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變成另一個人
是啊,不想等太久,誰都不想等太久。
「小秋——」霍漱清叫了她一聲,覃逸秋趕緊擦去眼淚。
「小飛出了這樣的事,覃叔叔和徐阿姨心裡很難受,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們。」霍漱清道,覃逸秋點頭。
「我知道你也難受,可是,現在這個關頭,你不能倒下去,你要把覃家撐起來。」霍漱清叮囑道。
覃逸秋含淚點頭。
霍漱清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而是當做了覃家的一份子,這對於處在如此變故中的覃逸秋來說,是個巨大的支持。
「至於這次的車禍,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管是誰讓小飛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霍漱清答應你,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他,絕對不會!」霍漱清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覃逸飛,道。
覃逸秋望著他,靠著他的肩,閉上眼睛,淚水流了出去。
站在病房外面的羅正剛看著這一幕,深深閉上雙眼,羅文茵輕輕拍拍他的肩,羅正剛睜開眼望著姑姑。
「發生這樣的事,小秋的壓力很大,她一個人很難撐起來,你要照顧好她,知道嗎?」羅文茵道。
羅正剛點頭。
「迦因呢?她沒事吧?」羅正剛問姑姑。
羅文茵搖頭,道:「我之前還擔心她會接受不了小飛的事,擔心她會——」
「做出什麼事影響了她和漱清的感情,是嗎?」羅正剛道。
羅文茵點頭。
「漱清不是那樣的人,小飛是他的弟弟,他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羅正剛道。
「這個我知道,可是,很多時候,一個人嘴上不說的,並不一定心裡不想,誰都沒有辦法看清楚別人的內心。」羅文茵道。
羅正剛望著這個心思縝密的小姑,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以為小姑是很信任霍漱清的,而可是沒想到——
是啊,在小姑這個地位,如何完全信任一個人呢?所有的情感,幾乎都是利益糾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得保證曾家的利益最大化,保證她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為了這個目的,就必須隨時做好多手準備。
「現在覃家遇上這樣的事,小秋是個女人,她的確是很堅強很有能力,可是,現在你必須站出來,幫著她挺過這一陣。」羅文茵說著,神情嚴肅地盯著侄子。
「這個是自然的,小秋是我——」羅正剛道。
羅文茵搖頭,壓低聲音,對侄子道:「我知道你和小秋感情好,可是,你岳父這裡,你覺得你和漱清誰更重要?他更看重誰?」
「漱清——」羅正剛喃喃道。
「我跟你說,你一直沒有機會在你岳父面前表現出你是一個可以讓他依靠的晚輩,一個可以讓他放心把一些事交付給你的晚輩,可漱清不是。你岳父一直培養漱清沒錯,可是,漱清的方方面面都讓你岳父放心,漱清做事很穩重得當,你呢?」羅文茵道。
羅正剛不語。
「正剛,姑姑知道你是個老實孩子,可是,一個人光是老實是絕對不能承擔大事的。小飛現在這個樣子,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正常,覃家的未來,你覺得你是要把它交給漱清還是覃東陽?」羅文茵低聲道。
羅正剛沒有回答,低頭。
「你岳父現在去了滬城,等過上兩年,如果沒有意外,他就會進京。覃家的產業,你岳父這麼多年積累的人脈和財力,你要想辦法讓他交給你一些,讓你成為他的心腹,明白嗎?」羅文茵道。
「可是,小姑,我,我對這些沒興趣,我——」羅正剛道。
羅文茵盯著侄子。
羅正剛看了眼病房裡面的妻子和霍漱清,壓低聲音,對小姑道:「小姑,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是我不在乎這些什麼財產和人脈,我只想家裡大家都平平安安,小秋能夠開心健康,這就是我的希望。至於覃家的產業,我岳父的確是信任漱清,他要培養的也只有漱清,所以,我願意把可能屬於我的東西交給漱清。漱清是我的好兄弟,我相信他,我也希望他可以有更大的發展。至於東陽,他在做生意這方面的確是比我要強的多,我沒必要和他爭。」
看著這個侄子,羅文茵搖頭嘆息。
「小姑,我們羅家,不需要再得到什麼了,不是嗎?您有一個疼愛您的小姑夫,有一個幸福的家,我呢,也有一個幸福的家,一份自己想做的事業,這就夠了。我們的環境太險惡,能這樣單純一點,不是挺好的嗎?」羅正剛說著,臉上的表情不禁嚴肅了,「這樣環境里的我們,想要保持簡單已經很難了,總是身不由己的遭遇各種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己去把事情弄的複雜呢?」
羅文茵不語。
