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那天晚上，讎正卿把尹婷給他的戀愛日誌放迴文件夾，空了個抽屜出來仔仔細細地收藏好。他決定元旦的時候跟尹婷去逛街，挑些合適的材料，然後讓尹婷教他，他們一起做手工，把封面釘一釘，然後把她那一頁頁日誌打孔裝訂好。以後她放過來一頁，他就動手裝進冊子里一頁。
他沒有時間和心思玩這些浪漫又花精力的事，也不會畫畫裝飾把日誌弄得這麼漂亮。但他可以做的是，珍惜她做的這一切。
美好的事情容易忘記。確實是這樣。
讎正卿回憶過往，印象深刻的只有他吃過的苦，受到過的諷刺，還有取得的成功。他記得上大學的第一年冬天非常冷，他沒有暖和的棉衣。宿舍早早熄燈，教學樓也鎖了。他只能跑到宿舍樓前的路燈下背單詞。太冷了，於是他跑步，跑一圈背一會，冷得受不了再跑一圈。那年他成功拿到了獎學金。他記得他收到通知時的欣喜若狂和得意。他還記得同系的同學給他的白眼，鄙夷他的寒酸和土氣。
其它的小事，細節他就真的不太記得了。他只記得，吃苦——成功，要成功——得吃苦。
「成功是沒有盡頭的，就像快樂一樣。」
他突然想起了小婷的這句話。她說得對，是沒有盡頭的。他越來越快樂，他有事業，還有她。
第二天是30號，周二，再過一天就元旦假期。這一天平淡無奇地過去，讎正卿跟以往一樣，開會、工作、工作、開會。今天跟尹婷沒有約會，所以他索性放開了加班。多做一些，可以把元旦假期空出來，專心陪尹婷。他想好了，三天時間，一天逛街，一天去墓園，一天就在家裡呆著，哪裡都不去。
快下班的時候，尹婷給尹正卿打了電話，告訴他她今天的聚會地點和朋友人數名字，她說她正準備出發。問他是不是要加班。讎正卿說是要加班，囑咐她路上小心，下計程車的時候注意包包和財物，別忘了拿。尹婷答應了。
晚上快八點的時候，讎正卿剛啃完他訂的快餐盒飯，就收到尹婷的簡訊，她問他有沒有吃晚飯，讓他加班別太晚。讎正卿回了簡訊，問她聚會怎麼樣？什麼時候走？需不需要他去接她。
尹婷很快回復過來，說大家快吃完飯了，一會去唱歌。她十點半之前回家，有一個一起聚會的女性朋友會開車送她，讓他別擔心，不用來接。
十點半，讎正卿到家沒一會，他鏟完喵大大的屎，一邊拿貓棒晃啊晃陪喵大大玩，一會給尹婷發簡訊，問她回家了沒有。
尹婷很快打電話過來：「報告大人，剛到家，很安全。」
讎正卿被她的語氣逗笑了。兩個人聊了幾句，讎正卿表示明晚一定早回家，尹婷說她會提前在他家等他。讎正卿很高興，這一晚睡得香甜。第二天到了公司，收郵件時看到居然有尹婷發來的郵件。打開一看，是她昨天記的日誌，她拍了照片，發給他看。
那上面畫了個手機，然後一男一女兩個小人笑眯眯牽著手。彩筆畫的框框里寫著：「今天我們沒有見面，你加班，我跟朋友聚會。但是我給你打了兩個電話，發了兩條簡訊。你給我發了兩條簡訊。我擔心你加班太晚不好好吃飯，你擔心我太晚回家沒人接送不安全。我們彼此關心著對方，很美好。」
然後郵件下面又接著一句：「另外，我這裡的存稿有七張了。」
讎正卿笑了，他被她洗腦了。以前他一定會覺得這些事情無聊又浪費時間，現在卻覺得很可愛，他喜歡她的這些小可愛。讎正卿給她打電話，第一句話是：「你昨晚很晚睡啊。」看到發郵件的時間是12點零3分。
「也沒有太晚。」尹婷吐吐舌頭。
「存稿七張了，實在是不應該，今晚送一張過來。」
尹婷哈哈笑：「有的，有的，我都放進包包了。」
讎正卿也笑了，跟她說：「明天我們去逛街吧。你不是說要做成冊子，別等一年後了，你負責寫，我負責裝訂。但我不會，你教我弄。明天我們去買你需要的小配件，我們一起做封殼和打孔。」他頓了頓，問她：「還是說你已經都準備好了？」不會連這點表現機會都不給他吧？
