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處的尷尬

  「哎,聽說你把某人給甩了,是不是?」路子風突然又轉過臉對顧小楠說。


  顧小楠差點沒被這句話給嗆死,剛喝了一口水就劇烈咳嗽起來,路子風趕忙給她在背後拍著。


  「什麼,甩了?」穆玉英訝異地望著顧小楠。


  顧小楠看了姜毓仁一眼,趕忙對穆玉英解釋說:「沒事,沒什麼,你別聽路先生瞎說。」


  「我瞎說?我說什麼了嗎?」路子風一臉無辜,看看顧小楠,又看看自己右側正襟危坐的姜毓仁,「顧老師,你真是有魄力,世上能甩某人的女孩子,也就只有你了!」


  姜毓仁盯著路子風,這哪裡還有吃飯的意思啊,這小子擺明了就是在給他搗亂!

  「對不起,我先出去一下。」顧小楠除了趕緊離開,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讓路子風結束這個話題。


  在眾人費解和擔憂的目光中,顧小楠幾乎是奪路而逃。


  也許是她自作多情,也許是她誤會了,怎麼總覺得路子風說的人是姜毓仁呢?送花的,還說她甩了的。難道那花真是姜毓仁送的?怎麼可能呢?他今晚看她的樣子,跟剛開始在柳城遇到他時沒什麼區別啊!依舊是那麼遠遠的、不可靠近的。如果是他送的——


  顧小楠,清醒一點,你都那麼明確和他提出分手了,而且都一個多月沒聯繫了,他怎麼會——而且,他怎麼會每天不間斷地給你送花?


  站在洗手間寬大的鏡子面前,她盯著裡面的自己。


  等到她回到之前的包廂,就聽見那四個人在說話在笑,她不由得有種錯覺,穆玉英打電話叫她的原因是什麼?她很想問,可是,該問嗎?

  他好像也很輕鬆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柔和多了。


  或許,是因為她不在的緣故。


  是自己的出現讓他難堪了嗎?如果路子風說的那個「被甩了的某人」是姜毓仁的話,自己的出現,的確會讓他不舒服。他是個有修養的人,所以才沒有任何的表現,還對她以禮相待。而她,難道真的要繼續待下去嗎?


  飯菜,雖很考究,卻沒有任何味道。她情願在家裡隨便做一點,和他一起坐在小小的桌子兩邊吃飯,可以將彼此看的清清楚楚。


  這麼想著,她一抬頭,就那麼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說不清是什麼意思,心頭卻是一陣抽搐。


  很想離開,卻知道這樣中途離席很不禮貌,便一直坐著,靜靜地聽他們說話。


  讓她奇怪的是,自從她出去一趟回來,路子風倒是正經了許多,沒有再對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路子風一旦正經了,姜毓仁的表情也就不那麼嚴肅了。隱約間,她總感覺這兩個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毓仁坐在她對面,看似在和好友們聊天,視線卻一直「不經意」地停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穿著一件淡藍色的毛衣,外套是淺灰色的短風衣,褲子是深灰色的,只有圍巾是亮紅色。那一抹亮紅,在她的身上真的很好看,既朝氣蓬勃,又不失穩重大方。她一進門,他的眼前就突然亮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那條圍巾的緣故。


  這麼些日子沒見,她看起來又瘦了些,是工作太忙還是沒好好吃飯?笑起來也沒有過去那麼讓人動心了。難道這傢伙最近身體不好?看她剛剛吃菜好像也沒什麼胃口一樣。莫不是——


  聊著聊著,路子風就說到了張涵雨。


  「前些日子去北京碰到,還特意跟我打聽起毓仁呢!」路子風似是無心地說。


  「張軍長的女兒?」嚴輝道,「以前可能見過吧,不過,張軍長從咱們院子里搬走幾十年了,老早就忘記了。」


  「那個軍,是不是駐地很遠?」路子風問。


  嚴輝點頭,道:「是,我們軍的總部在岩城,那個軍,更北一些。以前說是要將軍部搬到洢水市的,洢水那裡不是風景各方面都好嗎?結果又黃了。張涵雨可能是跟著她父母在軍部那邊長大的。」


  「我看那張涵雨倒不像是在軍部里長大的,有點不一樣。」路子風道。


  「哪裡不一樣?」穆玉英好奇地問。


  畢竟都是女性,而且,能被路子風這樣說的人,肯定有什麼特別之處。穆玉英難免會有興趣追問,顧小楠也有點好奇起來,究竟這張涵雨是怎樣的人。


  「溫柔體貼的一塌糊塗。」路子風道。


  「你看上她了?」姜毓仁笑道。


  「我不喜歡那種,就是感慨一下。」路子風看向姜毓仁,「她有興趣的是你!」


  顧小楠的神經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盯著姜毓仁。


  他也看向她,眼中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別亂講,只見過一次而已。」姜毓仁平靜地說。


