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的魚

  雖然曾泉離開了隨扈隊伍獨自去考察,可是,他的行蹤,並不是完全秘密的。畢竟,身為各級下屬,還是很害怕有些真實的現象和問題被領導發現,特別是曾泉這種在本省沒有任何基礎的領導。對於曾泉來說,發現的問題,他會毫不留情地解決,不管牽涉什麼人,因為這裡沒有他的根基,他不用擔心查出的問題會影響到自己。可是,對於其他的那些在這個省里發展起來的人就不一樣,他們會害怕。最怕的,就是蔣*了。


  曾泉來到荊楚的這些日子,幾乎是沒有任何休息時間的。走遍了全省,各行各業,他都要了解。儘管他看到的,是蔣*讓他看到的東西。可是,這股力量,讓蔣*害怕。曾泉年輕,又是欽定的繼承人,這樣的人,做事雷厲風行是絕對不會手軟的。而一個省,怎麼會沒有問題?多多少少,各行各業各個階層,都是有各種問題。能不能解決,有沒有解決,是不是在隱瞞,其實各級領導都很清楚。但是,對於曾泉來說,現在如果不能打破蔣*給他造的這個籠子,他就根本不可能做成任何事,他做的事,只會是在蔣*的默許之下,這一點,曾泉是不會接受的。


  所以,他要知道真實的情況,知道這個省現在真正面臨著的問題是什麼,老百姓的問題是什麼,他需要做什麼,為這個省和這裡的老百姓做什麼。親自去了解去看去聽,和老百姓聊家常,而不是坐在會議室里聽報告,或者說聽那些早就給他準備好的說辭。再者,就是要在全省布下自己隊伍,讓他可以及時得到一手的信息,他相信還是有領導幹部願意做事,願意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他。關於第二點,霍漱清那裡倒是給了他提示,霍漱清的做法,是他可以學習的。


  就在這次走訪的時候,曾泉已經做好了決定,在回到省府之後,就開始啟動他的新方案。


  走訪的結果,自然和他帶著一堆隨扈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連續三天,曾泉馬不停蹄,走了許多的地方。畢竟是曾泉,他的警衛隊伍和普通的省長不同,有那樣的一支隊伍在,他的行蹤怎麼可能會被人掌握?於是,這三天里,全省上下都是處於一種緊張狀態,根本不知道領導會到哪裡,會見什麼人。


  這三天,曾泉忙於調研,即便是這麼忙碌的安排里,他還是見了蘇以珩。


  「阿泉,現在,怎麼辦?」蘇以珩輕聲問。


  曾泉望著眼前的山川,久久不語。


  「希悠她有她的苦衷,她不跟你說,也是,也是擔心你——」蘇以珩解釋道。


  「你是背著她來找我的,是嗎?」曾泉打斷蘇以珩的話,道。


  「阿泉,我不想希悠做錯事,現在只有你才能讓她——」蘇以珩道。


  「你要我做什麼?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的決定,你要我來改變什麼?」曾泉再次打斷蘇以珩的話,看著蘇以珩。


  「阿泉——」蘇以珩吃語。


  「她不想讓我知道的事,你不用跟我說。」說完,曾泉就上了車。


  遠遠站著的警衛們,隨即跟上他,快速上車。


  「珩少——」閔忠宇對蘇以珩說了句,就走到了車邊。


  「拜託了。」蘇以珩低聲道。


  閔忠宇點點頭,上了車。


  車隊,揚起塵土,遠離蘇以珩而去。


  蘇以珩的心裡,忐忑難安。


  阿泉,不要怪希悠!

  一路上,曾泉一直閉著眼。


  他的兩隻手,緊緊攥著。


  希悠,希悠——


  他們兩個人,走到這樣的地步,為什麼會錯的越來越多?為什麼會錯到這樣無法更改?


  孩子,孩子——


  一想到這兩個字,曾泉的心頭,就如同被刀子割著。


  孩子,是他給曾家,給方家的一個交代。可是,這麼多年,這個交代一直都沒有到來,他以為這是上天的眷顧,畢竟,像他和希悠這個狀況,有了孩子的話,只會是另一個悲劇。他不想讓自己悲劇的童年再度在另一個生命的身上重演,所以,沒有孩子,他很欣慰,他很感謝上天。沒有孩子,他和希悠,兩個人,或許還有重新再度選擇的時候。只是,選擇的機會,一次次從他們的身邊擦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選擇,越來越沒有可能。


  現在,這個孩子突然到來,到底是上天的懲罰,還是,眷顧?