「沒呢，我手上材料不全，正想著慢慢挑。」尹婷很驚喜：「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做嗎？」
「是啊。我們一起把封面做好，是不是還要裝環扣什麼的？」讎正卿想像了一下那個封面的樣子，「有沒有現成賣的？反正你放到我這一張，我就打孔裝進去一張。一年後我們坐在一起翻。一年一本，擺滿柜子。」
尹婷興奮地蹦跳：「現成的沒意思，我們自己做。你願意幫忙太好了，我就說嘛，這件事能讓我們有共同話題。我收集了好多做本子的資料，明天一起去挑布料，硬皮紙，膠水……」
「還要布料？」讎正卿驚訝。
「嗯，要不做皮質的封面也可以。」
「還要皮？」讎正卿一臉黑線。完了，他是不是自告奮勇的有點衝動了。
「幹嘛？當然要做得美美的。我們的第一本情書。我給你那放的封面只是個小樣，最後當然要做個正式的漂亮的封面。你剛才可是說了要幫忙一起做的。」
「嗯。」在旁邊喊加油，辛苦了，給她遞杯水也算幫忙的。讎正卿道：「那今晚見面再說。我要趕緊去工作了。元旦三天我都空下來，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我都計劃好了。」
尹婷安靜幾秒，然後小聲道：「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有點色色的。」
讎正卿一臉黑線：「哪裡色！」然後他反應過來了，沒好氣：「尹婷小姐！你腦袋裡裝著什麼？我這句話明明很正常，你居然這都能想歪！到底誰色！」
尹婷臉紅，咬著唇笑：「反正就是你色色的。」
讎正卿嘀咕：「看來得做些什麼才好對得起『色色的』這個評價了。」
尹婷臉更紅：「自言自語不要太大聲，這樣對女生不禮貌。」
「不是有人告訴過我，就是要大聲點讓對方聽到才有趣嗎？」讎正卿理直氣壯。他這些都是女朋友教的，他學習了！
「哼，女生可以這樣，男生不行。」尹婷嬌嗔。
「哦，我是男人，不是小男生了。」這點讎正卿又理直氣壯了。
電話那頭再靜兩秒，接著尹婷又小小聲：「這話又色色的了。」
「尹婷小姐！」讎正卿滿腦袋黑線，「你故意的是不是？」
尹婷哈哈大笑，「不跟你聊了，你快去工作。晚上見。」
「嗯，晚上見。」
掛了電話，讎正卿不淡定了，媽的，怎麼覺得「晚上見」這三個字也色色的了。這個搗蛋鬼，又來調戲他！真以為他不會色色的嗎？好吧，他挺色的，他想到晚上見居然又有遐想了。
晚上！等晚上見了，他一定要討回來！把這幾天沒見著面的吻都討回來！
讎正卿滿懷期待，為了晚上的見面雀躍著。頭一次，他因為放長假而滿心的興奮。
這天他的效率很高，同事們的進度也很好，他覺得按時下班沒問題，自我感覺非常好，今天不用被扣分數，滿意。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尹婷來電話，讎正卿一看到她的名字就笑了。
電話接通，他笑著說：「別擔心，我今天一定能準時下班。」
可沒想到，尹婷期期艾艾，最後很抱歉地說她爸爸剛才突然跟她說想回老家一趟，趁著元旦假期回去走走，見見那些親戚和老朋友。她得陪她爸爸去。
讎正卿笑不出來了：「春節再回去不行嗎？回老家一般不是春節嗎？」
「也不一定。他很少回去。剛才突然這麼說，還讓秘書幫著把我和他的車票都買了。我們現在要回去收拾行李，晚上七點多的火車，明天早上七點多到那邊。」
讎正卿很不高興：「怎麼這麼突然。不能跟他商量商量嗎？他不是才出院沒多久，這樣長途跋涉合適嗎？又沒什麼大事，只是回去看看，春節回去不行嗎？」
「你別生氣。我爸是有些任性的。他想回去，我得陪著他，不然不能放心。」
「那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住幾天吧。」
幾天？意味著元旦假期就這樣泡湯了？讎正卿說不出話來，一肚子火。他忍了半天，最後說：「不能別人陪他去嗎？」
