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流云
李凡把他的五把飛劍取出來,攤在甲板上給姚玄洲和玄天劍意兩個校驗。
金蛟白星用了一次太陰皓光劍訣,那劍光如此霸道,上來就一招秒全場,這雙飛劍承載著道力雷光,自然也是有磨損的。不過玄天劍意表示回爐修養一番,把之前李凡斬離宮用掉的劍印重修一下,匹配太陰皓光劍訣就好解決,問題不大。
朱鋗的狀態也還好,只是這把朱劍是殺了南宮無晴搶來的,實在見不得光。不過玄天劍意又表示回去爐子里鍍層金,染個色,拿出來用和新的一樣。也不是啥大事。
但辟天伐鬼裂開了。
這幾天辟天伐鬼給收在劍匣里保存,這取出來一看,哪怕李凡也看得出來,他這把忠誠可靠的飛劍是真不行了。
辟天斜著穿插打透了伐鬼的劍脊,伐鬼的創口處出現了斷谷般得巨大裂痕,如蛛網似得裂紋遍布劍身,仿佛稍一用力就可能整劍崩碎一般。
辟天被斜埋在伐鬼之中,一時還看不出損傷。但用如意劍經駕馭也沒有絲毫反應,而且透劍而出的劍鋒似乎也斷裂了,劍匣里都沒找著碎刃,只怕是在激戰之時就遺失了。
姚玄洲雙手捧著這一雙飛劍查探了一番,搖搖頭,“修是不能修了。不如回爐重鑄?”
銀葉子也繞著這雙殘劍轉了兩圈。
‘玄天劍意道,都給妖力打透了,這料用不了了,葬了吧。’
他兩個都說不行,那是真不行了。
李凡只得苦著臉,把雙劍收了,打算回清月澗找個風水好的地方,作劍冢葬了,以后砍了玉蟾婆的腦袋,就拿回來祭他的好劍。
這次從雷澤到南海的漫長探索,終于告一段落了。總結一下此行的收獲,只能說勉強不虧。
確實不能說虧,雖然后期追蛤蟆沒追到,還折損了辟天伐鬼,輪番嗑藥越級殺怪,只剩了四顆龍胎羽化丹,歸虛真元更是用得七七八八,此時連續用藥壓榨潛能的后遺癥也體現出來,全身都疲軟無力,一身的暗傷,需要長時間調養了。
但直到刺殺南宮無晴之前,前期在雷澤里賺得太多了。幾十個儲物玉都給天才地寶裝滿,還得了把九品飛劍朱鋗。后期雖然給峨嵋橫插一腳,叫玉蟾婆又逃了一次。但他也是得了部《北辰太陰冰輪真解》。到底也算是頂配的神功了。
而且墨竹山是真的賺大發了。
此時墨竹山的飛舟船隊,在天際排成長隊,連綿二十余艘飛舟,押運著那珊瑚魔胎采集的樣品,還有天一神宮妖兵的軍資和諸多元嬰化神大妖的尸首,滿載而歸,北歸離國。
雖然南海散修也很眼饞,但韓神君不制裁這些望風而降,私通妖族的人渣已經非常仁慈寬厚了。不出力還想分贓,是不是想屁吃呢?
