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為他擔心

  曾家大姑和女兒在病房陪了蘇凡沒一會兒,羅文茵就勸她們回去,畢竟大姑身體也不好,老在這裡坐著會不舒服。


  「大姐,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榕城住一陣子,那邊空氣好。」羅文茵道。


  「過完年了蓉蓉和阿政就會把接我媽去美國,這段時間,倒是真可以去榕城待一下。」張茜道,又對母親說,「媽,您說呢?榕城的那個療養院的確是非常好的,二舅媽和江阿姨她們在,你們幾個玩牌也有伴兒。」


  「可以啊!哦,文文,彩樺什麼時候和那個老師結婚啊?這都兩年多了,再說彩樺也是一個人生活了幾十年,也該重新有個家庭了。」大姑道。


  「逸秋他們也都勸了,我也勸了,可是我嫂子,她那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不通。」羅文茵道。


  大姑嘆了口氣,道:「唉,人啊,老了還是得有個伴兒!」


  「您就知道說別人,怎麼您不給我們找個后爸?」張茜笑著對母親道。


  「去,你這沒大沒小的,我就想給你們看看孩子,看著你們都過的和和美美的,這就夠了,找什麼老伴兒?」大姑搖頭道。


  張茜笑著。


  蘇凡看著眼前這一幕,卻好像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是啊,只要每個人都過的和和美美就好了,這就足夠了。


  就在這時,蘇凡的手機響了,秘書孫小姐趕緊給她拿過來。


  曾家大姑和張茜見狀,就起身了。


  「是我爸的電話。」蘇凡道。


  「你和你爸爸聊會兒,我去送送你大姑和茜茜。」羅文茵道。


  蘇凡就和大姑和表姐說了再見,接聽了父親的電話。


  病房裡,就只有蘇凡一個人。


  「爸——」蘇凡叫了聲。


  「嗯,你吃飯了沒?」父親問。


  「吃過了。」蘇凡道。


  「一切還好吧?我今天下午和你媽一起去看念卿演出,完后再來醫院看你。」父親道。


  「我沒事,爸,您不用管,我沒事的,您忙您的吧!念卿的演出,您不用管的。」蘇凡道。


  曾元進拿著電話,盯著辦公桌那紅木的桌面,想起剛才霍漱清給他打電話說的事,閉上了雙眼。


  霍漱清終究是要走了,可迦因——


  「哦,對了,迦因,你媽說明天帶你去榕城的事,你知道了嗎?」父親問。


  「我媽說了。」蘇凡應聲道。


  「嗯,那你和你媽一起去,我明天還有會,讓以珩送你們過去。」父親道。


  「我知道了,爸。」蘇凡道。


  讓以珩送,那麼,霍漱清呢?

  蘇凡心裡的問題,不停地打圈。


  「爸——」蘇凡問。


  「什麼?」


  「霍漱清,他是要去什麼地方嗎?」蘇凡問。


  曾元進愣了下,霍漱清在電話里和他說這件事還沒告訴蘇凡,那麼蘇凡這麼問——


  「怎麼了?」父親問。


  「呃,沒事,我就是問一下。」蘇凡道。


  「迦因,」父親叫了她一聲,蘇凡「嗯」了一聲。


  「去了榕城好好和你媽她們一起待著,需要什麼就跟爸爸說,好好玩,什麼都不要想,孩子們的事也不要想,你只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孩子?」曾元進這麼說,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痛。


  「嗯,我知道,您放心吧,我沒事。」蘇凡安慰父親道。


  手機聽筒里一片沉默。


  曾元進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說,他告訴霍漱清,讓霍漱清自己去說,可是,這件事雖然是霍漱清的工作調令,對於這個家來說卻是會有重大影響的。身為掌管官員任命大權的人,曾元進卻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女兒擁有一個平靜的生活,沒有辦法讓她的丈夫可以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著她。