「我是他女兒。」尹婷輕輕的一句話，把讎正卿所有的話都堵了回來。是啊，她是他女兒，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她在印刷廠上班是為了陪伴爸爸，現在爸爸要坐火車回老家，她當然也要陪著。她是孝順的孩子。
讎正卿真的不知還能說什麼好。她當然沒錯，但他很失望，非常失望。「那你去吧。」他的語氣不太好，說完了又覺得這是句廢話，她當然是要去，根本用不著他批准。
「別這樣。」尹婷哄他，「你要往好處想。」
「好處是什麼？」他完全想不到。
「好處就是，短暫的別離能增強感情熱度。」
「是嗎？」他現在心都冷了半截。
「還有哦，我在我爸這都練好了，到時候等你老了，我也會寵著你。」
「我不會這麼任性。」讎正卿沒好氣。明明知道女兒剛交男朋友的，好不容易有個假期，如果是他，他才不會拉著女兒來場說走就走的回老家。
「沒關係啊，老了還不任性，那多沒趣。」
「我一點都不覺得有趣。」讎正卿在生氣。她對不能約會一點都沒表現出失望，似乎還很高興似的。他很有種被冷落的怨氣。
「你看，你現在就任性了哦。」尹婷哄她。
「我沒有，如果我耍脾氣，會把電話掛了。」他的語氣很不好。
尹婷頓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小聲道：「我們不要為這個吵架吧。這是小事。我爸年紀大了，時間不如我們多，他想做的事，我該陪著他的。我比別的人幸運的地方就在於，我有時間陪他。」
「你是在說我嗎？」讎正卿被刺了一下。他拚命讀書拚命擠進大公司拚命想發展出自己的一番事業，結果母親病逝，他錯過了陪她最後一程的機會。他心裡一直有痛，就算拼了命的彌補，給他們換最好的墓地，買下對她承諾過的大房子，這傷痕依舊在。現在在他情緒不佳時尹婷這麼一說，他頓時敏感起來。「我確實不如你，我沒陪上我媽。」
尹婷愣住了，過了一會反應過來，心裡很不好受。「我不是在說你，你不要這樣對號入座。總之我陪我爸回老家一趟，過幾天回來。我再給你電話吧。」
尹婷沒等他說話就掛了。昨天他們還說想像不到會為什麼吵架，今天就遇上了。小事能讓他們感動，也能讓他們吵架。尹婷嘆氣，她一點都不喜歡吵架。她想依讎正卿的脾氣，老了肯定會跟她爸一樣是怪老頭。
「怎麼了？」尹國豪走出來，看到女兒苦著臉。「跟男朋友說完了，他發脾氣？」
「沒事。」尹婷搖頭，對爸爸笑：「他脾氣挺好的，很好相處。改天我帶他來見你嘛。」趁機跟爸爸撒嬌，幫讎正卿爭取見家長的機會。
尹國豪笑笑，不置可否，然後轉身上了在一旁等候的車子。脾氣好？他可是聽說讎正卿雷厲風行，鐵腕硬氣，曾經毫不客氣地訓斥沒有作為的董事遠親，硬是用業績要求和強硬的態度逼得那人終於意識到在永凱在他讎正卿手下不可能閑閑混飯干領薪水，最後那人主動辭職了。
這樣的男人會脾氣好？當他尹國豪是小孩子嗎？
讎正卿決定今晚要加班。
反正尹婷也不管他了，他做什麼都行。這不是挺好嗎？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賭氣，但他控制不住。原本心裡滿滿的期待，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他實在無法保持心情愉悅。
下班時間到。公司里所有人動作都飛快，不到十分鐘全都走得乾乾淨淨。讎正卿孤獨地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外頭轉眼間變得空空蕩蕩安安靜靜。他的心情更不好了。本來他也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員，等待下班，歡喜地沖向電梯。
