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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風雪故人來

  安鄴城位於安陽國土的最西邊,也是安陽國防備蒼武國最重要的一道防線,所以這裡也有著安陽國最強大的兩支軍隊中的其中一隻——定西軍。與百里昊天的赤北軍號稱安陽的兩大精英軍隊。


  由於安鄴城緊鄰蒼武國,所以安鄴城的民風比起安陽內陸來要彪悍一些,沒有充斥大量的書生與筆墨,也沒有太多的農田和植被,更多的是一些武夫與刀劍,荒土與狼煙。


  安鄴城外,一名穿著書生服飾的少年正快步向城門內走去,顯得格外顯眼。


  「站住!何許人也,報上名來,進安鄴城所為何事!」城門的護衛將這名少年給攔了下來,厲聲喝道。


  少年自然就是一路狂奔而來的方澤,不是方澤不想用身法直接找捷徑進城,而是他實在太累了,問天玲瓏步已經被他催動到極限,體內的真氣也都消耗殆盡,布鞋也被磨破,腳上血跡斑斑,護衛見到打扮如此怪異的人,故將方澤給攔了下來。


  「我叫方澤,我要見夏鵬將軍。」聲音中帶著一絲虛弱與執著。


  「什麼方澤,沒聽過,夏鵬將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來人呀,搜他的身!」


  兩名護衛就圍了上來,想搜方澤的身,方澤也沒有反抗,任由兩名護衛搜,搜完后兩名護衛示意沒有發現,帶頭的那名護衛沉聲道:「進城后老實點!」


  方澤不發一語,只是繼續快步走進了城中,走到一個賣護臂的小攤旁邊,方澤輕聲問道:「老闆,你好,我想請問一下夏鵬夏老將軍的府上在哪裡?」


  那名老闆見到方澤面生的很,又穿著書生服,有些提防的眼神看著方澤,道:「往前走到第三個路口然後右拐走到底,就是夏老將軍的府上,只是現在夏老將軍在宮裡還是軍營就不知道了。」


  「謝謝。」


  說完後方澤按照小攤老闆的話繼續快步向前走去,來到一座府邸面前,府邸前有兩名拿刀的護衛,方澤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名護衛與京州那些府邸前的護衛不一樣,這兩名護衛身上充滿著肅殺與剛烈之氣,絕對是上過戰場飲過血的人。


  「在下方澤,想求見夏老將軍。」


  方澤淡淡的說了一句,兩名護衛立刻鎖定了方澤,沉聲道:「夏老將軍在府中商議軍機大事,不見外客,請回吧。」


  方澤聞言,嘴中喃喃的道:「在府中就行。」


  然後從青絲繞中拿出了一瓶丹藥,正是從藥王宗走時蘇榕給他的那瓶,倒了一顆進嘴裡,然後方澤直接就喚出了一元劍,抬手就是一劍斬了過去!

  兩名護衛見到方澤突然出劍,臉色大變!不過這二人也不是酒囊飯袋,拔出大刀就迎了上來。


  方澤一記分光劍斬出!漫天劍影斬斷陽光,兩名護衛只感覺眼前一黑,然後胸口一陣大力襲來,便倒飛了出去!

  方澤意在進府,不在傷人,所以沒有用劍刺,而是朝著兩名護衛的胸口各踢了一腳,接著就閃身衝進了府內。


  一進府內,立刻就衝上來了十幾名護衛,將方澤包圍了起來,方澤見狀,凝起真氣朗聲道:「小生方澤!來自京州!求夏老將軍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十幾名護衛就提著大刀朝著方澤劈來,方澤不為所動,只是面色凝重的盯著正廳內。


  其實方澤想動也是敵不過這十幾名護衛的了,先前他本就真氣消耗殆盡,只是憑藉蘇榕的那瓶丹藥才恢復了一絲真氣,但終究杯水車薪,就在刀即將劈到方澤身上之時,從廳內傳出來了一聲老者的大喝:「住手!」


  然後正廳的門被一陣猛烈的勁風吹開,裡面衝出了一道精純的刀氣!將十餘名護衛全都擊退,但卻沒有受傷,一名右手持刀的老者走了出來。


  老者一身銀甲,背後紅色長披風,臉上雖然皺褶交錯,但卻儘是歲月打磨下來的滄桑感,眼中更是鷹視狼顧之相,彷彿一個眼神就能殺死人。


  方澤知道,這名老者,定是自己要找的定西軍統領——夏鵬夏老將軍了。


  「進來!」聲若洪鐘,鏗鏘有力,夏鵬直接轉身走進了廳里。


  方澤收起一元劍,在護衛的怒視之下走了進去。


  進到屋內,方澤發現有一個大的沙盤,裡面插滿了許多各種顏色的旗子,再總的一看,竟然是整個大陸的地圖!


