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電梯口，好些同事都在等電梯。尹婷和讎正卿站在中間。秦雨飛不動聲色站過去，聽到讎正卿小聲問尹婷：「晚飯吃什麼？」
尹婷答：「哪樣快一點的？要不我們買個打包的回去？」
「好啊。漢堡還是買中式快餐？」讎正卿接著問。
秦雨飛發現周圍同事跟她一樣，全都裝做沒聽見但紛紛豎著耳朵。
「中式的好了，我知道有家快餐店挺有名，我還沒吃過，正好嘗嘗。就在去你家的路上，你停會車我去買，這樣方便些。」
「好啊。」讎正卿答應得很自然。
這對話，想像空間有點大。
迫不及待的回家，要幹什麼？同事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而且是去仇總大人家！大周末的，大人晚上領個姑娘回家。家裡還沒別人，孤男寡女的！
「嗯哼！」秦雨飛重重咳了一聲。尹婷轉頭看她。
「我說你們，說話注意點影響。」秦雨飛提醒。
尹婷驚訝，一臉茫然，她說什麼了要注意影響。讎正卿臉上沒表情。
秦雨飛攬過尹婷，道：「你放了只貓在仇總家嘛，要去那看貓嘛，說得好像你跟他回家過夜約會似的。你看你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就是神經太大條了。」
周圍同事甲乙丙丁趕緊目光齊聚電梯門，呀，電梯好慢啊，怎麼還沒來。
「叮」，真好，來了！
大家蜂擁擠進去。尹婷也跟著進去，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啊！」
「想明白了吧？」秦雨飛很故意地看了讎正卿一眼，讎正卿還是沒表情，認真盯著電梯按鈕面板看。
「哦！」尹婷發出第二個感嘆詞。
「唉！」一聲長嘆，尹婷說：「雨飛啊，你思想真邪惡！」
「哼哼。」秦雨飛不服氣。「我是不善良，所以不收留你那隻貓嘛。」
「是啊，是啊，」尹婷道：「你開我玩笑就算了，人家仇總這麼正直正經的人，好心收留我家貓，還被你調侃。弄得大家誤會多不好。」
到底誰誤會？秦雨飛瞅一眼讎正卿。讎正卿這時臉上的表情更正直了。他也正朝她這邊看，不過不是看她，是在看尹婷。
抬眼間，讎正卿與秦雨飛目光一碰。秦雨飛揚揚眉，讎正卿面無表情別過頭去。
尹婷還在嘮叨：「你跟顧英傑說說啊，他肯定認得喜歡貓的，讓他再幫我留意一下。」
「行。」秦雨飛很故意，大聲說：「我會催他的。」其實顧英傑都跟她說過了，尹婷的貓估計他是沒辦法幫了，因為不是品種貓，又折尾。他朋友圈裡那些人都喜歡品種貓，而且覺得折尾不吉利。
此時讎正卿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波濤洶湧。
想跟他搶貓？那豈不是要斷他的情路？沒門！
他家大大吵鬧又煩人，送給別人別人怎麼受得了？他家大大可愛又討喜，連埋個屎都透著股機靈勁，送給別人他怎麼捨得？總之，進了他家的門就是他的貓了。
女人也是。
在地下停車庫，尹婷歡天喜地的上了讎正卿的車子，還跟秦雨飛揮手說拜拜：「周末愉快！」她說。然後興高采烈地被讎正卿帶走了。
秦雨飛很不放心，她不能確定讎正卿是什麼意思。他是一個不會浪費時間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的人，所以秦雨飛認為，讎正卿收養尹婷的貓並不是因為喜歡小動物和大發善心這麼簡單。直覺上，這明顯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企圖。
但這又讓人無法相信。因為讎正卿的正經分數可以打一百，嚴肅分數可以打二百，他最煩最不喜歡的就是既不認真也不正經還無視別人嚴肅的人。
