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麥田守望
廣闊的西北高原上，道路兩旁、山坡下成片的青稞田縱橫交錯，還未到完全成熟的時節，一片接一片的青稞田還剛剛要泛出黃色。一陣微風拂過,青黃相間的穗頭形成的青稞麥浪一層層蕩漾開來。
遠處那幾棵新生的胡楊零散的點綴于田間路旁，就像日夜守衛著麥田的哨兵。
末日後的第一個收穫季節馬上就要來臨，儘管不充足的日照以及比往年低上許多的氣溫使麥穗沒有往年豐滿，但這些糧食卻是這片土地上倖存的人們繼續繁衍生存下去的最大的希望。
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者從遠方走來，雖然脫去了厚厚的棉衣，但為了防止空氣中的輻射，仍將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包裹在衣物內，只留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
微風吹過，那淡淡的麥香鑽入每一個人的鼻孔，那是夢中的味道。流浪者們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慾望，飛也似的沖向路旁的青稞田，薅一把麥穗直接塞進嘴裡，正在灌漿的麥粒嚼在嘴裡流出青色的汁水，帶著甜甜的味道。
急促的哨音突然響起，幾十個手持棍棒的當地村民快速的從前方跑來，對著衝進青稞田裡的流浪者就是一頓棍棒。流浪者被打得在田裡四散逃竄，壓倒了大片的青稞，於是當地村民打得更凶了。
一個看起來似乎只有十五六歲的年輕流浪者被從後面趕上來的村民一棒重重的打在腦袋上，年輕的流浪者一下撲倒在了田裡，再也沒有站起來。
一根烏黑的槍管從一名流浪者破爛的衣服中伸了出來，「砰」的一聲巨響，一大片鐵砂從槍口中噴了出來，離得近的四五個人哀嚎著倒地，既有當地村民也有流浪者。
槍聲非但沒有嚇住追打的村民，反而激發了他們的血性，迎著槍口更加兇狠的撲了過來，沒有任何人能奪走他們即將收穫的糧食。
青稞田重新恢復了寧靜，四具屍體永遠留在了田裡，人類的屍體和血液或許會滋潤的大地更加富饒，今秋的收穫或許會更多一些吧！
……
依然寧靜的，還有聖水鎮。
任世事如何變化，聖水河依舊不舍晝夜的靜靜流淌。
撤去了攔在鎮前的哨卡和連接左右兩岸石橋的護衛，聖水鎮比之前更加繁榮了。河兩岸的街道上擠滿了來往的人群，有穿著乾淨整齊，完全看不出和末世前區別的本地鎮民，有穿著奇裝異服，提著刀扛著槍的雇傭兵和探險者，有披著斗篷背著碩大背包的搜集者，還有把自己全身都裹在破舊衣服下的流浪者。
金宇正領著一支十人小隊晃晃悠悠的在街道上巡邏，金宇瞪著碩大眼睛的從每一個走過的人身上掃過，似乎每一個人看著都有些可疑。
有認識的本地人和傭兵紛紛跟金宇打招呼。
「金哥，巡邏呢？」
「金爺，店裡坐坐，喝杯茶吧。」
「金爺，今天自己出來啊，沒陪著秦姑娘轉啊？」
金宇下巴稍稍向上一揚，「女人呀，不能太慣著她們！」
金宇話音剛落，啪的一下，後腦勺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誰？誰敢打我？」金宇猛一回頭，卻見秦雨柔正瞪著眼睛看著自己。
「你剛才說不慣著誰呀？」
「那、那個小子！你給我站住，你竟然故意陰我！」金宇手指著剛才打招呼的人急忙追去。
看著借追人名義落荒而逃的金宇，秦雨柔、謝曉丹、段江凝幾女笑得抱成了一團。
這一段時間可是幾女末世以來最快樂的日子，秦雨柔在羅志剛那裡領了個中隊長的職務，借著日常巡邏的名義，整天在鎮里閑逛，還經常出手打抱不平，簡直成了聖水鎮人盡皆知的女霸王。原本是一時貪玩在聖水鎮暫住幾天的段江凝也整天跟在秦雨柔後面瞎混，玩得樂不思蜀，段江鵬叫人催了幾次也捨不得回去。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在秦雨柔幾人玩得盡興的時候，一座僻靜的二層小樓上，羅志剛和遲華兩人正皺著眉頭低聲交談。
此時的兩人早沒了兩個月前初來聖水鎮時對月把酒的洒脫和心境。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鎮內的大事小情、林林總總各種雜事都需兩人安排。
先是把明堂和鵬飛幫兩支隊伍合併成一支，人員幾經挑選、精簡仍還剩下了500多人，羅志剛、遲華自認正副大隊長，鄒朗、秦雨柔五人每人自領了一支100人的中隊，但李曉飛和謝曉丹的中隊卻基本上是遲華在直管著，一個半大小子、一個人一多說話就害羞的姑娘又哪裡管得了一支100人的隊伍。
由於兩邊的進化者都死傷殆盡，兩個幫派留下的各種產業又是一大攤子事，好在庄棟對生意上的經營卻頗有天賦，羅志剛、遲華兩人一商量索性就把鎮內的所有產業交給庄棟打理了，遲華也不怕他從中耍手段。
現在聖水鎮內賭場、妓館、洗浴、按摩等行業仍繼續經營，羅志剛、遲華兩人對此也看得明白，這種事情想禁也禁不了，與其讓人在下面偷偷摸摸的搞，不如放開了立下規矩讓人照著規矩辦。
如之前明堂和鵬飛幫的做法一樣，聖水湖仍牢牢把控在北斗手裡，派歐陽明朗和李曉飛兩人輪流帶人常駐聖水湖邊巡邏限制他人捕撈。羅志剛深知，聖水湖一旦放開捕撈，必定會被竭澤而漁。
但要說幾人里最辛苦卻是鄒朗，聖水鎮和永寧鎮、小青山、拉吉、木噶幾個營地的聯繫通信全靠鄒朗一人，如今的鄒朗真的是被當鳥使了，一大半時間都是在空中飛著。
目前聖水鎮最缺的還是進化者，除了投靠過來的庄棟，只剩賈猛和卞陽兩人，原本已經被廢了的兩人，因為有謝曉丹在竟全都恢復如初。
兩人倒也看得明白，知道明堂和鵬飛幫已成昨日黃花，順其自然的便效忠北鬥了。如今兩人賈猛依舊負責鎮內賭場、妓館的鎮場，卞陽則負責聖水鎮和聖水湖以及其他幾個營地之間的貨物押運。