  「你說你來自京州?」夏鵬坐在沙盤對面的將軍椅上,沉聲問道。


  「我來自山中。」


  「哪座山?」


  「深山,深不見底。」


  說完這句話后,方澤便抬起頭死死盯著夏鵬的眼睛,哪怕夏鵬老將軍的眼中充滿沙場的凶煞之氣,也沒有絲毫躲閃。


  夏鵬沉默良久,最後緩緩起身,拔出腰間的刀,直指方澤,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方澤沉思了片刻,知道夏鵬這不是在問他姓甚名誰,因為方澤剛才已經自報姓名,於是開口道:「夏老將軍,我是山裡人,但我也是一名安陽人,安陽國難,故小生來此。」


  「我夏三刀二十年前奉命來安鄴城,退蒼武,保安陽,二十年來不讓蒼武再進半步,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安陽何難之有!!!」


  夏鵬身為定西軍總統領,二十年前帶領三千人擊退蒼武國五萬精兵,獲號夏三刀!三刀之內必敗敵手!


  「無外憂,有內患,太子七皇子同時遇襲,想必夏老將軍定有耳聞!」「太子身隕,七皇子遇襲下落不明,乃安陽國之不幸,但還有三皇子在,雄韜武略,治國安民,皆為世間上等,皇室後繼有人,何來內患之說!!」


  「世間有大才之人,若心明,則天下黎民百姓之福,若心暗,則安陽五萬萬蒼生之大不幸,太子與七皇子同時遇襲,難道夏鵬老將軍當真老眼昏花了嗎!」


  方澤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夏鵬身為定西軍統領,自然不會被嚇到,但還是沉默了下來,良久,緩緩說道:「你如此年紀,到達瞭然之境,心性、膽識、談吐和修為皆是我生平少見的少年良才,可是光憑你這寥寥數語,不可能讓我信服!」


  「夏老將軍!您身為安陽國的護國神將!當知兵貴神速,現在赤北軍定然已快至京州城下,若夏老將軍再不出兵,京州城危矣!!」


  「方澤!你可知這安鄴城再往西邊就是蒼武!我雖年邁,但只要我在安鄴城一日,蒼武國就不敢出兵來犯,若是我帶著定西軍回援京州,這安鄴城必會被蒼武國攻克,屆時安陽可是有亡國之危!!你既然號稱安陽小文聖,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方澤心中略驚,沒想到自己這安陽小文聖的名頭竟然傳到了邊陲的安鄴城來了,但是此時方澤已經沒時間想那麼多,只能立刻出聲回道:「夏老將軍,若出兵京州,最快需幾日?」


  「快馬加鞭,先鋒營只需三日便可到京州。」


  「三日內蒼武國軍隊可否攻破沒有夏老將軍的安鄴城?」


  「我定西軍的兵,驍勇善戰,即使我不在,蒼武國攻破安鄴城最快也需五日。」


  「那便是了,退一步講,即使蒼武國五日內攻破了安鄴城,夏老將軍回京州勤王后,也可立馬趕回前線,抵擋蒼武國軍隊,以安鄴城一城的代價,換取安陽全國之未來!一城換一國!夏老將軍身為軍中的定海神針,自然知道孰輕孰重!!」方澤將夏鵬說與他的話,又送回去了給夏鵬。


  夏鵬聞言,陷入了沉思,在沙盤后不停走來走去,良久,將刀收進了刀鞘中,長嘆一口氣,道:「我守了安鄴城二十年,也保了安陽二十年,不曾離開半步,目的就是為了遠離京州的權術之爭,一心護衛安陽國土,說我迂腐也好,說我糊塗也罷,這忙,我幫不了,請回吧!!」


  夏鵬直接下了逐客令,方澤心中開始有點慌了,此時他也深刻的感覺到了即使有六寸不爛之舌也無濟於事的那種無奈,也再一次體會到了下山時村長給他上的第三千課,都說事在人為,奈何天意難違。