尹婷恰好就是這種人。
她的正經分數—100，嚴肅分數—200，還經常不小心把別人帶到溝里去，會讓別人跟著她一起瘋。
所以讎正卿對尹婷有企圖？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沒企圖嗎？眼下發生的又是怎麼回事？
秦雨飛給顧英傑打電話：「你跟讎正卿有多熟？」
顧英傑笑：「沒有你熟。」
「可你們都是男人。」
「所以呢？老婆，我不會對仇總有任何歪心思的，出軌也不會出到他那去，何況我還一片忠心，絕不出軌。」
「別打岔。你有機會找讎正卿聊一聊，打聽一下他現在對小婷是什麼想法。」
「小婷？你覺得他喜歡上小婷？」
「你也覺得不可能吧？可是他收養了小婷的貓，還帶她回家，還大庭廣眾之下跟她很熟稔親密地說話。非常可疑。」
「我沒有覺得不可能。誰喜歡上誰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他喜歡。」顧英傑道。
「繞口令嗎？」秦雨飛沒好氣，「我完全想象不到讎正卿喜歡女人的樣子，而且他跟小婷完全不合適。」
顧英傑哈哈大笑：「難道你還想像過他喜歡男人的樣子嗎？男人還是女人都沒問題啊，只要他喜歡。老婆你想太多。合適不合適也不是靠想的。你還覺得你跟我不合適呢，現在我們不是很好嗎？喜歡了就會合適了，合適的不喜歡也沒用。」
「哼，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像小婷的口吻。」
「我聞到好大一股酸味。」顧英傑道，「我還沒下班，你去我家好不好，幫我買好飯。」
「又加班哦。」秦雨飛嘀咕地抱怨：「加班的男人最討厭了。」
「是，是，加班最討厭了。我想你，你快回家等著我。」
秦雨飛聽得他撒嬌的口吻笑了，「好吧。」她打算去好點的餐廳給他買好吃的打包。
這一邊讎正卿和尹婷也在買飯。那快餐店果然是有點名氣的，因為排隊的人很多。尹婷下去排隊買飯，讎正卿去前面超市買點可以放冰箱的糧食儲備。等讎正卿買完開車回到快餐店門口，尹婷還沒有出來。讎正卿下了車，站在車邊往店裡看，過了好一會，尹婷這才提著一個大塑料袋的幾個飯盒出了來。
看到他在等，尹婷笑嘻嘻：「人太多了，等很久了吧？」
讎正卿看到她的笑臉，頓覺心裡頭暖洋洋，被秦雨飛試探刺激的那點彆扭勁也沒了。他能想像日後秦雨飛知道他追求尹婷會怎樣調侃揶揄他，但如果真能讓他當上尹婷的男朋友，他想這些小事他可以不介意。
他幫尹婷打開車門，尹婷爬上車，一邊說：「我買了蔥爆羊肉，紅燒豬蹄，肉沫燜豆角，還有一個拌冷盤，一個炒生菜。」
羊肉？讎正卿不動聲色關好車門。尹婷還在開心地說：「他家菜色很多呢，我很少吃這種快餐，希望好吃。」
「嗯，這麼多人排隊，應該很不錯。」讎正卿啟動車子。羊肉就羊肉吧，她這麼開心，不能掃她的興。
兩人到了讎正卿家，一打開門就聽到喵大大在房間里的叫聲。
尹婷一邊換鞋一邊喊：「大大，我來了。」然後立馬奔向喵房間。
讎正卿把東西放進廚房，轉到房間看他們。一人一貓已經玩開了。尹婷抱著喵大大親熱地用臉蹭它腦袋：「你過得好不好，今天有沒有想我。」
喵大大伸長了胳膊做救命狀，想從這個抱得太緊的懷抱里掙脫出來。讎正卿看著這一貓一人直笑，覺得心滿意足。他去檢查了喵大大的飯碗和水碗，這小傢伙居然把所有的貓糧都吃光了，水也喝了不少。屋子因為一直關著門的緣故，不通風，也有些臭氣。一鏟廁所，好傢夥，拉得真不少。它還每樣都埋得好好的。
「它吃得好多。」讎正卿把門開開透氣。跟尹婷比劃了一下貓糧他放了多少，「它全吃光了。沒事吧，它這麼小的個頭。」
「應該沒事吧。我看網上說貓吃飽了就不吃了。我以前給它碗里放糧也是多放，有時回來看，碗里還有剩，它知道飽的。」尹婷把喵大大舉起來看它：「是不是？你吃東西會節制的吧？」
