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破綻
「……我說的沒有錯吧，法魯奧先生？」
一陣沉默之後，在一切都被停止了的空間之中，響起了「林牧」孤單的掌聲。
「很精彩的故事，洛可可小姐。」
「林牧」一邊鼓著掌一邊說道，神情一改之前的緊張，似乎也是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再怎麼設法偽裝也沒有用，於是也破罐破摔地恢復了本性，看起來還竟有種莫名的豁達感。
「既然你已經如此肯定，我就是你所說的『法魯奧』而不是林牧，相比你一定已經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了……」說到這裡，「林牧」露出想通了什麼的表情，「哦，這麼說，之前的那個人，他就是你確定我不是林牧本人的鐵證？」
雖然眼前人似乎還是在設法否認自己就是法魯奧，但洛可可卻聽得出來，對方的這個提問與其說是在做最後掙扎，不如說是因為不甘心所以想要搞清楚自己的敗筆在哪。
「你為了不漏破綻地偽裝成林牧的樣子，想必在和他交換靈魂身份之前，就已經設法用精神魔法搜查了解過林牧過往的記憶，不得不說，你的謹慎與演技真的很出色，如果換成是隨便一個另外的人被你選做是交換取代其身份的對象目標，恐怕我們還真的一時半會抓不到什麼決定性的破綻……可惜，你選擇了這個叫做林牧的人。」
聽到洛可可的話，「林牧」——或者現在可以按照其身體中的靈魂意志稱之為法魯奧，皺了皺眉頭，有些真心困惑地開口了。
「這麼說，是他瞞著我動了什麼手腳？」
「不，林牧並沒有做什麼，但他本身，卻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因為某些原因，林牧這個人的靈魂在這個地球時空之中具有極其異類的一項特徵——他的靈魂內具有這個時空位面中少有的一個時間法則奇點，令那個未來時間線的他與現在的他的靈魂出現了小範圍的重疊交匯，這一點重疊令雙方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共享記憶。」
沒錯，林牧，今世遊戲中的賊神牧雲，因為擁有來自「未來」的記憶，他一直以為他是一名重生者，但實際上，他並非是真的時間穿越者，他的那些未來記憶其實都是因為他身上的時空奇點在作祟。
「然而因為並非是同一靈魂而只是不同靈魂之間基於時間奇點所造成的記憶共享，因此單純只搜尋這個時間線中的林牧的靈魂，並不會找到有關於另一個時間線上的他的記憶，因此，你當然不會知道——剛剛過來毆打你，或者說他以為他是在毆打林牧的那個人，他不單單隻是林牧在《救贖》遊戲前期結仇並最終被林牧逼得退游的路人反派，更是林牧在另一個未來時間線中遊戲來的生死宿敵，而他的那句『你不過如此』，是另一個未來時間線中對於林牧而言的夢魘般的回憶，對於因為時間奇點的存在而誤認為自己是從另一個未來時間線重生回來的林牧來說，也同樣是他至今都無法徹底釋懷的心靈創傷。」
話說到這裡，法魯奧自然已經明白了洛可可所謂的自己並不是林牧本人的鐵證是什麼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僅僅只知道林牧在這個時間線中經歷過的過往記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以及他的話對於有著兩條時間線記憶的林牧而言意味著什麼，也根本就沒有做出真正的林牧在面對同樣場景時應該做出的正確反應……時間奇點，記憶重合，難怪了，難怪我搜尋林牧記憶的時候，總感覺他進入遊戲之後的行為舉止總讓人覺得有種古怪的違和，明明是一個異界人卻莫名地對尤米西亞的一些秘聞有著很準確詳細的了解……」
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法魯奧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緊接著又顯得有些自嘲。
「是我輸了呢，沒想到，我好不容易選中的人，居然還是如此的特別……不過洛可可小姐，照你的說法，有關於林牧未來時間線的記憶的事情，似乎僅僅只是你用來證明我真實身份的鐵證，而並非試探？看起來，似乎早在這之前你就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對嗎？」
洛可可聳了聳肩，並沒有否認，不過卻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其實，法魯奧還真的差一點就成功地瞞過了所有人。