  「夏老將軍!!你身為安陽臣子,皇上龍體垂危,危機四伏,你見死不救,便是不忠!你一身刀法出神入化,本應御外安內,卻死守一隅,不懂變通,至安陽百姓於水火之中,便是不義!你定西軍多少將士的父母妻兒都在京州城內,你不讓他們回京,便是不孝!你……」


  「來人,將他給為趕出安鄴城,若再敢踏入安鄴城半步,以擾亂軍心罪,斬!!」


  夏鵬一身大喝,好幾名護衛就沖了進來,將方澤給架了出去,然後一路拖到了城門外,直接扔了出去,方澤知道反抗無用,便也沒有掙扎,只是被扔到城門外后,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盯著城內,眼神堅定且執著,身形挺拔且孤寂。


  ……


  此時安陽已入臘月,秋意漸淡,寒氣愈濃,天空中飄起了一片雪花,安陽的西邊,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定西軍統領夏鵬下令,三軍向東邊行進十里,伐木生火,原地修整。


  雪雖寒,卻不烈,怕就怕下雪的時候颳風,可是安鄴城南北兩面都是高山,正處於風口之處,一年四季皆有大風,此時風雪具來,連城門守衛都換上一身厚重的盔甲,以愈寒冬。


  但是在安鄴城東門外,一名僅僅穿了一身單薄的書生服的少年,傲然站立在風雪之中,頭髮已經被大雪染成了白色,腳底的傷痕早已結痂,積雪漫過了腳踝,掩蓋住了那原本觸目驚心的血跡,一片白茫茫,純潔無暇,雪虐風饕!


  一夜過去,方澤在安鄴城外一動不動的整整站了一夜,城門的守衛換了兩波,皆是唏噓不已,看向方澤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淡漠變成了敬佩,還有一名好心的百姓在方澤面前放了一碗水和一些乾糧,又有早起的商戶給方澤扔了一件厚重的棉襖,方澤皆是不為所動,只是點頭示意,表示感謝。


  安鄴城內,夏府。


  「那方澤還沒走?」夏鵬對面前單膝跪著的一名將士說道。


  「是的,將軍,他在東城門外站了一夜,絲毫未動,現在都已經成了一個雪人了。」


  夏鵬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片刻后便又說道:「你們沒有上前勸阻他嗎?」


  「屬下曾去找過他,他只說了一句話后便再也沒有開過口。」


  「說了什麼?」


  「他說他在等一個人。」


  「何人?」


  「屬下問了,可是他不肯說,將軍,這雪越下越大,風也越刮越狠,這少年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城門的守衛都要穿上禦寒盔甲,那書生衣衫單薄,且體內好像並無真氣催動的跡象,若是被凍死在這城門外,會不會有損我們定西軍在百姓中的名聲?說我們苛刻百姓,鐵石心腸。」


  「無妨,隨他去,他要是想站,讓他站!但是通知醫道武者在城門處準備,一旦他暈倒或者有不對勁的地方,立馬讓醫道武者出手救治,我們安鄴城外只能有戰死的人!不能有凍死的骨!」


  「是,屬下明白了!」說完,這名將士便退下了。


  夏鵬也是面色凝重的坐在房內,一言不發。


  而在安鄴城外,方澤全身都被覆蓋在了大雪之中,只有身前的書生服還依稀可見,凜冽的寒風颳得方澤的臉上滲出了血絲,但是血一流出來便凍住了,形成了血紅的冰渣黏在方澤的臉上。


  清晨,朝陽初升,但是原本可以溫暖大地的陽光,此時照在安鄴城顯得是如此綿薄無力,只是給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增添了一抹暖色,只是卻暖不了身,更暖不了心。


  安鄴城東門外,是一片荒木林,此時也被大雪全部染成了白色,樹枝也被大雪壓得彎成一個極為誇張的角度,在荒木林的中間,一個一襲白衣的少年正飛速襲來,站在安鄴城外一整夜沒有移動分毫的方澤,此時終於動了!


