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霽月
“啊，啊……啊啊，啊……”
林香手舞足蹈得和李凡比劃，但卻斷斷續續的發不出音，倒不是聲帶有什么問題，是因為變成煞尸有一段時間了，已經忘記呼吸，肺里沒氣了啊。
“不用急，靜坐，凝神，想要說什么，就在腦子里想，我看得到。”
被李凡貼了張符在額頭，林香安靜下來入定。
李凡也把血嬰魔胎叫回來，進入了林香的神庭之中觀看她的回憶，確認她這段時間記憶的碎片。
原來林宸和林香這對兄妹自從上次巽國分別之后，就隨船隊一路來到離國避難。
因為‘老神仙’不現身，林宸也知道妹妹現在不是人了，煞尸到哪里都會被打殺，而且可能兩人還在被害了他們父母的仇家追殺，根本走投無路，只是抱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心思，兄妹兩個一路裝作乞兒藏匿，堅持著往墨竹山方向流浪。
由于離國安置難民的政策，他們也跟著商船和流民團，一路輾轉，雖然有些延遲，還轉了幾次船，但大概是遇到李凡，確實轉了運勢，總算順著漓江一直走就是，有驚無險得抵達了墨竹山婁觀塔。
而且說來也巧，他們剛下船就遇到鯤收豆腐，一打聽居然正是當初那位‘好心仙長’指點，可以去投靠的李家莊仙人的靈寵。而且據說這李家莊的清月真人，是墨山傳承，基本上滿門都不是人，大概還真的不會在意林香一個煞尸，于是死馬當活馬醫，便上門找鯤，當時豆腐票還沒炒得很高，所以他也用李凡留的金餅，換了一碗豆腐，請鯤給林香治病。
鯤這貨吃了人家的豆腐，也覺得阿莎茯苓不在，身邊沒個有手的工具人不方便，于是拍拍鰭表示包在它身上。這貨人脈路子還真挺廣，直接帶林家兄妹找到梁真人的義莊，混吃混喝治病學功夫，連林香現在睡的棺材也是老梁那蹭的。
林香這種‘有人性’的煞尸自然屬于墨竹山切片研究的對象，不過既然人家說是得仙人指點，來拜墨竹山大紅人李清月為師的，老梁便給了個面子，幫林香安排了一下，讓她平日跟著鯤混，晚上睡棺材里免得被虛月刺激暴走，白天因為騎著云隱豹，有豹子天賦技能，雨云裹身，還能避免被陽光直射，只要定期來義莊，領一玉凈瓶的煞氣，順便檢查身體就行了。
而林宸這小子也挺有骨氣的，知道妹子的情況可以穩住就放心了，但他明白真人的仙緣難得，自己的資質不行，不肯耽誤了妹子。
雖然梁真人給他生骨丹治療斷臂，但林宸可沒有那么多師長用天才地寶護著療養，自知斷臂重生之后，大概握力體能都恢復不到過去，已經是個殘廢的累贅，李家莊這種地方恐怕是進不去。
但他自然也不肯這么拋下妹子，因此知道墨竹山還有竹山九峰散修傳承后，便想著自己也是宿衛軍子弟，不至于一點仙緣都沒有，便在老梁的義莊，一邊養傷，一邊幫忙打雜，順帶煉功，想著等以后拜入墨竹山，依然還能時常和妹子相見。
可偏偏李凡回來的時候，林宸手臂勉強長好了，立刻急不可耐，跟著那一屆新人，游過江去，爬竹山求仙緣了，因此李凡倒是楞沒遇到他。
看來兩人的緣分確實差了一點，只能說以后隨緣了。
不過林香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尤其自從李凡在艮國死生之門，見過那數以萬計的煞尸海的場面，更知道天道已變之后，他就意識到不能光顧著自己一個勁升級，給普通人找一條出路，已經是當務之急了。
“你想重新變成凡人？那已經不大可能了，就算用些左術治愈，天道也是不可逆轉的，人可以做的，只有順應天時，適應環境，主動迎接‘變化’。
但你想和哥哥在一起，卻不是什么難事。
你已經渡過了‘變化’的階段，所以我傳你一套功夫，只要你能煉成，就能‘掌控’自己的‘變化’，只要你辦到了，我可以收你們兄妹為墨竹山弟子，這不是什么大事，但我是不會時時刻刻護著你們的，你得自己努力，才能把‘和哥哥在一起’的未來，握在自己手里。”
李凡望著林香神庭中，那些破碎鏡片般飛舞的七彩琉璃，每一份記憶中，都是兄妹兩個相扶相持，共度難關的珍貴記憶，煞尸或許沒有溫度，但這些記憶中蘊含的真實感情并不是虛假的。
