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幾人俱是神情一凜，他們這船雖然是鳳傾搞到的，但實際上打的卻是玉生煙的名號。
這小子雖然花間浪蕩，行為輕浮，但一張巧嘴極會說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很不一般，而且光看外表倒是很乖巧的，因而不知道他在外舉動的老鳳君，倒是對他頗為喜歡。
當然，明眼人也能看得出來，老鳳君這是看上人身後的碧珠島了呢！
畢竟太女殿下雖然背靠世家，但是世家也多清貴，哪裡就能有多富貴呢？更別說現在的納蘭世家已經是衰頹之勢了。
因而，太女若要上位，那背後必定還要有一個錢袋子，這碧珠島可不就是送上門來的目標？
所以不管是表面上表現出對玉生煙的喜愛，還是說有求必應，實際上說白了到底，還是打著把這人納進府里的主意。
為何是納？自然是因為這玉生煙雖然是碧珠島的人，但終究不算是鳳凰大陸之上的胤國正統清貴人家，所以只能是做侍，卻是絕對不堪為正夫的，更何況如今太女已經有了聖上欽定的正夫，這個玉生煙，也不過就是他們拉攏討好的一個侍君罷了。
也別說是老鳳君想得美，實際上人家想得更美呢！
碧珠島再有錢，那在十島之中，乃至在鳳凰大陸的真正勢力中來說，其權勢地位卻是並不高的，如果玉生煙能夠嫁給太女鳳華，那以後就是大胤國正統的貴君，跟這麼一個大國綁在一起，可想而知碧珠島就以後就不只是財帛動人了，其權勢地位和身份也必將在整個大陸水漲船高。
因而，在老鳳君眼裡，這的確是一樁雙贏的生意，對合作的兩方來說，達到的都將是彼此最滿意的效果。
當然從以上也看得出來，老鳳君所認為理所當然的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鳳華肯定會榮登大寶登基為帝的情況之下。
而實際上，老鳳君也著實有著這樣的打算。
別說這次鳳帝選秀他送了自家人進宮，就以為他是會繼續捧著容家。非也，容家嫡系一脈，到老鳳君這一代就只剩了兩個兒子，本來說也是有一個妹妹的，結果在家族爭奪中被人暗害了，這種情況下，老鳳君對現在的容家能有多大的好感才怪。
而且就算是容家的人那個容奕辰有本事讓鳳帝懷孕生下皇嗣，等到她辛苦長大都不知道要多少年。
別看老鳳君總喜歡插手朝政，但實際上老鳳君可沒有幼帝登基垂簾聽政的想法，所以他是真的不可能會想著要重新養一個新帝出來。
更何況，這麼些年，因為與鳳北辰父女鬧翻，雖然說表面功夫還在，但實際上卻是十分生疏，那種幼時的婦女親孺之情早已經湮滅在時光里。
而在這樣的空寂中，唯一的希望和寄託就在了鳳華身上，他不僅是把鳳華當成自己未來的希望當成儲君在培養在看待，更重要的是，鳳華在他心中的地位來說，也幾乎已經算得上是一個精神寄託親情寄託的存在，怎麼可能為了一個還不存在的小女兒就不支持鳳華了呢？
所以，直到現在，老鳳君都一直很明確的，所有舉動仍舊是一個目標，那就是為了鳳華上位。
當然，對自己的女兒他也沒那麼絕情，不然的話，鳳傾就這麼走了才是真的不放心，畢竟宮中要論下手沒人比得過老鳳君。
他要真有那個狠心，也許會趁著這個時機讓鳳北辰再也好不起來，畢竟這種時候雖然沒有鳳帝的詔書，但是鳳華已經是太女，一旦鳳帝殞命，太女登基就是絕對的名正言順。
好在，老鳳君雖然因為鳳傾的父親那個藍顏禍水，與鳳北辰有了這麼多年的隔閡，但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就算是再疼愛的孫女，在女兒面前，還是要退一步的。
不過這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鳳傾只要結果是玉生煙最終的回島之行是請示了老鳳君，名正言順的就行了。所以這商船本來應該是查不出問題的。
但即便是因此，因為這船上的人終究是還有一些不妥當的——譬如鳳傾與楚辛二人，萬一在這開船之際，恰巧就走漏了風聲……
玉生煙臉上一急：「開船！」
「且慢！」鳳傾卻是制止了他，畢竟雖然這種舉動看似合理，誰也不能保證這船的時間，便是有人發現了什麼差漏，這船已經開出去了，便不好查了。