  只見方澤緩緩轉身,身上的冰雪紛紛抖落在地,然後看到了那正在飛速奔來,一襲白衣的少年,嘴角升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那白色少年眨眼間就到了方澤面前,然後聚起手中真氣,直接匯入道方澤體內,方澤身上的冰雪瞬間消融,臉上的血痂也紛紛解凍,掉落在地。


  「青山本不老,為雪白頭;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你來了。」方澤的聲音嘶啞無比,大雪和極低的氣溫將他的嗓子都快要凍壞了。


  「我來了,我一定會來。」白衣少年眼眶泛紅的說道。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說完,方澤兩眼一黑,就倒在了白衣少年的懷中。


  白衣少年連忙扶起方澤,然後面色凝重的看著城門的守衛,從手中拿出一物,城門的守衛看到白衣少年手中之物,皆是臉色大變!!

  ……


  「你醒了?」躺在床上的方澤緩緩睜開了眼睛,白衣少年映入了眼帘,方澤才感覺心中安定不少,然後接過白衣少年手中的水壺,灌了一大口水后,才覺得舒服不少,只是體內依然有些虛弱,不過真氣已經恢復了不少,只是寒氣入體,用真氣療養一段時間便會很快痊癒。


  「謝了,呂杉,嗯?我們這是?」


  白衣少年正是呂杉,方澤剛醒過來意識模糊沒有發現,此時一陣顛簸感傳來,喝了水之後才看清楚自己原來正在一輛馬車之上,而且從顛簸感的劇烈程度來看,正在急速前行中。


  「出發多久了?」


  「一個時辰。」


  方澤感覺到這顛簸感,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接著對著呂杉道:「辛苦你了。」


  「你以真氣耗盡之體,頂著寒風暴雪在安鄴城外站了一夜,村長還是沒有選錯人。」


  方澤看向呂杉,呂杉看向方澤,兩人相視一笑,不發一語。


  ……


  時間回到一個時辰之前,方澤昏倒在呂杉懷裡,呂杉從青絲繞中掏出了一枚碩大的軍旗,軍旗上印著一個大大的祁字,祁字旁用鮮紅的血跡寫著兩個大字——安陽!

  護衛見到這血字,連忙衝到了夏府去稟報夏鵬,夏鵬聞言大驚,也立馬冒著風雪衝到了城門外,看到呂杉手中的那枚軍旗,立刻閃身到了呂杉身邊,神情激動的道:「年輕人!你這枚旗哪裡來的!」


  「這是祁副將軍臨死前用自己的血寫的泣血旗!還有他的親筆血書。」呂杉又從青絲繞中掏出了一張用血液書寫的布條,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數十字,夏鵬接過來看完后,眼中突然爆射出一道寒光!身上的殺機連周圍的雪都無法近身,而是三尺之外就全部消融不見!

  「你從何處得來?」夏鵬眼中充滿殺氣,死死盯著呂杉,彷彿呂杉只要說錯一句話,便立刻會慘死刀下。


  「我在安旭城外的一處山洞中找到了祁副統領,他為了保護太子身受重傷,已是瀕死之身,只能留下這血書和泣血旗,拖我交給夏老將軍。」


  「這是皓凡的筆跡,我不會認錯……皓凡!你……」


  饒是夏鵬經歷了戰場之上無數的生離死別,心若鐵打,此時聽到定西軍副統領,太子的貼身護衛祁皓凡之死,也是心痛不已,幾近失態。


  但片刻后夏鵬便收拾好了心神,只是臉上尚未褪盡的微微怒意還表達著他此時心中的不平靜。


  「他葬於何處?」夏鵬沉聲問道。


  「安旭城外,渭水河邊,青松之下。」


  夏鵬微微欠身,然後旁邊的將士見狀,連忙單膝跪地,連夏鵬都行禮,他們自然要跟著行禮。


  「有勞你送皓凡的意志回安鄴城,還給他找了一處甚好的安息之所。」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祁副統領一生戰功無數,為救太子身隕,乃安陽之英雄,在下有幸得見祁副統領最後一面,是我的榮幸。」


  「皓凡可有遺言?」


  呂杉抬起頭盯著夏鵬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激動之色,緩緩道了一句話。


  「此生無悔入安陽。」


  「此生無悔入安陽……此生無悔入安陽……皓凡呀皓凡。」夏鵬聽到呂杉說出的這一句祁皓凡臨終的遺言,喃喃自語道。


  然後過了片刻,夏鵬突然臉色一變,一聲肅殺之氣猛然迸發,厲聲喝道:「定西軍眾將士聽令!!傳我命令!!!留下一個斥候營和一個騎兵營留守安鄴城,其餘定西軍的將士!隨我回京州!全速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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