可現在……讎正卿往後靠在高背椅上，完全沒心思看電腦，也不想回家。
讎正卿呆坐了好一會，勉強集中精神又批改了兩份文件。然後實在沒心思再看下去。他關了電腦，決定回家。這時候手機響了，是尹婷發來的簡訊。她寫著：「我跟爸爸已經上火車了。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讎正卿回。
「快去吃飯吧。」尹婷的回復很簡單。
讎正卿沒什麼精神，也沒回復「好」。他拿了公事電腦包，回家去了。
回到家煮了包速食麵，然後抱著喵大大對著電視發獃。喵大大想跑，又被他抓回來，再跑，再被抓。喵大大煩了，拿小爪打他。讎正卿也輕輕拍它的小爪，它再拍回讎正卿。
一人一貓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竟然玩了有十多個回合。最後讎正卿終於笑了，對喵大大說：「你真無聊。」
喵大大不理他，跑掉了。過了一會它又回來，跳到讎正卿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團起來趴下睡了。
「哼。」讎正卿戳它腦袋，「抱你一下你不願意，又巴過來做什麼。」
喵大大打了個哈欠，沒回答。
讎正卿的心情好些了。他想了想，給尹婷發簡訊，問她睡了嗎？坐車辛不辛苦。
過了一會，尹婷回復：「還沒睡，我們坐的卧鋪，不辛苦。就是我坐火車會頭暈，晃當晃當的。只能躺著，但是睡不著。」
這麼可憐。讎正卿有些心疼，給她撥電話過去，尹婷接了。
「頭暈就不給你發簡訊了，免得你看手機更暈。」他說。
然後他聽到她的笑聲。
「努力睡吧，睡著了就不暈了，明天醒過來就到了。」他又說。
「嗯。」尹婷應了，然後小聲道：「我們多聊一會吧。」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示好的意味。
讎正卿不自覺也放軟了聲音：「聊什麼？」
「喵大大好不好？今天乖不乖？」
「還是那樣，只要進了書房，趁人不注意就要對皮椅下手。我把門關上了。」
「它指甲長了嗎？該剪了吧。」尹婷說。
「好啊，等你回來給它剪。」
「行。」尹婷很高興。覺得讎正卿已經不鬧脾氣了。
「它今天還用小爪打我。」讎正卿告狀。
「為什麼？」
「不讓抱。」
「那你幹嘛非要抱它。」
「我的貓，當然想抱就抱。」讎正卿答得理直氣壯。
尹婷在那邊沒說話，事實上她又覺得有些臉紅了，怎麼這話聽著又有些色色的。她不說話，讎正卿也敏感起來：「你不會又想歪了吧？」
「哪有。」尹婷不承認。
「你不好說是因為你爸在旁邊？」
尹婷臉更紅，要是她爸不在旁邊她肯定要教育他戳穿女生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現在她只能一本正經地換個話題：「它打你，然後呢？」
「然後我就打回去咯。」
尹婷一愣，居然打貓？「打哪裡？」
「打它小爪子啊。就是拍一下。」
「哦哦。」尹婷想到那畫面了，笑出聲，又問：「然後呢？」
「然後它又打我，我又打它。」
尹婷哈哈大笑，聽到她笑，讎正卿也笑了，心情終於大好，柔聲問她：「想睡了嗎？」
「還沒有。」
「早點回來好不好？」
「好。」尹婷沒猶豫。讎正卿心裡舒服多了。
「你老家在哪？是不是也要坐火車？」尹婷問。
讎正卿說了地名，然後說：「以前只有火車到，要坐二十六個小時，現在可以坐飛機到城裡，然後轉車，兩個小時。」
「我想聽。」
「聽什麼？坐火車嗎？」讎正卿失笑，「那有什麼好說的。」不過他還是說給她聽。「我讀書的時候沒錢，坐火車到的學校。後來四年沒回去過。假期都用來打工了，因為要賺錢湊生活費。那時候第一次坐這麼遠的火車，覺得很興奮，又很緊張，不知道學校會是什麼樣。為了省錢，買的站票。」