「小飛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遇上這樣的意外,躺在這裡一動不動,可事情來了,意外就在他的身上這麼發生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要我變得更強大,可以保護我們的家族,可是,您看看小飛,是我岳父不夠強大,是葉家不夠強大嗎?我們誰都沒有辦法保護他免遭這樣的意外。而且,可能還是這樣強大的父親和岳父家族把他拖入了今天的境地,連自己最親愛的唯一的兒子和女婿都沒有辦法保護,這樣的權利,即便是再怎麼強大,又有什麼用?」羅正剛嘆道。
「如果,沒有這樣強大的權利,小飛,可能會很平凡的度過他的一生,站在舞台下看著別人的人生精彩跌宕,心裡也會希冀著自己可以擁有這樣的生活。」羅文茵說著,看向侄子,「權利,可能會害了你的親人,可是,它也會保護你的親人。沒有什麼是絕對的!」
「您說的對,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可是,對於我而言,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用我的力量去保護他們,而不是,權利!」羅正剛說著,望著小姑,「小姑,對於迦因,您,是不是也適當給她一點自由?您愛她,您想補償她,可是,您給她的生活,您對她的安排,究竟有多少是她想要的?」
羅文茵看著侄子,沒說話。
「迦因,她是個平凡的女孩子,可她因為是您的女兒又沒辦法過她平凡的人生。或許,不止是您的原因,還有漱清,你們,都沒有從迦因的角度去愛她,給她想要的,你們覺得那就是對她的愛,可是,這樣的愛讓她變得迷茫,讓她失去了對世界的基本判斷,讓她變得臉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都不知道了。」羅正剛道。
羅文茵轉過頭,望向病房裡面。
「對不起,小姑,迦因目前的狀況,並不是您造成的,那個槍擊案的影響很大。可是,你們這樣過度的溺愛,並不一定會讓她幸福。她想要的,可能只是簡單的生活,和自己的丈夫住在一起,接送孩子上下學,放假了就帶著孩子出門旅行,用她自己雙手奮鬥出來的全部財產讓她的家庭幸福。而一定是,被人當做曾小姐,當做霍夫人!」羅正剛道。
「是我們錯了嗎?」羅文茵幽幽地說。
「不是錯了,是您沒有認真聆聽她的需求,沒有問她想要什麼。你們是好心,你們是愛她,可是,很多時候,愛才是一個人最大的負擔!」羅正剛道,「就像您剛才和我說的,您是為我好,希望我可以成為將來覃家重要的人,可以左右家族命脈的人。可是,我不想要那樣做,我知道我自己做不到,我沒有漱清的能力和魄力,我也不想像漱清一樣,為了權利失去家庭的幸福!」
羅文茵搖頭嘆了口氣。
「我寧可希望小飛可以站起來,變得跟過去一樣的活潑健康,即使我永遠只是覃春明的女婿、覃逸秋的丈夫這麼簡單,我也不想在小飛的事故面前讓自己得到什麼。」羅正剛道。
「是我想太多了啊!」羅文茵道。
「小姑,您也是迫不得已,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是,很多時候,往往是好心辦壞事。您心疼我,心疼迦因,所以您希望我們可以得到更多,可是,或許,我們想要的只是簡單的家庭生活,僅此而已。」說著,羅正剛頓了下,道,「小姑,迦因沒辦法變成您,我也沒辦法變成漱清,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辦法去重複你們的道路。所以,就讓我們自己走自己的路,您就鬆鬆您的手吧!」
看著自己的侄子,羅文茵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是我,錯了嗎?
和蘇以珩一起去機場的路,蘇凡一直默不作聲,看著窗外那濃濃的夜色、點點的燈光。
蘇以珩在她旁邊接打電話,她始終沒有插言,只是那麼靜靜坐著。
尋找曾泉的人,始終沒有新的消息傳來,只是,他接到了妹妹葉敏慧的電話,葉敏慧正在往回來趕。
蘇凡聽見了,等到蘇以珩掛了電話,她才開口對蘇以珩道:「敏慧要回來了啊!」
「嗯,顧希給她打電話說了,她就——」蘇以珩道。
「不管逸飛對她怎麼樣,她始終是愛他的。」蘇凡嘆道。
「迦因,上次敏慧的事,實在是對不住你,那丫頭,做事沒個——」蘇以珩道。
蘇凡搖頭,道:「沒事,我理解她的心情,換做是我,可能看見這樣的我,也會很討厭吧!恨不得想要抽死的那種衝動。」
「迦因——」蘇以珩叫了她一聲。
蘇凡搖頭,道:「我是挺討厭我的,事情變成今天這樣,真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說著,蘇凡往後依靠,頭抬起來望著車頂。
「很多事情,都不是人力可以控制或者改變的。」蘇以珩道,「責備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改觀,反而會徒增煩惱。」
蘇凡笑了下,道:「謝謝你安慰我,以珩哥。」
看著蘇凡,蘇以珩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想了想,才說:「迦因,你願意聽我說幾句嗎?」
蘇凡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