喵大大那表情，讎正卿覺得它肯定不知道吃東西節制是什麼概念。
「你抱它出去呆會吧。」他說。
「可以讓喵大大出去？」尹婷一臉驚喜。
「嗯，讓它出去透透風，這裡空氣不好，得開會門。我清理下廁所，會很臭。你帶它出去吧，晚點再關它。」
「好的，好的。」尹婷一臉感激，「我一定看好它，不讓它破壞你的傢具。」她抱起喵大大，喜滋滋地跟它說：「走了，大大，我帶你參觀下，這房子很好哦，客廳很大的……」一邊說一邊出去了。
讎正卿脫了外套捲袖子，去生活陽台拿了垃圾桶進來鏟貓砂。喵大大一看有人要動它廁所趕緊從尹婷懷裡跳了出來，跑到廁所旁邊監督工作。很臭，讎正卿憋著一口氣不理它，喵大大還拿小爪撥一下他鏟屎的手。他瞪了它一眼，終於清乾淨了，讎正卿趕緊站起來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差點憋死，幫貓清廁所被憋死這死因實在太丟人。
喵大大已經鑽進清理好的廁所做檢查，讎正卿拿起垃圾桶轉身，卻看見尹婷倚在門口看著他，正在笑。
兩人四目相對，他心裡一動，不經意一回頭就看到她在身邊的感覺真是好。他開口想說點什麼，喵大大卻忽然從它的廁所衝出來，跑出房間門朝他卧室的方向跑去。
「大大！」尹婷迅速追了過去，「那裡不能去！」
讎正卿一臉黑線，不是吧？他趕緊去放好了垃圾桶，往卧室趕的時候看到尹婷已經把喵大大抱了出來，又順手把他卧室門關上。然後還教訓它，「不可以亂跑，人家好心收留你了，還給你一個單獨的房間住，你不能搗亂，不然人家不要你了怎麼辦？你要乖。」
話還沒說完，喵大大忽地一下又從她懷裡跳出來，跑進了客廳。
「大大！」尹婷又追，讎正卿也跟著追。兩人一貓在客廳里轉圈。
「你在那邊守著，我在這邊趕它。」讎正卿下指示。
「好。」尹婷擺開架勢，結果喵大大半路急轉彎，從沙上背上跳了過去。兩個人全撲了一個空。尹婷急得要哭：「對不起，對不起，貓就是活潑一些的，它就是想玩。我一會就把它抱回房間去。我在給它找領養了，真的。」生怕讎正卿嫌棄喵大大不願收留了。
「沒事。隨它吧，它就是跑一跑，一會停下來再讓它回去好了。」讎正卿也無奈，兩個人搞不定一隻貓。「我們先洗手吃飯吧。飯菜涼了。」
兩個人去洗手熱菜吃飯，喵大大一看沒人追了，停了下來。開始好奇地四處走一走看一看，時不時蹭一下牆角沙發邊柜子邊。
「它痒痒？」讎正卿看著它的動作。
「不不，它身上沒病的，沒有跳蚤，這個好像是它要留下自己的氣味，佔地盤。」
「……」
佔地盤？
讎正卿覺得改天有必要跟喵大大談判一下，到處都是你的氣味也不行，這地盤還是他的。
擺好碗筷，開飯了。尹婷給讎正卿夾菜，第一筷子夾的就是羊肉。「你嘗嘗。」
讎正卿嘗了，沒辦法，都放他碗里了。「還行。」他真的不喜歡羊肉。對面的尹婷也在吃，然後眼睛一亮：「不錯不錯，雖然是快餐，但很有味道。」
好吧，你高興就好。讎正卿避開羊肉，夾別的菜。
這時候喵大大來了，它跳上餐桌，被飯菜香味吸引過來。
「喂，你不可以上來。」讎正卿起身趕它，喵大大迅速逃跑。讎正卿坐下，它又來了。這次沒跳上來，只蹲在下面看。尹婷夾了菜正準備吃，喵大大忽然跳上桌蹲到她身邊，小爪撥住她的手，鼻子湊了過來，一直動一直動，用力聞著。
「幹什麼？這個你不能吃。」尹婷失笑，卻不捨得趕它。喵大大抱住她手腕，努力湊近她的碗。讎正卿瞪著它。
尹婷趕緊把喵大大抱住，「好了，回房間了，我給你開罐頭啊。不可以搗亂，不可以惹仇總大人不高興，知道嗎？」
喵大大「喵」了一聲表示不滿，但仍被抱回去了。罐頭一開，門一鎖，喵被搞定了。
「不好意思啊。」尹婷對喵大大的表現很是小心。現在才剛進門呢，千萬不要被趕出去了。
