。
「按律,殺人者應當論斬!」百般糾結的張亮,只好按照律法說了這麼一句。
律法沒有規定不許放貸,也沒有規定放貸的利息是多少,還有很多方面的空白地方。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被放貸的給逼死,只要他自己不動手,這就不能算作是謀殺,所以,李元吉這麼大的怒火,看似是要殺人,實際上真正該殺的,能殺掉多少還不一定呢。
「玄齡,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