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凌雪並沒有開車回宮家，而是去了警局，她早就做好了決定，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擔後果，是她親手殺死了白晉生，儘管白晉生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但她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她的衝動屬於違法行為，還因為這件事情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她覺得自己應該承擔罪過，至於該怎麼宣判，那就是法官的事情了。
現在她已經將其他的事情全部安頓好，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安然無恙，凌傲他們也都安頓好了，郭院長也蘇醒過來，她已經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她知道，如果這件事情被申屠夜知道了，申屠夜絕對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他做出那麼多的犧牲，自己去承擔後果，寧願犧牲一切都要保護她，就是不想讓她坐牢，如果現在知道她去自首，那麼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費了。
所以她支開了顧輝，一個人來到警局自首，將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警察。
之前她以為程序很簡單，現在到了這一步才知道很複雜的，整整兩個多小時也沒能把口供錄完，而且警察那邊高度重視，還請來了上頭的人處理這個案子……
凌雪在警局呆了整整一晚上，到了深夜才把口供錄完，警察並沒有拘留她，而是讓她回家。
凌雪感到很驚訝，反覆詢問：「你們真的不用拘留我嗎？我殺了人的。」
「這件事還需要調查，你先回去吧。」警察對她的態度十分恭敬。
凌雪有些不安，莫非他們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和申屠夜的關係，根本就不敢動她？
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是不是會像申屠夜稟報？
那她來自首的事情豈不是已經泄露了？
帶著複雜的心情走出警局，看到等候著車邊的顧輝和幾個隨從，凌雪頓住了腳步，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上了車，顧輝小心翼翼的說：「主人已經登上了回海城的飛機，大概凌晨四點半到。」
「是警方通知你們的？」凌雪忍不住問，「為什麼？」
「這件事說來複雜，我想想該怎麼向你解釋。」顧輝想了想，避重就輕的說，「白晉生的案子很複雜，他原本就是施暴者，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就這樣死了，警方倒也樂得太平，如今你要去自首，案子就要翻開重審，一切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他們這是嫌麻煩所以才避免重審？」凌雪皺起眉頭，「那還當什麼警察？」
「不是嫌麻煩……」顧輝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了，「這件事牽涉太大了，還有ZZ問題……」
「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凌雪苦澀一笑，「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這個世界何其複雜，她怎麼總是看不透。
「凌小姐，這些事原本就與您無關，您只是一個受害者，現在主人已經將一切都擺平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顧輝語重心長的勸道，「現在所有的困境都過了，您就好好的跟主人在一起，這不是很好嗎？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是啊……」凌雪嘆了一口氣，「是吧……」
她自問自答，或者自己也想讓自己看透，看淡，看開……
顧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得選擇安靜，或許，她現在真的是需要一點時間吧。
「那個……」司機小心翼翼的問，「現在是去……」
「宮家。」凌雪回應。
「是。」司機開著車往宮家的方向去。
顧輝心裡瘮得慌，冷清墨死了，秦慧也死了，宮千龍更是早早長眠於世，那個家早就散了，她還回去幹什麼呢？緬懷嗎？那隻會徒增傷感吧……
顧輝實在是想不通，然而，凌雪卻偏偏要揭開自己的傷疤，硬生生的搬回了宮家住了下來。
顧輝踏進宮家這塊地方就覺得陰森森的，心裡怎麼怎麼都不自在，但也只得在這裡候著，還想趁著去機場接機的那會兒透透氣，可惜申屠夜不讓他去接機，讓他好好看著凌雪，自己帶著雷軍他們直接過來。