于是這次滅絕天一神宮大軍的戰利品,幾乎盡數被峨嵋賞賜給了墨竹山。韓神君同峨嵋一眾元嬰,只是各自挑選了些他們看得上的稀罕物件,又同婁觀道取經,學了些獨到的法術,從三艘飛舟的珊瑚魔胎樣本中,分了一艘帶回峨嵋研究,雙方就分道揚鑣了。
不得不說,峨嵋是真個挺大氣的,雖然在他們看來讓出的不過是些看不上的垃圾,但老實說他們眼界這么高,看什么不是垃圾啊……
所以這要還是喊虧,也確實有點矯情了……
“烙印鍍金都挺耗廢時日的,還有你的劍丸我們還在研究著,這些飛劍都拿去了,你就沒有法寶傍身了,不要緊吧?”姚玄洲接過李凡的劍匣,關心問了一句。
李凡搖頭,誠懇道,“此番弟子見識了神君的厲害,金丹境界還是太弱了,打算在墨竹山閉關修煉,爭取這兩年早日突破元嬰境界,不成真人,不出去與人爭斗了。”
姚玄洲張著下巴,僵了好一陣子沒說出話,最后搖著頭仰天長嘆,“天命道種居然恐怖如斯的嗎,一年金丹三年元嬰,天道何其不公啊……”
李凡汗一個……
還好姚玄洲自己調整了心情,“罷了,你在山里收收心也好,山主一脈的傳承博大精深,尤其初代巨子所傳的《十論》和《六經》,每一篇都稱得大道,其中雖然有些論述,如今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但依然是值得潛心鉆研的名作。
而且洞天內經閣之中,也收錄了歷代巨子及弟子的許多名著收藏,皆是實用致仕之學,雖然這些不是什么神通法術,但也闡明了天地人倫的道理,你若能花些時間鉆研精熟了,當能有所收獲吧。”
李凡登時傻眼,“《十論》?《六經》?”
姚玄洲眉頭一皺,發現此事并不簡單,“怎么?墨山入門的基礎,姜望舒沒教過你嗎?”
李凡一陣無語。
姚玄洲也忍不住翻白眼,“那她教過你些什么?”
“太素變化和唱歌……”
姚玄洲也無語了,只好揉著眉頭解釋道,“《十論》,是指《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節用》《節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命》十書,《六經》是指《墨經》六卷。
這些好歹是墨山一脈傳承的道心,你多少讀上一讀,尤其《六經》中許多學識,以后考研太素魔胎也是用得到的。”
李凡汗一個,稽首道,“謝監院指點,弟子記得了,回去后就自學。”
‘玄天劍意道,《十論》這種隨便讀讀就是了,只能輔助道心,路怎么走關鍵還是要看自己,《六經》也沒那么容易理解的,關鍵是算學的基礎不能落下,小姚有算經么,給他一本做做,這小子算術不合格。’
姚玄洲聽了也點頭,“不錯,清月你現在不缺修行之法,正好精心熬煉學識,我的先借給你了。”
李凡看著他抵來的小冊子,和婁觀道的道牒法箓一樣大小的薄冊,上頭寫著《算經十書》,“哦,這本好精巧啊,我看要學個把月吧?”
姚玄洲,“哈哈哈!”
‘玄天劍意道,桀桀桀!’
李凡,“……你們不要笑得那么恐怖好不好,我好怕。”
姚玄洲把《算經》取過,翻開第一面指給李凡看,“這只是本目錄,說是十書,其實算經就遠不止十書,還有各經經解,經考,經解說,題庫,卷庫,實例,實考,實例解……這么用法術裝訂著一起,是方便時時翻閱查看,一有空就可以做兩題復習的。
比如你要看《周髀算經》,就在其中找著目錄上的書名,用神識法力激活下頭的符印,合上書冊再拉開,里頭就是《周髀算經》了。
若是以后你自己找著了更好的算書算則,還可以自己追加條目,抄錄進來補充自己算經的收藏。這本書我也舍不得,不過最近百年都要鑄劍,一時也沒功夫復習這些,就先借給你看著,經閣里這些算書都有的,記得以后自己去經閣里抄一本。”
李凡望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書目,倒抽一口冷氣,不止要學要做,還要自己抄!這尼瑪太過了吧!
姚玄洲搖著頭道,“這都是基礎中的基礎,唯勤學苦練而已,你道玄門真修同妖族散修的差距為什么如此之大?其實哪里有那么多天資智慧的差距,不過是日常一點一滴的積累,才體現出來的啊!”
比你聰明比你家世好的人不可怕,比你聰明比你家世好的人比你更刻苦才是真的可怕啊……
這算什么逍遙的仙人生活啊!分明是無盡的刷題地獄啊!
李凡累覺不愛,現在就想躺平。
‘玄天劍意道,數算乃道法之根基,無論新法舊法都是不可少的。你若是只想長生快活,元嬰境界的雷劫也就五百年一遭,足夠逍遙了,可若奔著悟道境去的,這些又豈可不學?
