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兩不厭

  曾泉?


  蘇凡笑了下,接了電話。


  「又怎麼了?」蘇凡問。


  「沒事兒,就問一下你婆婆情況怎麼樣?」曾泉問。


  「還沒醒來。」蘇凡回頭,看了眼病床上的婆婆,道。


  「哦,手術怎麼樣?沒問題吧?」曾泉問道。


  「嗯,手術很成功,就是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蘇凡道。


  「霍漱清呢?你們兩個在醫院陪著嗎?」曾泉問道。


  「沒有,我一個人。」蘇凡道。


  「你一個人?」曾泉愣住了,道,「他是不是因為你去見逸飛,生氣了?」


  「沒有啊,哦,那件事,我們已經解決了。」蘇凡道。


  「解決?」曾泉愣住了。


  「是啊,我們現在,呃,都說開了,不會有什麼事了。而且,霍漱清也說他不會再反對我和逸飛一起工作了。」蘇凡道。


  「你們到底怎麼了?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世界大變了?」曾泉笑問。


  「也沒什麼啊!就是,我們三個人這麼多年,很多話都說不開,都藏在心裡說不出來,所以誤會越來越多,現在大家都說開了,就不去想了,也就放下了。以後還是朋友一樣相處,也沒什麼問題。」蘇凡道。


  曾泉聽著蘇凡的聲音很是輕快,看來事情應該是真的解決了。


  只是,想想覃逸飛那個話,曾泉的心裡也不安寧。


  蘇凡和霍漱清、覃逸飛他們三個人解決了問題,可還有敏慧呢?霍漱清說不再反對蘇凡和覃逸飛工作,可敏慧呢?

  明明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霍漱清怎麼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怎麼了,哥?」蘇凡問。


  「哦,沒事,那你是想好要和逸飛一起工作了嗎?」曾泉問,「你要辭職了嗎?」


  「沒有,我沒有完全想好。我還想再好好考慮考慮。」蘇凡道。


  「這是大事,你好好想。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辭職了,現在的工作乾的好好兒的,為什麼要辭職?而且,等霍漱清進京之後,你就算是想自己做點事也沒什麼機會了,不如就把現在的工作好好繼續下去,免得中途調換,反而會一事無成。」曾泉道。


  「是啊,你說的對。所以我還在考慮。」蘇凡道,「其實,我也挺想和逸飛一起做香水的,逸飛說,他想把念清發展成一家時尚公司,除了婚紗設計,還有別的產品一起做進去,什麼香水啊,彩妝啊,包包啊,鞋子啊,眼鏡之類的。我還是挺心動的。」


  曾泉笑了,道:「心動,這就心動了嗎?你回疆的那麼多項目都不管了?那麼多項目都不能讓你激發出成就感?」


  「不是啦,不是說那些事讓我沒有找到成就感,關鍵是,」蘇凡頓了下,道,「如果沒有霍漱清,我是做不到那些事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擺脫他,然後找到你自己的成就感,是嗎?」


  「你怎麼知道?」蘇凡問。


  「這種念頭,不是你一個人有的。」曾泉道。


  蘇凡不禁笑了,道:「是啊,穎之姐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我也不想勸你做什麼,只是,我想告訴你,你和霍漱清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不管你做什麼,都會和他有關係,這一點根本逃脫不掉。如果你把自己糾結在這件事里,你永遠都走不出來這個圈子。」曾泉道。


  蘇凡,沉默了。


  「你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和能力,這一點我支持,但是,我不希望你只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就放棄現在已經擁有的事業。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你會後悔的。」曾泉道。


  「真的嗎?」蘇凡問。


  「你自己可以去好好想一想。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了。」曾泉道。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蘇凡道,「哦,嫂子的旅行什麼時候結束?」


  「呃,我忘記了,可能快了吧!」曾泉道。


  「那你打算怎麼——」蘇凡問。


  儘管蘇凡不知道方希悠和沈家楠的事,可是,兄嫂感情不和這是事實。


  「該怎樣就怎樣吧!」曾泉道,「好了,我不和你說了,我這邊還有事——」


  「你不去京里學習嗎?」蘇凡忙問。


  「蔣*去,我不去。」曾泉道。


  蘇凡「哦」了一聲,曾泉就和她說了「再見」掛了電話。


  如果蘇凡和逸飛的事就這樣終了了,也算是一件好事,畢竟蘇凡和霍漱清不能再因為這件事而整天互相猜忌了。只要蘇凡和霍漱清開開心心把日子過下去,不要橫生枝節,他也就安心了。


  蔣*要去京里學習,而他和蔣*的關係——依舊是老樣子。


  前幾天父親還和他說過,父親和岳父商量了,既然蔣*這樣事事阻攔不配合,不如找個理由把他換了。反正京里有的是閑職給蔣*這樣的人備著,明升暗降並不是不能操作。可是,即便是明升暗降,也是要和當事人商談的,服從組織調配是一回事,像蔣*這樣級別的幹部,組織培養多年,要處置他還是要慎重行事的。


  父親和岳父有了這樣的想法,曾泉也沒有再提什麼反對意見。


  可是,他很清楚,就算是把蔣*調離荊楚,蔣*對荊楚的影響力和控制力還是不會減弱的。畢竟蔣*在荊楚根植多年,上上下下構築了一條盤根錯節的關係,政商兩界都有很深的影子。他想要在荊楚干出一番事情,沒那麼簡單。


  對於曾泉來說,壓力不小。


  現在,他也只能是在蔣*的默許範圍里做著一些不痛不癢的事,完成首長的任務,談何容易?