「沒關係。」讎正卿說著，正好又對上了尹婷的兩眼。尹婷傻乎乎地笑：「我一定會負責它所有的花銷，它要是弄壞了傢具，我給你買新的。」
「好。」讎正卿一口答應。她願意負責就好，那她就得經常來了。
尹婷愣一愣，以為依讎正卿的風格還應該跟她客氣幾句呢。算了，不客氣有不客氣的好，這樣痛快。
兩個人吃完飯，讎正卿又準備洗碗。尹婷不好意思道：「我來洗吧。」
「在你家裡是你洗碗嗎？」讎正卿問她。
「不是。有家政阿姨。」
讎正卿笑：「那你在我這搶什麼洗碗。」
「這不是表達一下我的討好之意，想給喵大大加個分數嘛。」
讎正卿又笑，開水龍頭拿抹布，擠洗潔精。
「等一下，等一下。」尹婷衝過來，像個小管家婆似的嘮叨，「你又忘了捲袖子了，跟我哥一樣丟三拉四的。」一邊說一邊幫他把袖子捲起來。
讎正卿彎著嘴角微笑，他才不丟三拉四，他故意的。效果看起來很不錯。
尹婷卷好了，一抬頭，看到讎正卿的微笑。
還，挺帥的。
她後退一步，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常跟好友閨蜜們在街上看到帥哥會叫會激動開玩笑，但現在對著正經嚴肅的朋友起「色心」真是太不應該了。
讎正卿沒有讀心術，當然不知道剛才那一瞬自己居然有「迷人美色」，他轉身洗碗，想找個話題，但尹婷說：「那我先去房裡看大大了。」
「行。」那等洗完碗再找話題。
尹婷進屋逗貓去了。喵大大已經吃飽了趴在地上。尹婷拿了根逗貓棒跟它玩。過了一會，讎正卿走了進來。他靠牆坐著，看著這一人一貓玩得起勁。
尹婷回頭看他：「你有別的事忙嗎？我一個人沒關係。」
「不忙。」
尹婷嘻嘻笑：「沒打擾就好。」她玩了一會，把喵大大抱住了，一起坐到讎正卿身邊。「謝謝你。」
「沒事。」
然後兩個人就不說話了。
尹婷逗著貓，一下下撫著它的背，喵在尹婷身邊蜷了下來，準備睡了。屋子裡很安靜，讎正卿想不到什麼話題，卻又覺得其實沒話題也沒事，就這麼干坐著，一點都不尷尬。尹婷逗著貓輕輕笑著，空氣里都似乎有了甜蜜的氣息。
就在這樣的氛圍下，讎正卿昨晚一晚沒睡好的倦意終於發作了。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當他的頭歪到尹婷肩膀上時，尹婷嚇了一跳。而後一看，身邊這男人竟然睡著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情形好像兩個人在坐車，身邊的乘客打瞌睡倒下了。尹婷展開想像力，前方汽車就要到站了，一個急剎車，他們是不是應該晃一下呢？算了不演了，他一定很累。
不過他既然累了，是不是要叫醒他讓他回床上去睡？但是這樣叫他，他會尷尬不好意思吧？肯定會說，沒事，不累，他沒睡著。還會說，我一會還要送你呢，不用睡。
這樣的話，她就得趕緊走了，不好太打擾。而她一走，他就要送，不能休息。那，還是讓他就這樣多睡一會吧。
尹婷不敢動。就這樣用肩膀撐著讎正卿的頭。這邊手掌底下，是喵大大呼嚕呼嚕舒服地撒嬌，另一邊肩膀上，是讎正卿輕悄綿長的呼吸聲。尹婷坐著，覺得心裡安靜又滿足。如果以後，她能有這樣的幸福生活該多好。找一個相愛的丈夫，有責任心，愛小動物，他們一起養一隻貓一隻狗，養兩個孩子。房子不用太大，像現在讎正卿這樣的就挺好。每天他們都開開心心的，該有多幸福。
只是也不知道她的另一半在哪裡，會是什麼樣？
真的好想談戀愛啊。好羨慕那些有男朋友可以撒嬌，可以一起看電影，旅行，每天一起去吃好吃的。等有朋友來邀約，她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沒空哦，我今天約了男朋友約會。」還可以說：「是啊，我就是重色輕友的。」
