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在家夜話
50.在家夜話
回到學校后又進入到上課、畫圖、播音、家教的無限循環中，臨安回家后，楊女士吩咐阿姨做了一餐美味佳肴，看著女兒嘴上奇怪：「怎麼出趟遠門人反倒更水靈了？」
臨安訕訕：「嗯……可能是黃山的水土養人。」
楊女士微笑：「相機帶回來了么，給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臨安的確帶了相機回來，可是，有某人的相片在裡面……
「晚上再看吧。」
母上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方便？」
「呃，我回頭整理一下，相冊內容太亂了。」
「哦，不方便。」
「……」
一直沉默的葉父含笑說：「你媽媽說你交男朋友了，什麼時候帶家裡來坐坐。」
懷懷從碗口抬頭看著臨安，滴溜溜亂轉的黑眼珠像兩顆葡萄。
楊女士的目光也定在她的臉上，附和道：「也不用特地領回家，哪天我去學校見見？」
要不要這麼積極啊……
兩顆黑葡萄眨啊眨：「我也要見見。」
臨安：「……」
被懷懷一搗亂，氣氛頓時活潑，臨安在葉父和楊枝的笑聲中默默吃飯，裝聾作啞到底。
晚上給母上看照片，春暖花開，欣欣向榮，綠意盈盈的風景照在屏幕上一張張閃過，懷懷坐在楊枝腿上小不耐煩地發言：「沒有人！都沒有人的！」
如果他不是只有五虛歲，臨安真的會懷疑自家弟弟是故意的！
楊枝順著話音說：「對啊，沒有人。安安，人呢？」
臨安差點聽成了——安安，他呢？
穩住陣腳，她點開另一個文件夾，裡面的照片全都是人，好多人！
懷懷抓住她的一根手指笑得像個小淘氣包，臨安俯身逗他，兩人正鬧得歡實，楊女士指著班級合照說：「你們班的男同學不也長得挺好的嘛，人家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臨安愣了愣，不明白「長得好」和「有女朋友」之間存在何種必然聯繫。
楊女士揚手一指，納悶道：「沒女朋友，怎麼不追你？」
臨安扭頭一看，腦袋裡轟隆一下，臉頰瞬間熱了。
母上手指的照片是篝火晚會時小胖拿著她相機拍的，彼時她應該是在和狐狸她們說話，商策和他們班的男生坐在一起，火光照耀下也只能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照片里他所處的位置較偏，如果不是母上發現，她一時半會也不會注意到整理相片時落下了這樣一個漏網之魚。偏偏就是如此巧合，母上問的那個人，是他！
楊女士見她臉紅，笑了笑：「媽媽說著玩的，你這孩子就是皮薄。」
說著玩也能一抓一個準，媽媽您神了……
合力將懷懷哄睡著，母女倆輕手輕腳地熄燈關門，楊女士拉她進自己的書房母女夜話。
她頗惆悵地說：「自從你上大學后，媽媽很少有機會和你聊天。等你以後工作了機會就更少了。」
臨安說：「工作還早，我還想考研呢。」
「什麼時候決定的？」倒不覺得意外，她也不太希望女兒早早入社會，繼續學習三年也不錯。
「有段時間了，希望到時候能順利拿到保研名額。」
楊女士若有所思地問：「那孩子比你大？」
「……」那孩子……話題跳得真快。
臨安默了默，點頭：「嗯，大兩歲。」
「哦。」楊女士已替他們的未來做好規劃，「那就讓他好好工作養你吧。」
臨安傻住了：「……媽！」
楊女士拍拍她的手，嗔怪道：「可不是他養你嘛，難道還指望我繼續養你？」
臨安心中哀嘆，只好以退為進地回答：「媽媽，他不會白養我的，他沒有這個義務啊。」
原本指望用這一句簡單粗暴的話把她噎住，怎料，母上卻從容認真地說：「等你們結了婚，他就有義務養你了。」
「……」好吧，臨安話語梗塞。半晌后，彆扭地問，「您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和他走到最後？」
「我不知道啊。」楊女生輕聳肩膀，用瞭然於胸的慈愛目光看著她，「但我知道你希望和他走到最後。」
是啊，希望。和他在一起，好像什麼事都充滿希望，就連未知的明天都是光明璀璨的，一點都不發愁。
她不反駁，楊女士心中便更加有數。臨安對阿覺的喜歡是源於依賴，這種依賴需看個人發展，有的人依賴久了會成癮，戒不掉；而有的人，比如臨安，當他們發現不能再依賴的時候可以及時抽身，獨立自強。
有這樣的女兒，她很驕傲。
可是一想到阿覺，她眉頭皺了起來，他們兩個今後要怎麼相處……
這個問題臨安也曾思考過，思考的結果不得而知，因為連她自己都清楚地知曉，想是一回事，等真正遇上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她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遇上。
他大概是九點多才回來的，而這個時候，臨安正在露天陽台上吹風，五月的風輕揚而舒適，再加上天空點點星光，臨安手扶欄杆想事情，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已經遲了。
葉昭覺也沒想到她會在這裡，二樓的露天陽台算是兩人共同喜歡的地方，視野開闊，遠遠可以看見高高矗立的古塔。
臨安轉過頭，隨意地打招呼：「這麼晚回來啊。」
她太自然，葉昭覺也差不到哪兒去，依然笑得斯文溫和：「晚上有個飯局。」
其實，她知道的。
一來一回都是可有可無的話，無趣又無味。
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久了，性格有太多相似，臨安固執，他又何嘗不固執，他先前說臨安是膽小鬼，話一出口就立馬意識到，他同樣也是個膽小鬼。而在感情上，男人比女人更沒有資格膽小。
他努力去回憶，漸漸想起一些以前不甚在意的舊事。
前年他去加利福利亞洲處理事務，林顏夕飛來找他閑聚，餐后說起近來經常受男士騷擾，便央求他配合自己拍張照片，好讓她謊稱已有男友，免得那些人不信。他們從小就認識，這個忙不是不能幫。他拒絕將手攬至她腰上，可是聽她說照片太假可信度不高，想想就又做出了妥協。
他和臨安一樣都兩耳不聞窗外事，臨安不玩人人，他也同樣沒有註冊過facebook，林顏夕怎麼利用的照片，他對此毫不知情。令葉昭覺耿耿於懷的，不是臨安膽小地不來詢問他照片的真相，而是臨安竟然因此輕易放棄他，甚至後來還選擇了別人。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回國後接手公司，以為她就在那裡，不會跑，更不會丟，想著再等兩年，等她二十歲，等她自由夠了，就將風箏線收回來，哪怕她不喜歡他，他也要拼盡全力讓她不得不喜歡。
可是他卻不知道，他的女孩早就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她沒有不喜歡他，而是曾經喜歡過。
他輸給了時間，也輸給了自己。
臨安攏了攏頭髮，笑著準備離開：「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小咩。」葉昭覺情不自禁地喊住她，「關於照片的事……」
「對不起。」臨安急急喊出口，她胸口跳得很快，也不知道只是單純地打斷他的話，還是連帶著斬斷了過去，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聽，也不要聽。好像聽了後會遭遇洪水猛獸，從此萬劫不復。
「對不起。」她再次鄭重道歉，那晚在宏村街頭向楊枝聲稱自己沒錯的人彷彿不是她，「我誤會你和顏夕姐的關係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隨意論斷，我說真的。」
還能說什麼呢……
葉昭覺看著她，他不生氣，生氣是什麼滋味他已經體會不到，就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風可以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