此時羅志剛身前的小桌子上正放著幾封信，正是鄒朗這幾天從幾個營地帶回來的消息。
「眼看就要到青稞收穫的季節了，咱們勢力範圍內的村民與外來者的衝突越來越頻繁，每天都有死人的消息。」羅志剛手裡拿著一封今天剛送過來的信皺著眉頭說道。
「還是聖水河的水好啊，末世前也喝不到這麼香的茶！」遲華手裡端著一杯茶，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才回到正題道：「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你發現沒有，連鎮里的流浪者也逐漸多了起來。我安排人查了一下，有很多是從內地過來的，那邊的核輻射強度比這邊要濃得多，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輻射后的癥狀，個別人甚至存在輕微的變異。」
羅志剛輕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我下不了決心的原因，這些人千里迢迢從內地跑過來，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到這裡卻仍沒有一口吃的。」
「這個決定終究還是要由你來下的，這是你死我活的問題，糧食給了別人，餓死的就是我們的人。這就是末世的悲哀啊！」遲華低頭又喝了一口茶，然後便用茶蓋兒逗弄杯中的茶葉梗，不再看羅志剛的眼神。
見在遲華那裡再也得不到更多的幫助，羅志剛躊躇了一會兒終還是開口了，「我這就安排鄒朗給各個營地發信息，讓他們組織力量協助村民進行麥田巡邏和守衛，對於不聽勸阻搶劫和偷竊麥田的，一律格殺！」
遲華終於抬起了頭，微笑著說道：「這個問題解決了，那我們來說下一個。」
「怎麼還有問題？」
「實際上對麥田最大的威脅還不是來自於這些零散的流浪者和搜集者，而是我們周邊大大小小的勢力。與流浪者的零敲碎打相比，他們有可能在收穫時將我們的麥田整個吞下。」
「他們敢，我抄了他們的老窩！」羅志剛的眼睛一下立了起來。
「你知道他們是誰？你知道他們在哪嗎？」遲華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問道。
羅志剛一下子泄了氣，「看來我們應該建立一支情報隊伍了。哦，又是一大堆事，想起來就頭疼。或許我們當初決定留下來就是個錯誤？」羅志剛揉著腦袋，有些無奈的看著遲華。
「哈哈……」遲華放聲大笑起來，「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你想半路開溜，門也沒有！」
羅志剛給了遲華胸口一拳，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回到正題。」遲華收住了笑聲道，「綜合幾個營地和鎮上那些傭兵、冒險者帶回來的信息，在我們給自己劃定的四萬平方公里勢力範圍內，已知的武裝人員超過1000人的勢力有十來個，剩下三五十人、一兩百人的小勢力更是星羅棋布，不勝其數。」
望著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羅志剛，遲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也有些後悔了，我們給自己劃得圈有些大了，我才發現這個在地圖上看起來不大的一個圈實際上比首都的面積都大了兩倍。」
羅志剛白了遲華一眼，「剛才怎麼說我的，後悔也晚了，你就直說怎麼辦吧？」
「好，我也不廢話，還用老辦法，以點帶面，確保重點的點位周邊安全。」
「說吧，哪些是重點？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有主意了。」
「永寧鎮靠近草原不存在麥田的危機，我們需要在麥收前對小青山、拉吉、木噶三個營地周邊的勢力進行一次摸底、掃蕩，我打算收編一批、拉攏一批、消滅一批，以確保糧食的安全。」
「你想怎麼干?」
「我們兵分三路，因為張占元的關係，小青山旁邊的西山村、官屯、李家莊等八九個村都是我們的勢力範圍，這幾個村的地連在一起有近萬畝，是我們要保住的重點，因此由我帶著曉飛去。讓雨柔帶著歐陽、曉丹去拉吉。」
「好，那我帶著鄒朗去木噶，終於可以出去活動活動了。」羅志剛一下子來了精神。
「停！」遲華一下攔住了羅志剛，「你出去了，聖水鎮怎麼辦？你不怕被人抄了老窩嗎？」
羅志剛一下子傻眼了。
「我的意見是把永寧鎮的莫鷹揚調過來讓他帶人去木噶，這個小夥子辦事素來沉穩。永寧鎮周邊沒有大的勢力威脅，可以讓莫鷹揚把天堂會的進化者和隊伍也帶一半出來，留下一部分放在聖水鎮以彌補我們幾個走後的空虛。大哥你負責坐鎮中央，鄒朗負責之間聯絡，哪一方出現問題由你來調度、支援。」
「不行，我後悔了，竟然給自己弄個籠子圈了起來。咱倆換，你坐鎮中央，我去小青山。」羅志剛擺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大哥，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就這麼說定了啊！」遲華哈哈笑著直接從二樓的窗戶翻了出去。
「遲華，你給我回來，咱們再商量商量！」羅志剛急忙從窗戶探出頭去，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哪還有遲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