  「那就是一見鍾情?搞不好人家小姑娘小的時候就崇拜你呢!」路子風道。


  顧小楠聽到這樣的話,簡直如坐針氈。


  他有聶瑾,和她還發生過關係,現在又有一個暗送秋波的千金小姐。姜毓仁啊姜毓仁,還真是不可小覷。


  也難怪,他那樣顛倒眾生的相貌,即便沒有身份襯托,也是足以讓許多女性垂目的。而她,在已知和未知的那群他的愛慕者里,不管是相貌還是身材恐怕都是屬於下等。果真,與他分開是對的,免得自己到頭來被傷的體無完膚。


  這麼想著,顧小楠頓時覺得自己英明無比,心情也平靜了許多。對於他後來投過來的視線,倒是幾乎視而不見了。這倒是令姜毓仁訝異非常。


  路子風奇怪,自己這番話怎麼只讓穆玉英起了興趣,顧小楠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她對姜毓仁真的死心了?

  晚飯結束了,姜毓仁付了帳,幾個人便準備離開。


  走到停車場,路子風突然對嚴輝說:「我還有話跟你說,就蹭你的車子,怎麼樣?」


  「沒問題啊,上車吧!」嚴輝道。


  三人便向姜毓仁和顧小楠道別,路子風走到姜毓仁面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記著你欠我的人情!」


  姜毓仁剛想說什麼,路子風便攬著嚴輝的肩膀走了,只留下顧小楠和姜毓仁站在原地。


  「上車!」他的語氣一如過去,沒有商量的口氣。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她說,然後轉身就要走。


  「我不想在這裡拉拉扯扯。」他說。


  他不想,她便要答應嗎?


  顧小楠固執地走,沒理會他。剛走了沒兩步,手腕就被他拽住了,生生地疼。


  回頭,便是那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臉,可那隻手根本沒有放開,直到她的眼中湧出了淚花。


  「上車!」他又說了一遍。


  上車就上車,她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他什麼?

  車子駛出停車場,昨天的雪早就在路上沒了影子,可他依舊開的很慢。


  車子里很靜,靜的讓人有些隱隱的不安。


  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那麼,坐在車上算是幹什麼?

  從幾時起,她竟然認為和他坐在一輛車上就要發生點什麼?即便不發生什麼,這樣的情形也不對。不是分手了嗎?怎麼還如此平靜地坐在一起?

  她偷偷側目,看見了他的側臉。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有些消瘦了,五官的稜角似乎越發的有形。如果是初次見面,肯定會覺得他長的真好看,可現在,他的瘦讓她心疼。


  「那個——」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顧小楠看了他一眼,很有風度地說。


  他轉過臉,望著前方,說:「你身體還好吧?」


  「嗯,很好。」


  「呃,我剛剛發現,你好像胃口不太好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我的意思是,會不會——」他望著她,見她不明白,又不大好說出來,便將視線下移,而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竟然停在自己的肚子上。


  頓時,她明白了是什麼意思,猛然間臉一紅,說道:「我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似乎有點難為情,乾咳了兩聲,說了句「抱歉」。


  她沒說話,可是心裡有些不高興,更多的卻是酸澀。


  一路上,再也沒有一句話。而她,也因為他剛剛那句懷疑而忘記了要跟他說什麼。忘記就忘記,不要強迫自己去想了。既然能忘記的,肯定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到了她的樓下,她是不會邀請他上去的,而他也沒有提,就這麼不冷不熱地道了別。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打開那個夾著好多鬱金香花瓣的標本冊,閉上眼睛聞著那殘留的花香。


  他那句話,莫名其妙的讓她不舒服。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麼,而她現在想要忘記了。


  姜毓仁看著她上了樓,卻沒有很快離開,在車子里坐了一會兒,就開車離開了。


  第二天,顧小楠依舊準時收到鮮花,卻是一束鈴蘭。白色的小花,如小鍾一般垂著,可愛的讓人有些憐心。


  經常為她查閱花譜的那幾位好心的同事也覺得奇怪,怎麼換花了?

  第三天,依舊是鈴蘭,而她依舊不明白。


  結果,奼紫嫣紅的鬱金香花叢里,便有了幾束素雅的鈴蘭花點綴,越發的絢爛了。


  這些日子,她也開始上網查這些有關花的知識了,花語啊什麼的。當她看到鈴蘭的話語時,頓時驚呆了!

  這麼多年一直罩在她心上的陰雲,似乎開始要散開。


  重新開始!重新開始!

  是他么?是他在說重新開始么?

  姜毓仁,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為什麼不用嘴巴說出來?


  剛剛怪怨了他兩分鐘,立刻想起來自己已經和他分開了,而且是不能再有牽扯。那他說什麼重新開始又有什麼意義?她根本不想——


  說是不想,怎麼會真的要放棄他?這麼些日子下來,思念非但沒有減輕,反倒是因為種種緣故而加重了,今天便到了極致。


  他想重新開始,可是,誰又能給他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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