你忘了那蛤蟆在洞里留下的手稿了么,它雖然不及你的天資,可是勤勉得很呢。說不定真有一天,給這妖孽揣摩悟道了呢!’
李凡不由嘆息,他現在真的能理解仙宮那些王侯子弟自甘墮落的緣由了,一邊是無限快樂的雙修享樂,一邊是積年累月的青燈苦讀,道不相同啊。
于是李凡也就認命了,回到船艙里一邊做題一邊養傷。
這一路飛舟穿過離國境內,倒也沒遇到南宮家再來惹事,畢竟他們又死了一個嫡出宮主,還有距離南宮核心腹地近在咫尺的南海即將大亂,又要為了個將軍的虛名出兵坤國,實在是沒功夫來攪屎惡心墨竹山了。
于是數日之后,船隊也安然穿過離國,抵達墨竹山婁觀塔。
這次李凡一堆飛劍要修理改造,玄天劍意直接跟著姚玄洲走了。李凡下了船,也不急著飛回墨山清月澗,就先在各個任務點轉了一圈交任務。
比如先帶著紅羊去婁觀道塔登記辦證,李凡一問才發現,墨竹山牧龍的童子可不止他一個,大概蒼龍澗真的和藏龍監有什么傳承關系,見他帶回來一條龍,不一會兒就有好多人現身給紅羊做身體檢查,清掃打理,削爪磨鱗什么的,搞得紅羊仿佛體會到了家一般的溫暖,感動得熱淚盈眶。這家伙也蠻慘的,被峨嵋嚇得心力憔悴,李凡就沒和它說等會兒要給拉出去抽膽汁……
不過婁觀道這邊因為他尋回一條龍,還給李凡記了小功,賞了十五貫……好吧,賞錢雖然少,但給師門立了功,以后才能把司職一步一步往上升嘛。現在他雖然只是牧龍童子,但若是再找回兩條龍,就能升牧龍司法師,也就是當初陸瑜的司職。
因為這某某司法師,已經算是法師一級的中級干部了,大致相當于科長,都是金丹期來擔任的。而牧龍司的龍丟了以后,這司法師職位空缺,也沒人來替補這種光桿司令,只剩下蒼龍澗附近,一堆白拿俸祿閑著沒事干的筑基期弟子罷了。因此李凡這個金丹境界的修士,又是他找回來的龍,其實已經被這些筑基弟子們稱呼為代司法師了。
這里順帶一提,除了牧龍司之外自然還有丹鼎煉器機關各司,都是由金丹期的法師擔任,給筑基期門檻上的弟子一個打工做活,為宗門生產補給品的部門。這些法師里領頭的自然是負責弟子修行的總教習,一般從司法師中選擇修為最高者擔任。以前是張九皋,現在是玉衡子。當然,其實現在修為最高的是李凡,不過李凡比較謙虛,他一個國主關內侯都不要做的散人,不在乎這些小小的科長職稱罷了……
當然這個司那個司的,與其說是真的負責生產宗門的必需品,更多的是負責筑基期弟子的教育培訓機構。一個門派也不可能那么多真人,總得有資質并不拔尖的弟子在幕后輔助的。到了元嬰境界,這些司法師也自然而然會擔任道場的鎮守真人。還有比司更高一級的院。比如戒律院那種,正經負責墨竹山山門秩序了。
總之要在一個宗門里長期生存下去,有個正經的司職倒也不是啥壞事。于是李凡姑且在他的支線任務清單中記了一筆,再找幾條龍升做司法師,就把紅羊扔給其他牧龍童子不管了。
出來婁觀道塔就去門口仙衣閣,李凡就去找那掌柜的徐子青賣垃圾。
記得他提過要收雷澤的鳥毛的,這次李凡除了雷澤的狩獵,還有南海妖怪的爪牙骨皮也有不少,都給掌柜的帶去了。
只想不到這貨分外得奸詐,表示李凡回來的太晚,而且出的貨太多,他已經沒有那么多現錢收貨,而且雷澤的商隊也都出發去中原貿易了,這些東西若是放到明年就要爛了。
于是徐子青建議,不如將這些材料質押在他手里,給羅教教眾的村落加工成成品,然后利用仙衣閣的網路銷售,銷售所得的分配,則由李凡,羅教和仙衣閣各占三成,徐子青自占一成。