可是到目前為止，都是別人對她說這些。而她是那個苦哈哈打電話的人。「你今天有沒有空啊，我們一起去吃飯。什麼，又約會啊，怎麼成天見男朋友都見不膩呢，重色輕友！」
月老啊紅娘啊紅線啊，你們也快一點，有點效率，她也好想能夠「重色輕友」一把啊！
讎正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著了，等他發現這一點時，是因為喵大大叫了，而尹婷在跟喵大大小聲說話：「噓，不要叫。罐頭不是都給過了嗎？你今天吃了這麼多，不能再吃了。來，姐姐給你摸摸肚子，你好好睡。不要吵。讓叔叔多睡一會。乖乖哦，摸摸。」
喵大大又輕輕叫了一聲，尹婷又小小聲說：「是不是你昨晚上不乖總在叫，讓叔叔沒睡好。不能這樣啊，叔叔工作很辛苦的，晚上睡不好可不行哦。」
讎正卿彎了嘴角，卻強忍著沒敢笑沒敢動。現在醒過來多尷尬，而且他正靠在她肩上呢，從來沒有離得這麼近。她真是貼心，不但可愛，還很溫柔體貼。讎正卿決定裝睡，再睡一會兒好了，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
可他還沒多睡一會兒，尹婷的手機響了。這會兒再裝就不像了，讎正卿在心裡嘆氣，「醒」了過來。尹婷也顧不上別的，趕緊跑出去接電話。喵大大趁機也想跟著出去，被讎正卿把門關上攔住了。
電話是秦雨飛打來的，她問尹婷：「你在哪兒呢？」
「還在仇總家裡呢。」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走？」
尹婷這時候發現自己的肩膀酸的厲害，都麻了。她呻吟一聲，一邊揉肩膀一邊留意房間門口，看讎正卿沒出來，這才小聲答：「剛才他睡著了，沒好意思吵醒他。不過他現在醒了，所以我一會就走。」
秦雨飛尖叫：「他睡著了！他沒對你幹什麼吧？」電話里尹婷發出的呻吟聲相當可疑。
「沒幹什麼啊，他就是累了，我們坐著坐著，他就睡著了。」尹婷明白過來秦雨飛想什麼了。「你的思想真邪惡。其實剛才的事，就跟大家坐公車地鐵時候，太累了有人累著了一樣。你想到哪裡去了。」
「我想到低俗的事上面去了。」秦雨飛一點不客氣。她又問：「他在你旁邊嗎？」
「你剛才說了這麼不禮貌的話，現在才問這個是不是有點遲？」
「不會，我不介意他知道我懷疑他。」秦女王一如既往的有氣勢。
「好吧，你贏了。」尹婷認輸認得很果斷，然後回答：「他不在，他在大大的房間，我在客廳。」
「那我問你哦，讎正卿是不是在追你？」
「當然沒有。」
「你神經太大條被追了也不知道，過去你那些粗神經事迹我就不提醒你了。只是我得跟你說，你別以為讎正卿是我家公司的高管就什麼都放心了，強姦性犯罪這種事大多發生在熟人間的。」
尹婷下巴差點掉下來，這什麼跟什麼。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如果他對你有絲毫不禮貌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客氣，還有，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收拾他的。」
「他不會的。」
「雖然我也沒看出來他會這麼壞，但女生防著點總沒錯。」秦雨飛道，「你想想，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他善良。」尹婷對答如流。
「笨。你看我家顧英傑善良嗎？」
尹婷這次反應很快，知道她說的是顧英傑也沒收留喵大大的事，她沉著應答：「要麼是顧英傑沒仇總大人善良，要麼是顧英傑重色把善良抹滅少許。」
「……」秦雨飛沒好氣：「還挺流利是嗎？」
「我說的是事實。」
