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者痛仇者快
怎麼事情會這個樣子?
方希悠恨她,這件事,她是早就知道的。可是,曾泉,曾泉怎麼會,會為了她而放棄他的前途?怎麼可能?他又不傻?他怎麼會——
可是,方希悠都那麼說了——是方希悠出於怨恨才那麼說的,還是說,還是說,事實就是那樣?
蘇凡想不通,她不相信曾泉會那麼做,曾泉一直都在幫霍漱清是沒錯,他們兩個人很合得來,這也是她最欣慰的地方,她的永(遠的)好(朋)友大哥和他的丈夫是那麼心意相通,互相協助,互相促進,這件事怎麼會不讓人高興?可是,他們的這種默契和和諧,怎麼會是為了她?怎麼會——
她想不通,可是她能和誰去說?能和曾泉說嗎?能去問曾泉嗎?問了他又如何收場?他們還是這個家的人,如果一切都是方希悠的臆測,而她又當做事實去質問曾泉的話,曾泉會如何看待方希悠?他們的夫妻關係本來就搖搖欲墜,要是她去問曾泉——
算了算了,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了。
可是,曾泉為什麼——
她愛霍漱清,她希望霍漱清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曾泉也有他的夢想啊,曾泉也應該有機會去實現他的夢想,怎麼會——
蘇凡的腦子裡,一團亂,她該怎麼辦?
時間,在寂靜中一分一秒流逝著。
「媽媽——」念卿突然叫了聲,把蘇凡從思緒中給喚醒了。
蘇凡愣愣地看著女兒。
女兒畫了一幅畫,上面寫著「送給我最愛的舅媽」!
舅媽——
「你這是給舅媽的?」蘇凡問。
「嗯,舅媽說咱們家的梅花開了就讓我畫出來送給她,昨天我看見姥姥屋子裡的梅花有花骨朵,就想畫下來送給舅媽看看。」念卿道。
梅花,又是梅花?怎麼都要和梅花糾纏在一起呢?
蘇凡心裡有些煩。
「媽媽,我去找舅媽了。」念卿說完,就拿起畫,跑出去了。
蘇凡沒有追,現在念卿去找方希悠,她還是和方希悠迴避一會兒吧!
念卿跑到前院的時候,曾泉和方希悠正準備要出門,念卿看見他們的背影,大聲喊著——
「舅舅、舅媽,等等我!」
曾泉和方希悠聽見,停下腳步回頭,就看見念卿跑來了。
見孩子氣喘吁吁的,曾泉趕緊快走兩步,抱起了念卿。
「怎麼了?」曾泉問道。
念卿大口喘著氣,道:「舅舅,舅舅,我,我——」
「別急,別急,慢慢說。」曾泉道。
方希悠看著曾泉這樣柔聲細語對念卿說話,心裡的那股怒氣,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曾泉這麼疼念卿,不就還是因為蘇凡嗎?
「舅媽——」念卿叫了聲。
「怎麼了,念卿?」方希悠面帶笑容,走到曾泉身邊。
念卿撲騰著,讓舅舅放下自己,曾泉便放下了念卿。
「舅媽,這是我給你的畫。」念卿抬起頭,把手裡的畫給方希悠看。
方希悠愣住了。
「畫?你給我——」方希悠驚訝道,用手接過那幅畫,她看見了畫上寫的那幾個字「給我最親愛的舅媽」,舅媽的「舅」不會寫,寫成了別字「九」。
方希悠,徹底驚呆了。
紙上畫了一朵紅紅的梅花,還有一個花骨朵。
「你,你怎麼——」方希悠驚訝地問。
「舅媽你不是說等家裡的梅花開了,就讓我畫一幅畫送給你嗎?我昨天看見外婆那裡的梅花長出了花苞,所以我就畫了這幅畫,旁邊的那朵花,是我想的。」念卿仰起頭,小臉笑眯眯地對方希悠說。
方希悠的心,猛地滯住了。
念卿那天真無邪的笑容,還有眼前這紅艷艷的花朵——
曾泉哪裡知道方希悠在想什麼,見念卿這麼用心,便笑著摸著念卿的頭頂,道:「我們家的小畫家真棒,那,舅舅可不可以請小畫家也畫一幅送給舅舅呢?」
「舅舅想要我畫什麼?」念卿笑眯眯地問。
「額,什麼都好,我們念卿不管送舅舅什麼,舅舅都喜歡。」曾泉也微笑道。
「那,我回去想一想。」念卿道。
「好,你好好想,等會兒舅舅回來想收到你的禮物!」曾泉笑著說。
念卿點頭,便跟舅舅舅媽說「再見」,然後就跑向了里院。
方希悠站起身,看著念卿送給自己的畫,再看向念卿的背影,卻看見了在月洞門口站著的蘇凡。
念卿跑向母親,方希悠靜靜看著蘇凡,沒有動。
曾泉便招手叫過來一個警衛員,對方希悠道:「這個,先收起來。」
方希悠見他指著她拿到的畫,這才反應過來,便把畫給了警衛員,自己和曾泉一起走向了大門口。
蘇凡就在遠處望著他們,方希悠知道,可是,她,不會回頭。
曾泉並沒有說什麼,關於念卿送方希悠的禮物,關於等會兒要去楊家說的事。
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從家裡走出來,衚衕里沒有車子經過,安靜的好像只有方希悠的高跟鞋的聲音。