……
宮家實在冷清，隨從用人幾乎都走完了，只留下兩個上了年紀的女傭還守在這裡，因為她們都是宮老太太當年一手培養出來的人，終身未嫁，留守在宮家，現在無親無故，即使走了，反而還不知道該去哪裡才好。
前兩天宮孝強派人來報信，說冷清墨和秦慧在E國遭遇意外身亡，兩個老傭人哭得肝腸寸斷，家裡更是陰沉，如今凌雪回來了，兩人先是激動震驚，隨即抹著眼淚感慨萬千。
凌雪不想聽她們感傷，只叮囑她們收拾房間，說自己要入住進來，兩人連忙去辦，打開所有的燈光，讓這奢華的屋子變得亮堂起來。
一個叫阿容的女傭抹著眼淚說：「二小姐，我去給您做飯吧，以前您每次回家第一句話就是喊肚子餓，這會兒應該也餓了吧？我去給您住私房牛肉炸醬麵吃，您以前喜歡吃。」
「好，謝謝。」凌雪揚起唇角，擠出一絲笑容，其實早就紅了眼，這屋子裡太多熟悉的味道，太多回憶，太多傷感的氣息，她這是自虐，但也想讓自己勇敢面對。
……
傭人煮的私房牛肉炸醬麵，泡的紅茶，還是一樣的味道，房間也跟走時一樣，都是宮千龍喜歡的香檳色，這裡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沒有變過，空氣里都回蕩著一種熟悉的氣息……
恍惚中，她彷彿回到了車禍那天晚上，第一次來到宮家的那個晚上，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重來一次，那麼，她就可以避開所有悲劇了。
可惜，那只是幻覺罷了。
……
申屠夜在機場接到顧輝的電話，得知凌雪回了宮家，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這種拒絕的方式真狠，凌雪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並未放下過去，沒有做好重新接受他的準備，她需要時間，需要空間。
或許，她真正需要的只是沒有他的空間。。。
「主人，還有一件事……」
顧輝小心翼翼的向申屠夜稟報凌雪去自首的事，其實過程很簡單，卻說了好一會兒，他再三為凌雪開解，說她心底善良，大概是過不了自己良心那一關，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末了還小心翼翼的勸說……
「給她一點時間吧，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電話那頭，申屠夜沉默許久許久，終於開口：「我知道……」
頓了頓，他又說，「你們都退下吧，不要打擾她。重新安排幾個生面孔暗中保護就好。」
「是。」顧輝正有此意，「我已經安排好了，那我現在去跟您匯合。」
「嗯。」
……
申屠夜放下手機，看著窗外的夜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平息了所有殘局，卻無法平息凌雪心中的遺憾，如果有一種水可以讓她忘掉一切，重新回到他的懷抱，他願意用一切去換。
可惜現實總是殘忍又無趣……
他沒有製造夢幻的能力，就只能用時間為她療傷，慢慢抹平她心中的傷痛。
或許顧輝說得對，時間是唯一可以治療傷痛的解藥，即使他再不情願，也只能繼續等待下去。
……
臨時改變主意去了醫院探望顏若熙，即使不是因為那句話，申屠夜也想看看她。
現在孤零零的她，大概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意義。
雖然知道早就應該放開手讓她學會成長，不能再依賴，可這個時候，申屠夜還是想要給她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想來愛情有時候也是沒有意思的東西，當初霍雲峰愛顏若熙愛入骨，現在卻說拋棄就拋棄了。
霍家不愧是老江湖，早知道事情會越來越麻煩，越來越複雜，找了個治療的借口移民國外，慢慢將財產轉移，等到霍飛雲回過神來的時候，也跟著走了，只將可憐兮兮的顏若熙拋棄在醫院，自生自滅。
從來被捧在掌心的她，要怎麼接受這個現實……
所以，連治療都不想要配合了。
……
夜幕已經降臨，細雨飄飄洒洒，下車的時候淋濕了申屠夜的肩頭，有些寒意，他想著凌雪，聽說又淋了雨，不知道會不會感冒，本來身體就差，怎麼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主人，電梯到了。」雷軍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申屠夜回過神來，走進電梯，又想著凌雪現在是不是睡了，要不要偷偷溜到宮家看看她，唉，腦子裡，心裡，滿滿都是她。
他忍不住嘆息，勸自己要沉住氣……
電梯一會兒就到了，來到顏若熙的病房外面，她又不吃藥，沖醫護人員發脾氣，醫護人員耐著性子哄她，她直接拿水杯砸過去，好在沒有傷到人，但醫護人員也只得無奈退出來。
開門的時候看到申屠夜，那兩個小護士有些錯愕，慌忙要解釋，申屠夜溫和的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離開，然後就抬步走了進去。
「我都說不吃了，都給我滾……」
顏若熙又將枕頭丟過來，申屠夜一把接住，像往常那樣嚴肅的呵斥，「又耍大小姐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