「你站了二十多個小時？」
「是啊。」讎正卿想起當年，「那時候年輕，熬得住。很多人都是站票，非常擠，站都沒什麼地方站。我那時一直都沒有睡。」
「站著當然沒法睡。」
「也不是，我就是腦子太興奮。啊，我記得那時候我旁邊站了個女生，太累了，站著睡著了。一直靠在我旁邊，腦袋壓在我肩膀上。」
「你沒有叫醒她嗎？」
「沒有。坐火車很辛苦的，她也站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累得撐不住，不會睡著的。我還能忍受，就讓她靠著了。她睡了挺久的，後來醒過來挺不好意思的，請我喝了一瓶礦泉水。」
「然後呢？」
「沒然後了。火車到站各自下車走了。我再沒有遇見她。不過遇見了應該也認不出吧。完全沒印象她長什麼樣了。」
尹婷那邊安靜了好幾秒。
讎正卿問她：「幹嘛不說話。」
「我覺得我應該表示一下吃醋，但是又覺得你做得真好。」
讎正卿一本正經道：「也許是因為她是女生呢。萬一是個大叔，我也許就叫醒他了。」
尹婷哈哈大笑：「這樣我必須表示一下我吃醋了。」
讎正卿也笑，然後道：「去睡了好嗎？掛電話，然後閉上眼睛。睡著了就不辛苦了。」
「好。」尹婷答應了。兩個人掛了電話。
讎正卿看著手機嘆口氣，摸了摸喵大大的腦袋，問它：「元旦怎麼過？三天呢。」
喵大大換了個姿勢，肚皮朝上，示意他開摸。讎正卿不理它，把它抱到沙發上，自己起身去洗澡準備睡覺。洗澡的時候就聽到喵大大在外頭扒門。讎正卿不理它。養了貓后，連洗澡都得鎖門了。打開門，看到喵大大一如既往在橫在浴室門口，讎正卿熟練地從它身上邁過去。喵大大伸長胳膊撩他的腿。
讎正卿自言自語：「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代替小婷來粘人的。不過我更喜歡小婷粘我，知道嗎？」喵大大緊跟他身後，在他拿衣服穿的時候又去撲衣服。
讎正卿看著喵大大搗蛋的樣子，又想起了尹婷。他嘆氣，假期三天，真的不好熬啊。
穿好衣服，他去拿手機，看到尹婷竟然有發簡訊，他趕緊點開看。尹婷寫著：「我爸在旁邊，我不好意思在電話里說。我想你了。晚安。」讎正卿微笑，給她回：「我也想你，晚安。」
稍晚的時候，讎正卿躺在床上努力入睡。快睡著的時候，他忽然驚醒，想起今天自己還沒有說「我愛你」三個字。他爬起來去找手機，卻發現時間已經是12點23分。12月31日這一天已經錯過了。
讎正卿嘆氣，倒回床上。只是「我愛你」三個字，竟然沒能堅持連續每天說，連三天都沒有。他給尹婷發簡訊，寫「我愛你」三個字。先把1月1日的份先用了，這樣安心。
結果很快他收到了回復，尹婷寫著：「我也愛你。」後面跟著一個開心的符號表情。
讎正卿又給她發：「還睡不著嗎？我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不要了，會吵到爸爸。他睡了。」尹婷回道。
嗯，又是爸爸。讎正卿真不想承認他有些吃醋。「那晚安吧。」他只能說。
「晚安。」她又回。
這次讎正卿認真去睡了。然後他睡著了。
一覺醒來，看到一大早尹婷又給他發了簡訊，說她已經到了。讎正卿忙打電話過去，尹婷過了好一會才接，她說她跟爸爸在酒店吃了早飯，剛跟親戚聯繫了，下午去串門子。她打算先補一覺。
「你一晚沒睡嗎？」
「睡不進去，就是似睡非睡的狀態。」
讎正卿真心疼：「快去睡吧，我不跟你聊了，等你方便的時候再打電話給我。我都有空的。」
尹婷嘻嘻笑：「你是不是心疼我。」
他的女朋友真是不矜持。讎正卿也笑了：「是啊。所以你趕緊去睡覺。早點回來。」
「好啊。」讎正卿聽到尹婷笑著答，然後又聽到一聲很響亮的Mua~的聲音。
「你要不要親回來？」尹婷問他。