從曾家,走到楊家的路,並不長,兩道門,隔了三百米的距離。兩個人走著,甚至都可以清楚看到不遠處方家的大門。
這條路,他們兩個走了很多年,可是,走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安安靜靜。安安靜靜的走,一句話都沒有,從來都沒有牽手,也沒有攬著肩膀,就這麼走了這麼多年。
走到了楊家的門口,曾泉按下了門鈴。
楊家的警衛員馬上開了門,邀請他們進去了。
方希悠深深呼出一口氣,和曾泉一起走進了楊家。
「曾市長、曾夫人,請這邊來——」楊思齡父親的秘書,快步跑來迎接他們。
「謝謝。」曾泉說了聲。
「部長在後面書房。」秘書道。
於是,曾泉和方希悠便跟著楊思齡父親的秘書,走進了楊家的後院。
楊家的院子,比曾家要小。
來到楊部長的書房,曾泉和方希悠一看楊部長就坐在那裡喝茶,也許是一直在等著他們吧!
曾泉問候了楊部長一聲,楊部長起身,和曾泉握了下手,就請他們夫妻坐下了。
「你先出去!」楊部長對秘書道。
秘書便離開了,書房裡只留下曾泉夫婦和楊部長三個人。
「沒想到今天是我們坐在這裡談。」楊部長道。
「我們今天過來,是想和您了結這次的事。」曾泉道。
「了結?我女兒的命,對你們來說,就這麼一文不值嗎?」楊部長道。
曾泉和方希悠都沒有覺得意外,楊部長是肯定會知道楊思齡已經死亡的事實的。畢竟昨晚蘇以珩在運送屍體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
「關於楊小姐的意外,我,很抱歉。」曾泉道。
「抱歉啊,抱歉。我的女兒,我養到那麼大,一輩子疼著護著,最後被你們弄死了,你只有一句抱歉?」楊部長道。
聽楊部長這麼說,方希悠的心裡是不舒服的。
曾泉剛要說話,她的手就放在他的腿上,曾泉看著她,方希悠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說話。
「楊部長莫非認為您女兒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們的錯?」方希悠反問道。
「方小姐是最不希望她活著的人吧!」楊部長看著方希悠,道。
「如果您女兒不參與設計陷害曾市長,我們誰都希望她活著,好好兒的活著。也許,我們兩家鄰居還會是好鄰居。」方希悠道。
「這麼說來,我家思齡是咎由自取了?」楊部長道。
「逝者為大,我們不會在這裡指責您的女兒,如果非要追究一個錯,非要找個人來承擔這一切,楊部長您比我們更清楚應該找誰!」方希悠道。
說完,她把放在曾泉腿上的手收了回去,看了曾泉一眼。
曾泉便對楊部長道:「對於您女兒的意外,我們也很抱歉,可是,這一次的事,您的女兒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們兩個家族,實際上都是被人算計了的。那個人利用了您的女兒來陷害我,又慫恿您做出了不合實際的判斷,把你們楊家的前途和命運至於險境。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我和您都受到了懲罰,可是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毫髮無傷。楊部長,如果您再一意孤行和我們為敵,只會是讓更多楊家的人和您的好友受到打擊——」
楊部長冷冷一笑,打斷曾泉的話,道:「難道我不追究我女兒的事,你們就會放過我了?」
曾泉剛要說話,楊部長就繼續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是第一天踏進官場,你們會對我做什麼,我,一清二楚。如今,我女兒死了,我的外孫女下落不明,接下來是誰?是我吧,你們想怎麼處置我?我看啊,再沒兩天,我就要從這裡搬走了。」
「楊部長,今天我們來是和您談您女兒的身後事,也是想勸勸您做出正確的選擇,不要被那些有些之人利用,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曾泉道。
親者痛仇者快?
曾泉的話說出來,方希悠和楊部長都看著他。
難道他真是要把楊家當做自己人對待了?
「你,什麼意思?」楊部長問曾泉。
曾泉掏出一隻手機,打開一張準備好的圖片,遞給楊部長。
「您看了就知道了。」曾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