「反正我提醒你了，你自己看著辦。男人對女人沒點企圖，幹嘛裝善良討好她。你想想，要是換我拿只貓跟讎正卿說你幫我養一下，他會幫我才怪。」
「那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他不會！」尹婷下意識地幫讎正卿說話。
「你這個笨蛋，笨死你算了。我就是提醒你。如果他對你真有意思，你又沒那個意思，就別讓他幫來幫去的，到時候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而他又陷得太深，依你的軟弱個性，肯定覺得尷尬不好處理。他覺得你對不起他，你又覺得自己無辜，這樣多不好。」
尹婷無言以對。她覺得秦雨飛說得有道理。但是她又覺得讎正卿不會的。他不會挾恩以報，不會斤斤計較，在她心裡，他可靠，讓她有安全感。
「他到時認為你欺騙了他的感情，然後鬧情緒，工作不得力，影響了我家生意多不好。」
「……」尹婷真想衝到電話那一邊使勁搖秦雨飛，「這話你也好意思說！」
「當然。」秦雨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當然了，如果你也喜歡他呢，雖然我覺得沒這個可能性。對，應該沒這個可能性，冷麵怪獸工作狂耶，你要是喜歡他會嚇死人的。」秦雨飛自言自語：「既然沒這個可能性，那我就不多說了。總之你做事不要這麼神經大條，多考慮前因後果。別給自己惹麻煩，知道嗎？對了，你那貓，我讓顧英傑趕緊找人，你自己也多找找，總放在讎正卿也不是辦法。他經常加班，又總出差。不是個好的領養人。」
「哦。」尹婷被她說得有點難受。秦雨飛又交代幾句，說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沒理由這麼晚還在男方家裡，趕緊回家，注意安全。尹婷答應了。兩邊掛了電話。
尹婷回到房間，讎正卿正拿逗貓棒跟喵大大玩，喵大大倒在地上翻著肚皮，讎正卿用貓棒揉它肚子，它試圖反抗，四個小爪撲騰想抱住貓棒，讎正卿哈哈大笑。
他看到尹婷回來，便問她：「怎麼了？誰來的電話？」
「沒事。」尹婷搖搖頭。
喵大大翻身起來咬住了貓棒用力扯，把讎正卿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他趕緊把貓棒從喵大大嘴裡救出來。尹婷看著他們倆，想起秦雨飛的話。讎正卿真的有可能喜歡她？對她有意思嗎？
讎正卿送尹婷回家。
一路上尹婷都沒怎麼主動說話。讎正卿倒是拚命想找話題。最後他還是說了喵大大上廁所還要密切監督自己的屎有沒有埋乾淨的動作。尹婷聽得他的描述哈哈大笑，讎正卿也笑。他真喜歡她開心的笑。
只是這路途不夠遠，不一會就到她家了。尹婷說了「謝謝」，讎正卿回她一句：「明天見。」
尹婷朝著小區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留心聽身後的動靜。身後沒有動靜，沒有汽車啟動的聲音，沒有車輪摩擦水泥地的聲響。尹婷的心怦怦跳。讎正卿沒有走。
為什麼還不馬上走？她都到家了呀。
一個男人對女人好肯定是有企圖的。尹婷想到秦雨飛的話。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尹婷沒敢回頭看，但她實在忍不住了，乾脆撒腿就跑，直直衝進小區門口，然後在路燈後面黑暗的角落停了下來，躲在大門門廊後面偷偷看。
讎正卿確實是沒走。他好像剛從車窗那收回頭去。他剛才在看她？尹婷不確定，又有些確定。她的臉紅了。
讎正卿原本是一直在後視鏡那看著尹婷離開，但是她突然狂奔起來，把他嚇一跳。從前是有喵大大來接她，現在又有什麼事？他探出頭去看，只看到她奔進了小區，然後再看不到。