「不要。」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聲音分外嚴肅。尹婷嘟嘴，剛想嫌棄他不熱情，結果他又說：「我要親真的，你快回來。」
尹婷笑了。
讎正卿不喜歡放假，這一次也是一樣。
第一天，他給姑媽打了電話問候，然後去了墓園。看望了自己父母，還有尹婷的母親。然後他買了兩箱水果，去了一趟福利園，看望了孩子們，尤其是小天使石亮。
小石頭看到讎正卿非常開心。讎正卿買水果時單獨留了顆最大最好看的紅蘋果，單獨見小石頭的時候悄悄給了她。他不否認自己對小石頭偏心，因為她太像尹婷。而且蘋果有一箱，他覺得他不算破壞了尹婷的規矩，大家都有蘋果，別的小朋友不應該嫉妒小石頭。而且他把著風，讓小石頭先吃完，別人不知道。
「快吃吧，叔叔擦乾淨了。」讎正卿把蘋果遞給小石頭時看見她兩眼放光，他很高興。小石頭高興起來的表情，真有些像尹婷。
小石頭接過了，咽了咽口水，然後小小聲問讎正卿：「求正經叔叔，我不餓，我能把蘋果送給奶奶吃嗎？」
「你奶奶？」讎正卿有些驚訝，小石頭有親人？
「不是我奶奶，是在院門口賣雞蛋餅的奶奶。」小石頭說，「從前是爺爺奶奶一起賣的，可是前一段他們沒擺攤了，前幾天又回來了，不過只有奶奶賣。她手上的戒指還沒了。我猜爺爺一定是病了，奶奶沒錢給爺爺看病，就把戒指賣了。現在辛苦擺攤，掙錢呢。」小石頭很不好意思地繼續說：「我沒有錢，不敢問。我想把蘋果給奶奶吃。讓她開心一點。」
讎正卿愣住，忙說：「好啊。」
「那我去了。」小石頭很高興，邁著小短腿跑出了院門。讎正卿跟在她身後，看到她跑到院旁邊的一個雞蛋餅攤位那，露出甜甜的笑，不知道跟那位老奶奶說的什麼，小手拿著蘋果，遞了過去。
老太太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顫著手接過了蘋果。讎正卿走過去，正好聽到她跟小石頭說謝謝。
讎正卿看著小石頭臉上的甜笑，想到了尹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天使的心是一樣的。
老太太看到有人來，趕緊擦了擦臉，問讎正卿：「來個雞蛋餅嗎？保證脆又香，很好吃。」
「很好吃。」小石頭用力點頭，但她想起自己沒吃過，於是再補一句：「看著就很好吃。」
讎正卿笑了，要了兩個。老太太很高興，忙做餅去了。讎正卿跟小石頭說：「叔叔請你吃一個。」
小石頭點頭，沒跟他客氣。大眼睛巴巴地盯著平底鍋上煎著的餅看。讎正卿跟老太太聊天，問她怎麼一個人擺攤，沒個幫手。小石頭在旁邊說原來有位老爺爺。於是老太太告訴他們，老頭病了，剛出院，躺床上休養，沒法出門。只她一個人擺攤。
讎正卿聽了，與小石頭對視一眼。小丫頭觀察力和推斷力還不錯啊。小石頭猜對了，沒得意，卻露出憂愁的表情來。讎正卿蹲下來，與小石頭說：「你去問問老師，叔叔能不能請小朋友們吃雞蛋餅？」
小石頭愣了愣，然後眼睛一亮，一臉狂喜地往福利院里跑。過了一會，有位老師出來跟讎正卿了解情況，讎正卿跟她說了說，那位老師想半天，終於答應了。
小石頭拉著小韓還有幾位小朋友已經火速奔了過來。聽到老師答應都很高興。讎正卿又去跟餅攤的老太太說，他預訂五百個餅，請福利院的小朋友吃，他先把錢留下，讓老太太在小朋友來吃餅時給他們做。他們說話間，已經有小朋友過來排隊。老太太愣在那。讎正卿按餅攤上的售價，付了五百個餅的錢。交了過去。
「我，我沒有這麼多的材料了。」老太太有些緊張。
「那就明天接著做，明天做不完那就後天接著做。不必多準備材料，就按你每天做的量準備就行。賣光了，就收攤回家。」讎正卿道，他帶的現金不夠，只能訂下五百個。
老太太猶豫了一會，但缺錢的境況還是讓她一咬牙，收下了。「行。五百個。」她從爐車下面掏出個破破的小本，那是記賬用的。「我記著數，絕不少給他們。」