雖然洛可可在接受了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初代原初妖精靈魂傳承之後，從初代原初妖精最後留下的記憶片段中知曉了混沌之源的本質秘密以及初代原初妖精在主動被混沌之源吞噬前的打算，但這也只幫助洛可可理解了法魯奧與混沌之源之間的關係，以及法魯奧這個混沌之源繼承人的來歷。而至於法魯奧在如今的尤米西亞大陸上掀起層層波瀾的最終目的，這一點初代原初妖精自然不可能知曉。
所以，事實上直到法魯奧化身混沌之源，和墮化牧雲一起出現在蘭卡洛斯城內的最終決戰開始的那個時候，洛可可都還並不知道法魯奧的最終目的，是想要和牧雲交換身份然後逃離尤米西亞位面。
不過當然，雖說那個時候洛可可還不知道法魯奧的真實目的，但她卻也已經對法魯奧的行動動機產生了一些懷疑，歸根結底，法魯奧的整個布局中，存在著一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敗筆——秩序聯軍反攻北大陸的戰局太過順利，而牧雲帶領牧天下直到秩序反攻劇情進展到後期才開始籌謀發動秩序玩家內訌，這些陰差陽錯地讓形勢變得一步步地有利於秩序陣營的事態推進轉變，實在是太刻意也太突兀了一點。
雖然在遊戲中前期，法魯奧和孔特聯手針對遊戲主線劇情設下的種種陰謀布局，從最終結果來說也都是被洛可可所破解沒有一次獲得預期的結果，但多半是因為洛可可這邊手握著相近完整的前世遊戲論壇資料，因此能夠一定程度上「未卜先知」佔了便宜的緣故，事實上就法魯奧他們所設計的陰謀本身來說，確實都很是陰險，一旦成功對於秩序側的打擊也確實十分巨大。
可到了秩序反攻階段，混沌側卻再也沒有過任何一次像樣的陰謀發動，正如那個時候洛可可她們所認為的那樣，事情的進展從某種角度而言實在是太過順利了一些。
就在這樣的懷疑之中，洛可可接受了來自初代原初妖精的第三次靈魂傳承，通過傳承記憶和後續的推測大致清楚了法魯奧和混沌之源是兩個獨立存在之後，洛可可這才第一次產生了她們或許一直以來都對法魯奧的真實目的產生了錯判的想法，混沌之源當然是只想要毀滅尤米西亞，可法魯奧卻不一定。
而真正讓洛可可猜到法魯奧的真實目的的契機，則是在蘭卡洛斯決戰時的那次與墮化牧雲（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墮化牧雲應該其實就已經是法魯奧在假扮了）的交手。
法魯奧在自己靈魂中設置的靈魂枷鎖也絕對沒有任何作假，在戰鬥的最初，他是真的自己施法把自己變成了戰鬥傀儡，而在靈魂枷鎖被打開之後，法魯奧的反應和演技也堪稱出色，他並沒有生搬硬套地把牧雲在《救贖》中的那副拽樣子搬出來，而是很生動地表演出了牧雲作為一個地球上的普通人，經歷了在沒有了系統保護的情況下被異世界的邪惡混沌魔法師暗算強行拉入異世界變成戰鬥傀儡的事情之後，那種無論如何都會感到無力和恐懼的樣子。
但是，或許是他不想要給洛可可留下一點可疑之處，所以在洛可可詢問他那些有關於法魯奧的陰謀以及他為什麼會對法魯奧言聽計從的事情的時候，他都很詳細地把幾乎所有的真相（除了他已經和牧雲替換了身體）都照實告訴了洛可可。
這樣的做法確實讓他的答案沒有任何的虛假與不合理，如果是心中對於法魯奧的真實目的不存有任何懷疑的情況下，洛可可恐怕真的是會完全信任他就是那個因為自己的愚蠢野心而被法魯奧設計利用了的玩家牧雲。只可惜，那個時候的洛可可對於法魯奧先入為主的就已經有了懷疑，因此在聽他以牧雲的身份講出了這些幕後真相之後，洛可可很快就產生了懷疑。
……在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和心理衝擊，明明剛剛被解除靈魂枷鎖的時候還嚇得彷彿都要尿褲子一樣，可在講起這些真相的時候，邏輯和措辭卻如此清晰精準，墮化牧雲這樣的表現，讓洛可可感覺到了違和感。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看著原本在遊戲中身為一方英豪意氣風發的牧雲變成這個樣子之後，洛可可原本自從接受了初代原初妖精第三次靈魂傳承之後就一直有些模糊不清的思路受到了啟發——法魯奧和混沌之源擁有不同的獨立意志，嚴格來說，法魯奧從靈魂意志的構成上甚至並不能夠算是徹底的混沌存在，而是混沌秩序雙方的傾向兼而有之的人族，人的信念可以是堅強的，但同時也可能是最脆弱的，那麼，法魯奧難道一定會像混沌之源一樣為了自己的混沌立場至死不渝嗎？
如果法魯奧想要逃跑的話，尤米西亞大陸上很難有他的容身之地，那麼……很顯然，和牧雲置換靈魂代替對方去往地球，這是一招絕佳的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