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牌交給她

  「希言說,她要考博士,然後去西藏。」曾泉先開的口。


  不知道說什麼,可是這樣什麼都不說更奇怪。


  方希悠很意外,盯著他。


  「那會兒三嬸才和我說希言有個新男朋友,她不放心,我還答應幫她了解一下,怎麼——」方希悠道。


  堂妹選擇去西藏,這就說明了所有的問題。


  「也許不是件壞事。」曾泉說著,看著方希悠,「她希望我能支持她,如果三叔三嬸他們反對的話,你能不能也支持希言一下?」


  「我——」方希悠沒說下去。


  「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不管這個目標的根源是什麼,至少是她願意去做的事,我們還是應該支持她的,你說呢?」曾泉道。


  「把自己的生命拿去開玩笑,也是太胡來了——」方希悠道。


  「希言她明白這裡面的輕重。」曾泉道,「何況,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不能因為她是你的妹妹,你就覺得她必須要待在保護傘下。而且,西藏需要人才,希言能以身作則,難道不是我們應該鼓勵的嗎?如果我們反對自己的親人去為國家犧牲,卻讓老百姓的孩子去,我們算什麼呢?」


  方希悠,看著他。


  「希言能這麼做,我為她感到驕傲。何況,姜杉是個意外,去了那邊並不意味著都會犧牲生命。而且,我想,希言可能是想通了,她也是不想讓更多的戰士像姜杉那樣犧牲,所以才下定決心了的。」曾泉說道。


  「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下姜杉的,這輩子都,毀了!」方希悠道。


  「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愛情這一件事值得去追求的。」曾泉道。


  「你說的是希言,還是你自己?還是,我?」方希悠看著他,問道。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樣。」他語氣淡淡的。


  方希悠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愛情不值得,一個虛幻的東西而已,何必呢?」


  曾泉沒說話。


  「人還是要現實一點,現實一點,才不會受傷。」方希悠道。


  曾泉看著她,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說重新開始,你也不信。」


  方希悠看著他:「我們之間還需要什麼重新開始不開始嗎?不管我們的關係怎麼樣,不管你是怎麼恨我討厭我,我們都不可能分開的,不是嗎?這和我信不信你,有什麼關係呢?」


  說完,她就站起身,也不看他,說道:「你不用花時間演戲了,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


  曾泉看著她,看著她離開。


  這個人,怎麼總是這麼執拗?


  方希悠關上門,快步朝前走,確定他不會看見了,才停下腳步,背靠著廊柱,閉上眼睛,淚水就流了出來。


  他說她不信他,她怎麼信呢?她怎麼可能信呢?自從她踏出那一步,她和沈家楠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已經不奢望他會信任她了。儘管之前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感情也很淡,可是,她知道他是信任自己的。而現在——


  方希悠抬起頭,望著陰沉的天空。


  她有沒有後悔跨出那一步呢?


  此刻,方希悠依舊想起那一夜顧長清帶著她回家的路上她說的那些話,她告訴堂哥,她只是不想做別人期望的那個自己,想要甩掉她的枷鎖和壓力。的確,那一刻,和沈家楠在一起的時候,她拋棄了曾經擁有的一切,乃至她未來要擁有的一切。是她自己放棄了,為了得到片刻的歡愉,她放棄了這一生活著的目的,放棄了太多。


  她還真是個膚淺的人啊!


  方希悠苦笑了,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大家勸了她很多,她知道,包括曾泉也在勸她。希言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哪怕那個新生活只是她背負的痛苦的延續,至少,希言把失去戀人的痛苦變成了另外一份動力,變成了人生的一個新目標。那麼,她呢?


  「我沒有做戲!」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曾泉。


  方希悠緊靠著廊柱,一動都不敢動,眼淚怔在眼眶裡。


  他一步步走近她。


  「你說的對,沒有人會真的忘記過去,我們也無法改變過去發生的事,可是,我們還要活下去,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我們,必須走下去。我們不需要去改變過去,我們要改變的能改變的,是未來!」曾泉站在她面前。


  她的身體,震了下,瞳孔猛地增大了。


  他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然後把手機遞給她。


  「你,幹什麼?」她問。


  「沈家楠的生死,在你手上。如果你想讓他死掉,你現在可以對電話里的人下命令。」他的神情,波瀾不驚。


  可是,方希悠,驚呆了。


  「如果他死了會讓你安心,會讓你不再害怕,就讓他,死掉吧!」他說。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您好!」


  那是陌生的聲音。


  方希悠的嘴唇顫抖著,眼珠一動不動,盯著曾泉。


  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就算再不願意承認也不會不知道曾泉的目的。


  她害怕嗎?因為沈家楠活著,她就害怕嗎?


  是的,她怎麼會不怕呢?如果她不怕,當初就不會讓沈家楠自殺了。


  而現在——


  沈家楠,是她的把柄,這個把柄,在曾泉的手上。這是她一生受制於他的把柄,不管她為他付出多少,不管她做多少,只要沈家楠活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寧。


  這一點,曾泉很清楚。


  沈家楠,同樣也是曾泉制衡方家的工具。他在爺爺的眼皮底下抓走了沈家楠,現在他又把沈家楠的生死交給了她,就是把他自己的牌給了她,她怎麼會不明白?


  電話那邊的人也似乎發現了異常,立刻按了幾個數字,那是曾泉給的暗號,可是方希悠聽不出來。只不過,那幾個按鍵音,把方希悠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摁掉了通話,把手機遞向他。


  「失去了沈家楠,你手上還有什麼牌制衡我們?」她盯著他,問道。


  「我是白叔一手教導起來的,你覺得我和你們方家還能割裂嗎?」他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


  「如果我爺爺用蘇凡威脅你,你又該怎麼辦?」她又問。


  「你以為爺爺和敏慧是一個層級嗎?」他又是以問代答。


  方希悠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如果爺爺要我和你生孩子,你還願意碰我嗎?」她的聲音,顫抖著。


  他沒有回答,走近她,伸出右手,纏起一縷她的秀髮。


  方希悠看著他,視線,卻是模糊的,儘管她想要努力在他面前維持尊嚴和驕傲,可視線,依舊是模糊的。


  「你知道我和你結婚之前有過多少女人嗎?」他看著自己纏繞著她的頭髮的手指,又看向她。


  方希悠的手,背在身後,緊緊抓著廊柱,眼睛卻是一動都不動,死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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