「好。」讎正卿微笑。他看到小石頭笑得尤其開心，他覺得非常高興。這天讎正卿走的時候，給小石頭留了自己的電話，讓她若有什麼情況需要幫助時就打給他。「婷婷姐有時候不在，你也可以找叔叔。」他這樣說。他沒帶名片，要小石頭去借個紙筆，他寫給她，小石頭說不用，她記得住。
「是嗎？」讎正卿故意很快地說了數，結果一長串數字，小石頭竟然背下來了。兩個人又聊了一會，讎正卿突然問她他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小石頭流利地又答出來了。
讎正卿對小石頭刮目相看，她跟他說她學習不行，他還以為她是反應比較慢的那種孩子，現在看來，她不是反應慢，就只是對學習沒太大的興趣。「小石頭啊。」讎正卿跟她說：「你要好好學習，努力讀書。小韓哥這麼愛學習，你學習成績不好，他會不喜歡你的。」他哄她。
「是嗎？」小石頭睜大眼睛。
讎正卿嚴肅認真地點頭。
小石頭沉思狀，這問題嚴重了。她馬上就要小學一年級了，看來得努力才行。
晚上，讎正卿跟尹婷通電話的時候，跟她說了今天自己做的事。尹婷聽到賣餅老太太那一段很感動。「求正經，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哼哼。」讎正卿擺架子，「那你快點回來。」
「好。」尹婷笑了。她又說：「我跟小石頭一樣，不是社會精英，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你快點回來就不嫌棄。」
尹婷哈哈笑：「好的。」
她答應了，可是元旦假期過去，她還沒有回來。
讎正卿很想她，真的很想。第一天恢復上班，他還有些沒在狀態。總覺得尹婷還沒回來，怎麼就上班了？
但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責任，還是很認真努力地工作。這不，已經簽好了一堆文件交給秘書了，他對自己工作表現滿意。可沒過一會，秘書一臉尷尬地進來：「仇總。」
「怎麼？」工作中讎正卿是一貫的嚴肅語氣。
「呃，這個文件簽錯了。」秘書遞過一份文件。
讎正卿皺眉頭，簽錯了？文件哪裡不對？
他接過來一看，頓時糗得要找個地縫鑽。那文件簽名的位置，本該是他讎正卿的名字，可是，那上面赫然是他龍飛鳳舞的筆跡：小婷。
讎正卿強自鎮定，嚴肅地對秘書說：「重打一份過來。」
「給。」秘書的聲音里透著笑意，手上遞過早已準備好的文件。
讎正卿把文件粗粗掃了一眼，確認沒問題，然後在簽名的位置寫下了「讎正卿」三個字，下筆有點重，心很虛，簽完了再看一眼，這才把文件遞給秘書。從頭到尾，他的臉都板得板正，嚴肅得不得了。秘書是大氣也不敢喘地杵在一旁等著。
拿上了文件，秘書出去了。她邁出門的那一刻，讎正卿撫額，又忍不住揉了揉臉皮，而秘書在外頭無聲狂笑，惹得眾人側目。
很快，公司里傳遍了八卦，一向工作嚴謹從不出錯的仇副總裁犯了個很可愛的大錯。
戀愛中的男人，真是可愛啊。
除了讎正卿之外，公司其他同事都知道了仇總很可愛，甚至樓上樓下其它部門的，也傳遍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尹婷給讎正卿打電話。
「聽說你今天做了一件很可愛的事。」
讎正卿一臉黑線，直覺的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只是她是千里眼還是順風耳，居然會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嚴肅地問。
「你居然會簽錯我的名字，太可愛了。」尹婷不理他的裝模做樣，直接戳穿他的糗事。
讎正卿真想辯稱他是故意的，但那太扯了。於是他繼續擺嚴肅，撐著熱透透的臉皮，若無其事問她：「你是在我公司裡頭安插了眼線，還是收買了我的秘書？」