  曾泉的心裡,亂如麻。


  閔忠宇在一旁,看得出來領導心裡的煩亂,可是,他什麼都不敢說。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知道。剛剛蘇以珩和領導說話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遠遠守著,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從結果來看,他們說的事,很嚴重。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車子開到了計劃的一個鎮子。


  「到了!」閔忠宇小心地提醒了曾泉一下。


  曾泉睜開眼,看著車外的景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等車子停下,便下了車。


  和之前一樣的走訪,曾泉的臉上,似乎根本看不出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直到,晚上——


  回到賓館,已經是夜裡十點了。


  一路上雖然是車行,可是,曾泉也是走了不少路的,好在他是個年輕人,這麼一些路程對他來說算不上是什麼。不過,這樣有目的的走訪,和平時的徒步鍛煉身體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不同。而且,路況也不一樣。


  晚上住的賓館,並不是什麼好地方。鎮子上的賓館,找了一家條件盡量好的,可是條件,依舊不怎麼樣。


  好在閔忠宇早就料到這一點,在車子上帶著為領導替換的床品和洗漱用具等。


  在洗手間里洗了把臉,曾泉坐在了沙發上。


  「把整理出來的給我看看。」曾泉對閔忠宇道。


  閔忠宇便趕緊給隔壁房間的下屬打電話,隨即,就有人來敲門送記錄了。


  曾泉靜靜坐著,翻看著記錄。


  手機,響了。


  是工作的事。


  掛了電話,他把記錄遞給秘書,道:「其他的也儘快整理出來。」


  「是,省長!」秘書應聲,忙離開了。


  「您洗個澡就早點休息吧!」閔忠宇對曾泉道。


  「你們先出去吧!」曾泉道。


  於是,閔忠宇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鎖上了門。


  房間里,剩下了自己,曾泉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頭頂的燈,亮的有些扎眼。


  手機,就在手邊。


  早上蘇以珩說的事,又浮上他的腦海。


  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深夜裡,沈家楠的手機,響了起來。


  今天,他正式向董事局辭去了總裁一職,推薦了公司的首席財務官也就是他的堂妹為沈氏的新任總裁。這位沈小姐的工作能力,也是公司上下親眼目睹的,很是幹練的一位女性,因此,雖然對沈家楠的離職抱有很大的不解和遺憾,可是,為了公司的發展著想,新任總裁的任命得到了多數通過。


  姐姐沈家芝問他為什麼要突然辭職,可是,沈家楠能說什麼?不能說,關於他和方希悠的事,一個字都不能說。一旦這件事泄露出去,害了的,不止是方希悠,還有沈家。


  「這麼多年,我還有很多事都想要去做,現在也到時間了。」沈家楠這麼回答胞姐。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是什麼人,我不清楚嗎?我們同時在媽媽肚子里長大,一起來到這個世上,你這種話,騙的了別人,怎麼騙的了我?」沈家芝是不會這麼輕易相信的。


  「姐,能有什麼事呢?沒有。我,我昨晚突然夢見了阿融——」沈家楠道。


  沈家芝愣住了,盯著他。


  「我夢見了當初他把位子交給我,去調查他父親死因的時候的事。」沈家楠道,「我在夢裡問他,他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如果他知道他會死在那裡,他還會去嗎?」


  「這些有什麼意義嗎?」沈家芝反問道。


  「怎麼會沒有呢?他的宿命,就在那裡,在他,他愛的那個女人的身上。」沈家楠說著,心頭湧起一股熱液。


  「糊塗,糊塗!」沈家芝道,這麼說著,沈家芝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視線直直地盯著弟弟。


  「是啊,我們都覺得他太糊塗了,可是,他說,幸好他去了那裡,如果當時他不在的話,林默萬一死了怎麼辦?他說,幸好他去了,所以,林默,才能安然無恙活到現在,才能有她的家庭和孩子!」沈家楠道。


  「你,什麼意思?」沈家芝一把扯住弟弟的袖子,緊盯著弟弟,「難道,難道你也和他一樣?你,你,方——」


  沈家楠盯著姐姐,沒有讓姐姐說出那個名字。


  「姐,做錯事,要得到懲罰。我,覬覦了不該覬覦的人,所以,懲罰,遲早會來到我們家。但是,只要,只要我離開了,咱們家就不會有事——」沈家楠道。


  「你說什麼?你怎麼,怎麼——」沈家芝的腦子,幾乎要亂了。


  沈家楠擁住姐姐,沈家芝已經是淚流滿面。


  「這一切,是我自己的選擇,姐,你別擔心。家齡答應了我,她會好好照顧你。以後,你不用擔心。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沈家楠道。


  家齡就是沈家楠的繼任者,他的堂妹沈家齡!

  「你說什麼傻話?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就要這樣走?」沈家芝擦著眼淚,道。


  「沒什麼事,只是,我要離開一陣子。我不能拖累了她,不能讓她因為我被人——」沈家楠望著姐姐,「我,不想傷害她,也,不能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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