讎正卿又等了等，確認沒有尖叫聲，確認沒什麼異常狀況，她應該沒事。然後他啟動車子，離開了這裡。
尹婷躲著看，看到讎正卿的車子開了起來。她知道，無論剛才他是不是探出頭來看她，他確實是在等她進了小區之後才放心離開。
尹婷覺得心裡暖暖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可能嗎？這麼正經嚴肅，第一次見面認識時還嫌棄她態度不認真太不正經的社會精英人士，喜歡她？喜歡她什麼呢？
尹婷猛地轉身，紅著臉跑回了家。
進了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秦雨飛打電話。
怦怦怦，心跳得快。
讎正卿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她腦子裡迴轉。也許，真的可能。她要跟秦雨飛打報告，這件事太需要傾訴了。
結果秦雨飛沒接。尹婷過了一會再打，還是沒接。
尹婷真沮喪，好討厭，這麼關鍵重要的時候，居然不接電話。
第二天，尹婷一早起來，並沒有馬上往讎正卿家跑。她吃了早飯，擺弄了她種的那些花花草草，一直拖到十點多，然後如她所料，讎正卿打電話過來了。
「你買的東西有一件已經送過來了，我沒拆，等你過來再說。你現在要過來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尹婷笑了，很開心，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好，我現在就過去，不用接。」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反正等到了他主動邀請的電話，她非常高興。她歡天喜地地跟爸爸招呼了一聲，出門去了。
如果只是善良，應該不會這麼體貼的要來接她吧？他問她現在去不去，是想見她了嗎？
尹婷坐的士上一路傻笑，到了讎正卿那。
讎正卿來開門，看到她就笑了。尹婷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忍不住也笑。
「送來兩件了，在客廳。有一個是很大的箱子。」讎正卿說。尹婷覺得他的聲音和眼神都很溫柔。
她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尹婷正想說話，手機響了，她一看，是秦雨飛。尹婷心虛，飛快把電話按斷了。讎正卿回頭看她，尹婷聳聳肩：「沒事，推銷電話。」
讎正卿沒在意，問她：「現在拆包裹嗎？」
「好啊，你先幫我拆著。我先去個廁所。」尹婷跑進了廁所，進門前往客廳張望，讎正卿正動手拆包裹。尹婷把門鎖好，手機拿出來，給秦雨飛回撥回去。
「你幹嘛掐我電話？」秦雨飛一開口就興師問罪。
「那你昨晚還不接我電話呢。」尹婷回擊。
秦雨飛施施然回答，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我在阿傑這呢，卿卿我我，不方便接電話，調靜音了。」
哼，秀恩愛的好討厭。
「你剛才幹嘛掐我電話。」秦雨飛又追問，「你在哪兒呢？」
「我在求正經這，剛才跟他在客廳，不方便接。」
秦雨飛皺眉頭：「不會吧，你跟他還有不方便的時候？你們幹什麼了？」
「什麼都沒幹。」尹婷不打岔，快速進入正題，「雨飛，我昨晚給你電話呢，是想給你說，我覺得呢，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求正經大概有點喜歡我。」
「然後？」秦雨飛非常關切後續。
「然後你記得你要千萬保密，不要向他透露半點風聲說你提醒過我。」