  「爸——」蘇凡聽不到父親的聲音,叫了聲。


  「嗯,什麼?爸爸在聽。」曾元進道。


  「不管霍漱清要去哪裡,讓他去吧!我沒事!」蘇凡道。


  曾元進怔住了。


  「我明白,他是組織的人,只要是組織的命令,他就必須要服從,而且,有您照看著他,我不會擔心的。」蘇凡道。


  曾元進的雙眼模糊了,取下眼鏡,閉上眼。


  「爸,那我掛了,您去忙吧!」蘇凡道。


  「嗯,我知道了。」曾元進道。


  蘇凡卻沒有掛電話,父親也同樣沒有。


  「迦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父親問。


  「爸,對不起!」蘇凡道。


  「你這傻孩子,什麼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事!」父親道。


  說著,父親拿起辦公桌上另一部手機,給秘書發了條信息,讓秘書給霍漱清打個電話,問霍漱清到哪裡了,給他回個電話。


  「是我給家裡添了這麼多的麻煩,讓大家都——」蘇凡道。


  「傻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知道嗎?」父親勸道。


  蘇凡閉上眼,眼淚從眼裡涌了出來。


  她努力不想讓父親聽見自己哭泣的聲音,捂著嘴巴,淚水就從指縫裡流了下去。


  即便如此,曾元進還是聽見了女兒哭泣的聲音。


  「傻孩子,什麼都別想了,你好好養身體,其他的,我們從長計議。」父親勸道。


  「嗯,我知道,爸。」蘇凡應聲道,「他呢?我哥呢?他,他——」


  「他去上班了,沒事,你不用再想了,本來就沒什麼事的。」曾元進道。


  蘇凡知道父親這是在安慰自己,可是,言語的安慰,父親說不是她的錯,又有什麼用?本來就是她的錯,是她害得哥哥嫂子離婚的,是她害得嫂子——


  「嗯。」蘇凡應聲。


  「那你休息吧,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下午爸爸媽媽看完演出了帶念卿一起來醫院。」父親道。


  蘇凡應聲,就掛了電話。


  電話掛掉了,她卻坐在床上捂著臉流淚,無聲流淚。


  而這時,羅文茵正陪著大姑姐和外甥女在病房外間客廳里低聲聊天,曾家大姑這才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


  這種事,對於曾家是醜事,即便是現在隱瞞著,過不久就都會發現不對勁,自然而然會來問他們。曾家大姑是曾元進的親姐姐,羅文茵自然也不會瞞著。


  曾家大姑和張茜都驚呆了。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嬌嬌,簡直,簡直是,唉!」羅文茵嘆道。


  「希悠呢?」張茜問。


  「今天一大早就不見她的人了,警衛員說她很早就去方家了。」羅文茵道,「我給江敏打電話,問希悠怎麼樣,她說希悠收拾行李,和雲期去三亞了。」


  「那,他們兩個,這離婚——」曾家大姑問。


  羅文茵搖頭,道:「我不知道,阿泉也是一大早就走了,問他一句,說是要去上班,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問不出來,可是,我覺得這件事,怕是,麻煩了。」


  曾家大姑沉默了。


  張茜看著母親和二舅媽,道:「他們兩個這樣,實在過不下去,離了也好。」


  見母親和二舅媽都盯著自己,張茜道:「我說這話你們也別不高興,這是明擺著的事,他們兩個都結婚這麼多年了,不冷不熱的,你們還操心他們不生孩子,這樣子,怎麼生的出孩子?」


  「那也不能就這麼離婚了啊!」曾家大姑道。


  「媽,您也想開點,婚姻的基礎是愛情,兩個人不相愛,怎麼過一輩子?就算是真的不離婚,他們以後的幾十年還是這樣不冷不熱,就算有了孩子,孩子也是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您忘了我們小時候您和我爸說二舅和阿泉媽媽的事嗎?阿泉去世前兩年的那陣子,您和爸爸說,阿泉不愛說話,經常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您還擔心阿泉出事,把他接到咱們家裡住過一陣子,難道您都忘了您當初怎麼說二舅和阿泉媽媽的事的?這會兒好了,現在阿泉變成了這樣,您又說不能離婚。」張茜說母親道。


  張茜說的是事實,大姑和羅文茵都不說話了。


  「阿泉是個用情至深的人,他喜歡迦因那麼多年,現在被嬌嬌這麼戳破,他最怕的是沒辦法面對迦因,最怕傷害迦因,現在問題是在這裡。迦因肯定也是不能見阿泉的,他們兩個的脾性,我們都清楚。最麻煩的就是他們兩個出什麼問題,離婚不離婚的,已經不是問題了。」張茜分析道。


  羅文茵知道張茜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


  「我怕迦因出事。」羅文茵道。


  「你好好盯著點,明天趕緊帶到榕城去——」大姑道,「哦,對了,漱清呢?迦因這個樣子,他跟過去嗎?他是不是也得陪迦因幾天啊!」


  羅文茵搖頭。


  「這,都不行?他要幹什麼去?」大姑問。


  「元進和我說,首長想把漱清從松江省調走,可是他沒說是去哪裡,不過看著好像很急。他說他今天和春明大哥一起跟首長說說,看能不能換人去,不知道行不行的通。」羅文茵道。


  「怎麼可能行得通?」大姑道。


  這也是實話。


  坐了會兒,大姑和張茜就離開了,囑咐羅文茵好好照顧蘇凡。


  而這時,霍漱清已經到了住院部大樓下面,他只要一抬頭,就會看到蘇凡的病房,甚至,他會感覺到蘇凡也在看向窗戶外面。


  可是,他的腳步,根本沒辦法邁過去,沒辦法走上台階。


  伸手摸了下衣兜,每個衣兜都摸了一遍,卻什麼都沒有。


  他該怎麼和蘇凡說,該怎麼面對她?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


  冷風,吹動著他的碎發,霍漱清的心裡,從來沒有這樣的矛盾,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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