  除非——除非是把蔣*徹底移除了,就如同那幾個省的一把手一樣,因為犯了重大的違紀錯誤而被處罰,然後牽動了全省的震動。如此一來,方可把荊楚的工作開展起來。


  蔣*回京開會了,曾泉,也決定回京一趟,和父親、岳父商量這件事。


  時不我待!


  眼看著霍漱清要進京,而他這邊一直沒有動靜,這是不行的。


  於是,曾泉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約了一下晚上的事。


  「哦,我要陪首長開個會,慕白也是,我們回家,可能就十點多了,你在家等著我們就行了。」父親道。


  今晚霍漱清也是在家裡。


  要處理蔣*,並不算是冤枉他,現在紀委那裡已經有一些證據了,再加上他這邊轉過去的——想要定罪還是沒問題的。


  曾泉陷入了深思。


  這時,辦公室門上傳來敲門聲。


  「進來——」他說。


  「曾省長——」是秘書閔忠宇。


  「怎麼了?」


  「胡廳長找您彙報工作。」閔忠宇道。


  「讓他進來,哦,對了,你們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嗎?」曾泉問。


  「都準備好了。」閔忠宇道。


  「等會兒你拿過來我看看,我簽完字了送給他們幾位去簽。」曾泉道。


  「好的。」閔忠宇應聲。


  「還有,給我訂一下晚上回京的機票。」曾泉道。


  「您大概幾點回去?」閔忠宇問。


  「六點以後。」曾泉道。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閔忠宇說完,就退出去了,很快就有一個中年男人進來了。


  「曾省長——」


  「請坐請坐。」曾泉起身,笑著道,「我看了你送來的報告,事情進展的很不錯。」


  「現在還有些具體的問題,還要請您協調解決。」胡廳長道。


  辦公室里,曾泉和下屬討論著問題。


  回到辦公室的閔忠宇,讓下屬們把整理好的材料拿過來,他再最後看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了就送去曾省長的桌頭。


  閔忠宇剛坐下,手機就響了。


  他一看,是方希悠?


  「夫人,您好!」閔忠宇忙說。


  「你好,阿泉那邊怎麼樣?」方希悠問。


  「曾省長今晚要回京一趟。」閔忠宇道。


  「是有什麼公事嗎?」方希悠問。


  「好像沒有,他沒說。」閔忠宇道。


  方希悠不語。


  「夫人,您有什麼吩咐嗎?」閔忠宇問。


  「沒有,你們照顧好他。」方希悠道。


  「好的,我明白,夫人。」閔忠宇道。


  方希悠那邊說完,就掛了電話。


  眼前的景緻,絲毫不能讓她提起精神。


  說是旅行,其實是讓她在這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地點待著,沒有行動的自由,只能是在這個休閑山莊的周圍活動,最多就是爬爬山。


  這裡景色非常美,在北方一片肅殺之氣的時候,這裡就顯得非常的靜謐美好了。絲毫感覺不到冬日的嚴寒,雖說沒有夏日的炎熱,卻也是溫暖宜人的。


  只是,失去了自由的她,真是一點都沒辦法開心起來。


  唯一能出去的機會,就是跟隨夫人出去逛逛,或者從這裡轉移到另一個地點。


  山裡的空氣非常好,用時下養生的時尚語言來說,就是「負氧離子含量豐富」,在這裡呼吸一口氣,都比得上京里三口的感覺。


  可是,有那麼多的心事,周遭靜謐的環境反倒是會讓她無聊。


  「想泉兒了嗎?」夫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希悠忙起身。


  「坐吧!」夫人微笑道,坐在椅子上,望著遠處。


  方希悠也坐在原位,趕緊給夫人沏茶。


  「你記得那首詩嗎?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夫人道。


  「記得。」方希悠道。


  「你看遠處的這青山,是不是看著很有這樣的意境?」夫人道。


  方希悠望向遠處,點頭。


  「這些山,幾億年就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彼此生厭呢?」夫人道。


  方希悠微微笑了,道:「我想,應該會吧!如果山有感情的話。」


  「那麼敬亭山為什麼會是相看兩不厭呢?」夫人看著方希悠,道。


  方希悠,沒有明白。


  「人,和山一樣,對著看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會審美疲勞,生厭了。所以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李白會這麼寫呢?」夫人道。


  「這個,我沒想過。」方希悠道。


  「因為心裡還有愛吧!」夫人道。


  方希悠望著夫人。


  「人和人之間,不止是夫妻,還有朋友,父母和子女,關係都是這樣的。看得久了,相處的久了,都會產生厭煩。可是呢,我想,換個心態去看待彼此,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婚姻關係,愛情親情友情,也都是需要保鮮的。」夫人道。


  方希悠點頭,道:「是啊,您說的對。」


  「所以呢,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就當做那是互相生厭的惡果,換個心態,也許再看對方,就不一樣了。」夫人道。


  方希悠愣住了,道:「夫人,您——」


  「這些山要互相陪伴幾億年,幾百億年,要是互相生厭而不能調節心態的話,不就很痛苦了嗎?雖說人和人相處的時間沒有那麼長,可是人比山更容易對彼此生厭。有了不舒服的感覺,就調整過來,畢竟,山不能移動,人,也還是要堅持在一起生活下去的,是不是?」夫人看著方希悠,道。


  「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方希悠道。


  「希悠,你是個聰明孩子,這些話,我知道你能明白的。」夫人看著她,道。


  方希悠,默不作聲。


  耳畔,風從亭子里呼嘯而過,帶著森林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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