「什麼意思？」秦雨飛不懂，她還打算周一好好警告一下讎正卿，讓他不要對尹婷亂來。
「就是你什麼都不要跟求正經說的意思。」
「還是不懂。我什麼都不跟他說，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跟他的事嘛，我會好好觀察他的。」
「觀察完了呢？」
「觀察完了再說。」
秦雨飛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說：「你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反正，現在，怎麼說呢，不討厭。」啊，不對，不討厭這個詞不準確。「我是說，反正如果他喜歡我，我不討厭。」
完了，這是什麼情況？秦雨飛愣半天，問她：「我可以採訪一下你的心路歷程嗎？讎正卿那樣的男人哪裡會讓你喜歡？」
「我沒有喜歡他。」
「那你打算裝傻然後慢慢疏遠自然而然以後就冷處理了，是嗎？」
「我幹嘛要疏遠，剛才不是說了嘛，如果他喜歡我，我又不討厭。」
秦雨飛的腦子就是轉不明白。「你等一下，我們來梳理一下你的思路。你說，你發現他可能真的喜歡你了。」
「對的。」尹婷想到這個心裡還有點小激動，這麼優秀的男人居然會喜歡她，女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然後你並不討厭這件事。」
「對的。」有點高興來著，當然不討厭。
「然後你還要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你知道這件事了。」
「沒錯。」八字沒一撇呢當然要先觀察清楚看清情況。
「然後你還不疏遠他，還要繼續跟他這樣交往下去，裝傻不知道他的心意。」
「嗯。」尹婷想了想，「是這樣沒錯。」
秦雨飛大聲道：「原來你才是女魔頭，打算玩弄人家的感情。」
「我才沒有。」尹婷的聲音不小心大了點，又馬上降低音量。「我沒有要玩弄他。我就是要先確定，你知道的，百分百確定他是真的喜歡我，我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覺，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我不會欺騙他也不會玩弄他的感情。」她嬌嗔：「人家才沒有這麼壞。」
秦雨飛又愣半天，然後一聲長嘆：「小婷啊。」
「哎。」
「你從前追男人都沒用智商，原來所有的機智和狡猾都儲備著留到今天對付讎正卿啊。」
「……」
「我錯了，我不該擔心你的。我該擔心讎正卿。」秦雨飛裝模做樣嘆氣，「親愛的，他是我家的搖錢樹，業績全靠他呢。你千萬手下留情，我們永凱還指望著他幫著賺錢呢。」
「呸，呸。我才不會胡來。」尹婷說著，然後又囑咐：「那你一定要守住啊，千萬不要告訴他。等我觀察好了，確定了，我再告訴你。」
跟秦雨飛聊完，尹婷掛了電話，咬咬唇。她以前都沒用智商嗎？不會啊。她現在很狡猾嗎？不會啊。她還是一樣啊，只是，第一次有個男人對她這麼好，讓她有點捨不得拒絕。
是這樣嗎？反正她還沒弄清楚呢。他喜歡她，這個可能讓她有點高興。但她又不敢高興太早，而且還不知道高興些什麼。她得再看一看，看看他，也看看自己。
沒錯，要把所有的機智都集中起來。
她想戀愛，很想戀愛呢！
尹婷出了去，讎正卿已經裝好了自動餵食器，正準備組裝貓架。他坐在木地板上，微微皺著眉，認真看著安裝說明書。尹婷看著他的側臉，側臉看著都有點嚴肅呢，但是他認真的樣子真的挺帥的。
越看越順眼，越看越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