李凡想了想,倒是同意了,于他而言這些材料不過是留著占倉庫,丟了又可惜的垃圾。就算換了現錢,其實那些神罡錢也依舊是沒啥用的垃圾了,倒不如投資給羅教刷聲望,解鎖新裝備劃算一些。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關于羅教這些余孽的目的。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而李凡一下子給了那么多素材,也終于撬開了徐子青的嘴。
“那還用問嗎,閣下也讀了經,明白的吧?我們自然是為了回歸真空家鄉。”
“……真空家鄉?”李凡一時看不透對方是在糊弄自己,還是真的自己相信這種口號。
掌柜徐子青倒是沒有那種狂信徒的極端熱情,依舊很有條例得解釋道,“我們羅教教眾認為,這片充斥苦難的世界是虛假的,是偽造的,是一種人生的模擬和歷練。而只有經歷折磨和苦難的覺者,才能回歸真空之中的真正家園。
那就是真空家鄉,是無限美好的平安樂土,永生不滅的無上天國。我教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真空家鄉的位置,回歸故土家鄉。”
李凡不由皺眉,這樣結合之前他的見聞來看,這個‘真空家鄉’就是指代千面仙人同系統雙魚都想去的那個‘地球’吧?
虛星的道祖,大概也是利用羅教的信徒,在尋找‘地球’的所在。可能也是因此引起了敵對系統的注意,才被調動三大派聯合抹殺了。
那羅教勢力某種意義上也是目標相同的盟友,不,他們只是和李凡同命相連的,被一堆幕后黑手利用的棋子罷了。大概只是鄭光那樣,一群生活在苦難中的可憐人,用迷信和幻術在麻痹自己吧?
“你看著是個精于算計,明白道理的,”李凡看著徐子青,緩緩道,“你真的相信‘真空家鄉’虛構的那種所謂的‘永生不滅的美好天國’嗎?
與其把性命耗費在那種虛無飄渺的理想國美夢上,把現實里自己的家園,建造成真正的故鄉不是更好么?”
徐子青笑著搖搖頭,“閣下會懷疑也不出意料,因為你沒有親眼見過。”
“……你還親眼見過呢?”李凡眉頭直皺。
徐子青認真得點點頭,“那是自然,我少年時曾有幸得一位羅教的高人點化,作過一場黃粱夢,見過‘真空家鄉’的景象,那是真正無限美好的樂土,永生不滅之國。”
“是嗎,你能說出來聽聽不?不是不相信你哈,但在下也想見識見識。”李凡嗤笑,“你不會和我說年歲太過久遠,早已經不記得細節了吧?”
徐子青也不介意他的挪移,回憶道,“這又有何難,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依舊是記憶猶新。何況自從我第一次來墨竹山,看見這些旁處都沒有的新鮮東西就明白了,這里肯定也有同我一樣,見過那般景色的人。
所以迄今我都能記得,在那個世界里,有仿佛機關飛舟一般可以于天空水下,任意穿梭的精金飛舟,四處都是琉璃與合金建造的高塔,就連地面上都鋪了一層金屬,四處都是水晶琉璃,到處都是霓虹幻影,美女仙姝。還有高聳入云,直入天際的高塔,天穹上還有巨大的鋼鐵飛龍橫亙星海,數以百計的月亮無時無刻不在星空里閃耀。
那里的人可以無憂無慮得游玩嬉戲,沒有生老病死的憂慮也無需勞作,衣食住行都有栩栩如生的機關人服侍,他們還經常戴者一種琉璃鏡片入夢,可以在無窮無盡的世界體驗各式各樣的人生。
沒有苦難,沒有死亡,每一天都是無盡的歡愉,每一天那都享受新的人生,這若還稱不上是天國神域,我都不知什么樣的世界才算了。”
李凡愣了半晌,于是明白了。
徐子青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見過了。
那邊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