但實際上，卻恰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你幹什麼？」玉生煙因為此行有事，但顯得是非常急迫，對於鳳傾這種舉動不是很能理解，因為這意味著萬一被發現了那無法挽回的後果。
「無事，且上去看看。」鳳傾聽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分明，鳳傾稍微頓了一頓，待稍微看到那打馬疾馳而來的人，微皺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
「不必擔心，是本王的人。」說到這裡，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莫非是府里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在這種關頭突然追進上來？難道是宮裡.……
雲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上前牽住了鳳傾的手，握緊了，然後兩個人才上了岸。
「你有何事？」
那打馬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摘星，到了鳳傾兩人跟前，眼睛微微一眯，就認出了眼前喬裝改扮過後的兩人，遂已經穩穩勒住了馬翻身下來：「回管事，是還有一物忘了拿。」
「少主馬上就要啟程了，還有什麼東西要拿？」雲漠說這話經過了一點變聲，原本磁性的聲音變得粗嘎了許多，和這粗壯的身材倒也是十分相配的，再加上那一身麥色里泛著點黝黑的皮膚，看上去倒還真像是一個海島來的莽夫。
「不是少主的東西，是貴人的東西要拿給少主的。」摘星大聲道，而實際上在把手中的東西快速遞給雲漠之後，也低下了腦袋，飛快地用僅他們三人才能聽到的聲調道，「就在方才君公子已經查到了有關半獸的關鍵線索，來不及轉告清楚，但是讓小人轉告殿下，此行兇險，必須十分謹慎。還有此物，乃是方才南疆王顏瑾瑜顏公子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說必須儘快交給王爺，非常重要，此行兇險，或可解圍。」
這麼長的一段話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已經說完了，而手裡用盒子裝起來的東西，已經是直接交給了雲漠，然後又大聲道：「這是楚聖子的東西，聖子無法回去，還請玉少主一併帶回去才是。」
這段話算是有個由頭了。
十島之中，碧珠島和神月島算是挨得比較近的，而且碧珠島有錢，物產豐盛，是少數跟神月島有交集往來而且還比較密切的島嶼。
所以這麼一番說辭倒也說得過去。
只有在那船中的楚辛聞言，才是忍不住差點把喝到嘴裡的茶噴了出來。
「楚聖子的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看著已經走進來的鳳傾和雲漠兩人，楚辛笑得有些許玩味。
一雙眼睛在雲漠手中的盒子上定定地看了一下，神色間有些許的晦暗不明。
鳳傾笑了：「楚聖子何須如此計較？不過是借用一下名頭，畢竟誰都知道，因過年團圓之際，楚聖子思鄉成疾，托能夠回島的碧珠島少主送點東西回去，才算正常不是嗎？」
這是楚辛偷溜的借口，畢竟他雖然也不常出驛館，但去年下年，也因為明珠郡王而在鳳都城裡可謂是大出了風頭的，這一下子閉門不見客，總得也要有個理由才行。
聽了鳳傾這打趣的話，楚辛沒有沒有任何一點尷尬，反而是繼續笑盈盈的，看了一眼鳳傾，將目光移到玉生煙身上去：「唉，這就是命呀！誰讓玉少主得了老鳳君青眼，才能衣錦還鄉，可我這神月島的聖子，就只能思鄉成疾了。」
「少來！」玉生煙搖頭，眼裡多有調侃，對於楚辛這樣的話頭並不介面，畢竟這裡面究竟他是為什麼能夠「衣錦還鄉」，不是因為老鳳君真的有多喜歡他，不過是因為深厚的碧珠島了，甚至是太女默許的回去跟碧珠島談條件，嫁入東宮相互合作。