尹婷嘻嘻笑：「是雨飛告訴我的。」
那個孕婦明明沒來上班，居然都八卦到了？
「她說是她爸爸的秘書告訴她的。」
秦文易的秘書明明在樓上！
他的副總威嚴啊，讎正卿已經聽到它碎了一地的聲音。
讎正卿的臉皮實在是掛不住了，他撐著額頭，「我是不是當時就該把秘書滅口？」
尹婷哈哈大笑：「求正經，你真的變可愛了。」
「不要灌迷湯，你什麼時候回來？」讎正卿內心咆哮，親愛的你確定「可愛」這個詞是用來誇獎他這樣的成熟正經嚴肅的男士的嗎？
「那份文件你保存好了沒？拍照給我看一下。那是你想我的證明，我一定好好珍惜，把它裱起來掛床頭。」
「公司機密不外傳。」還掛床頭，他的臉往哪擱！
「就看簽名部分。」
「已經丟進碎紙機了。」其實他順手丟進了抽屜里，完全沒眼看它。
「碎紙殘骸拍個照，我今天的情書手帳就靠它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正經仇總大人聲音超酷。
可惜尹婷一點都不緊張，她嘻嘻笑：「明天。」
「真的？」好事臨頭，讎正卿有點不敢信。不會又有什麼阻撓吧？「能見面嗎？」不會她爸又要這樣她爸又要那樣吧？
「可以見面啊。」尹婷道：「明天晚上我有個朋友辦Party，她跟她先生下星期要去希臘旅行結婚，這邊就不擺宴了，所以就開個Party當跟朋友們交代一下。我們一起去吧。」
讎正卿一愣，第一反應是不悅：「你是因為朋友開Party才回來的嗎？」
「也不是。原本我爸說後天就回來，但是朋友辦喜事，我跟他說了，他就答應提前一天，還讓我幫他也送一份禮。」
讎正卿心裡酸得可以。「那不就是為了朋友Party才回來嗎？」
「就是提前了一天。」
讎正卿抿了抿嘴，很想問她那為什麼不能為了我提前。但這樣太沒有風度，又顯得他小家子氣，他忍著。
「所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讎正卿猶豫了一會，太熱鬧的場合他並不喜歡，而且尹婷的那些朋友他也不認識。上次去參加秦雨飛和顧英傑的Party他就覺得沒什麼意思。
「去吧。」尹婷哄他，「我介紹我的朋友們給你認識。也想跟大家介紹介紹我的男朋友。」
讎正卿想了想，問她：「你幾點的車子？」
「七點多到。」
「晚上七點嗎？」
「是的。」
讎正卿皺眉頭，這豈不是一下車就得準備趕去朋友聚會？他很不高興。她光會說讓別人注意身體，自己為了參加朋友聚會這麼拚命。
「好吧，我去。」讎正卿答應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能見到她。不然她去參加朋友聚會，這一晚上又浪費掉。他們恐怕得後天才能見上面。再加上她剛下火車就赴約，他擔心她精神不好，又擔心晚上沒人送她回家。總之他要去，看到她他才會安心。
「太好了。」尹婷很高興。「那能不能拜託你幫我買禮物。因為我朋友的男友剛求的婚，他們計劃得比較倉促，所以這Party也比較趕，昨天才約人。我來不及準備禮物。」
讎正卿心裡嘆氣，「行，你說要買什麼？」
尹婷告訴他想買的東西，品牌和款式顏色，她一件，她爸一件，讎正卿記下來了。
「還要買一張卡片，寫上祝新婚快樂，白頭偕老。然後寫上你和我的名字。你先寫你的名字就好，回頭我簽上我的。」
「行。」
尹婷頓了頓，笑道：「要不你等我回去再一起簽，我怕你又簽錯名。」
「哼哼，很好笑。」讎正卿嘴硬。
「是啊。」尹婷笑給他聽。讎正卿揉額角，很有種被欺負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有點心酸又有點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