不然在這種關頭，就算是有老鳳君偏愛，沒有太女在下面的運走，玉生煙可能這麼乾脆利落地回島？
別說回島了，便是離開京城鳳都都是問題！
這一點，便是不用說，這裡的三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細想來，說的難聽一些，這玉生煙能夠回得娘家一次，可算是賣了自己得來的。
當然，這回去之後的結果嘛，當然就是別人為魚肉，她們為刀板了。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只需要你知我知，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說出來。
因而聽到楚辛這番打趣，難怪玉生煙並不接話不說，語氣里還多有不快。
「玉少主也委實太過敏感了些！」楚辛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無聲的笑了，看到玉生煙投過來的白眼，還有那隱隱的威脅之意，嘴角的笑勾得更深了，不過眼睛里卻是收斂了起來，「好好好，不說不說，畢竟楚某也算是沾了光，不然.……」
「楚聖子！」倒是鳳傾，想到玉生煙的遭遇，想到他此去回島的真正目的，說來與顏瑾瑜又差得了多遠呢？算得上是非常嚴肅的事情了，難怪他聽到楚辛這樣打趣，他一個葷素不忌的浪蕩紈絝子也變了臉。
不欲在這種事情上吵起來，鳳傾也微凜了臉色，看了一眼楚辛，這個楚聖子，有時候說話做事委實是太過放縱不羈。
若是在這小事上就鬧得不好看，那才叫真的不好看了。
「好好好。」楚辛這一下才是真的收斂了起來，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既然王爺都能降尊紆貴，楚某也該當自覺才是。」話音一落，整個人的氣勢就變了，那種慵懶的，即便是變了發色眸色也能讓人在舉動間看得出來的妖孽風華完全沒有了。
只見黑髮男子端坐小几旁邊，非常認真的泡茶，臉上的神情早已經沒有了之前所有的玩世不恭或者遊戲人間的模樣，那種雅痞的感覺也完全沒有了，一舉一動間反而透露出幾分公子端方溫潤如玉的感覺。
就連鳳傾都不由得瞪大了眼，此刻這裡面，除了玉生煙還能讓人認得出來，其他的人，哪裡看得出來一星半點的舊跡？
「楚聖子……」鳳傾才出口讚歎，就被楚辛抬手打斷了，「為了安全起見，以後就別這麼稱呼楚某了。」
鳳傾一想也是，楚辛這一趟回去，雖然沒具體說到底是要幹什麼，但是與偌大的神月教為敵，報復整個神月教，還是暗中行事打悶棍的好，因此楚辛才是最不能忽視的，當然也是最不能暴露的。
至於鳳傾——她之所以要喬裝出城，不過是因為要麻痹現在京中的某些人，一旦除了京城，然後再把這船上的釘子一一拔掉，到時候就是天高任鳥飛，她還怕什麼暴露？若說是會引了神月教的殺手前來，鳳傾壓根兒不怕，她甚至還希望對方趕緊來呢！
畢竟雖然說現在看來那死氣似乎對鳳傾身上的靈力多有忌憚，但是既然顏瑾瑜都派了人來說此行兇險，鳳傾也不會真的掉以輕心，但也需要打草驚蛇摸摸底才是最好。
不知底細的敵人往往是可怕的。
想到這些，鳳傾立刻從善如流：「楚公子倒是好本事，真是讓本——在下刮目相看。」
她有一種感覺，楚辛那種媚骨天成的妖孽，是源於骨子裡透出來的，一舉一動都滲透出無邊的妖嬈風情，有句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而楚辛的妖媚，卻是在皮又在骨。
卻沒想到，即便是這種氣質，他也能瞬間變化，甚至儼然就是兩個人，這一點，連鳳傾都做不到，因而看到楚辛這樣，自然是真驚嘆了。
「鳳夫人謬讚了，雕蟲小技而已，不足掛齒。」
「又是雕蟲小技？」鳳傾順著話頭感嘆，之前那一句「雕蟲小技」，說的是無邊的妖嬈，雖是謙虛，卻無端勾人；而這一次說「雕蟲小技」，卻因氣質變化，完全就是發自內心的謙虛，完全不足掛齒一般的自謙。
鳳傾連看了幾眼，被雲漠摁了一下手背，突然間腦子裡靈光一閃：「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