“我不會說什么，禁止傷害凡人之類的屁話，有些凡人比魔物更該死，遇到危險的時候，只管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你自己，保護你的哥哥，保護你的朋友吧。
但林香，不管何時，都得掌握自己的‘體’，掌握自己的‘心’，才算是個真正的‘人’。
無論以后你能走到什么地步，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陷入迷茫的時候都想想這些記憶吧，只要你依舊記得自己，是你哥哥的妹妹，那么你都是一個‘人’。”
李凡用魔偶幫了她一把，將林香的那些記憶碎片收攏到一起，用粗淺的編程技巧和元神法，將這些記憶縫在一起，就好像把碎落的尸塊縫合成煞尸一樣。
但歸根結底也只是幫忙推了一下。
是林香自己將這些記憶收攏起來，聚合成那具，小小的少女的模樣。
然后人如其心，神庭里，現實里的，一齊向李凡叩頭一拜。
李凡點點頭，沖其他三個憨貨道，“我回來前你們把早餐都吃了！”
然后他直接帶林香到李家莊門口，隨手掃開一塊平地做煉功場。
“阿香，現在我演練一套爪功，你能試試看能學會多少。”
鬼駭手的招式并不難，而且是仙宮派生的招式，李凡之前見過林香的武學天賦，估摸著她學會應該不成問題，問題主要在于她對自己的身體到底掌握到什么程度了，能發揮出多大的潛力，而煞尸體在現在這種太素道大興的環境下，又能有多大的潛力可挖。
不過林香的悟性還是讓李凡吃了一驚。
她只看李凡打了七八遍，就點點頭表示記住了，鬼駭手的招式使出來，像模像樣，而李凡又指點糾正了一些肌肉，經脈，關節發力的注意和訣竅，她打出來的鬼駭手，已經勁道十足，能生出爪風了。
可以啊……剛才的記憶里，倒也有被野狗吠，被野豬追的驚險畫面，但林香有她哥哥的吩咐，一直沒有出手惹事，就乖乖得蹲在筐里，都是林宸在保護妹子。現在看來，她其實已經能控制住自己日常的力道了。
而且李凡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林香平常會忘記呼吸，以至于聲音都發不出來，但反而是在煉功出招的時候，是會自發配合呼吸的。
這應該是林家家傳武學打下的底子，大概是林父指點兒子們練武時，專門強調了吐納呼吸之法，林香就跟在旁邊看，居然牢牢得記住了，以至于一舞動起來，就肌肉記憶般施展出來了！
天賦異稟啊這丫頭……
而且宿衛軍的家學，居然這么高深的嗎？呼吸吐納的法門即使在玄門也是內門的密煉啊！霸體功就是因為有一套被神主完整整理出來的吐納呼吸之法，才成為天下武人的圣經的。怎么林家居然也有類似的技巧么？莫非還真和林宸小子說的，他們是仙帝的禁衛？
那只怕滅門之事，水也很深啊……
正當李凡深思之時，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心跳！
這心跳肯定不是李凡自己的心跳，也不是周圍的其他人，是林香！
李凡瞇起眼，用瞽觀法觀望，再次確認，然后看出來了。
確實是心跳，當林香在這充斥煞氣的花田之中練武，并且配合著呼吸，施展鬼駭手激發自己身體的潛能時，她的心臟，真的跳動！
煞尸已經是‘尸’，身體技能已經停止，基本上就是高濃度煞氣聚集在剩下的尸體里，積累在內臟骨骼肌肉組織內，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尸身的腐敗。
林香的記憶盡是和她哥哥，和家人在一起的快樂回憶，大概是出于自我保護，并沒有保留滅門之時的事情，現在也隔了這么久，李凡可以確認，當初她被喂的那枚煞尸丹已經被分解吸收，融入林香的身體內部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丹藥，能讓林香保留意識乃至靈識，但這改變不了林香已經‘死’了的事實。
但同樣，也改變不了剛才心跳的事實……又跳了一下？怎么回……哦，明白……
李凡看出來了，也不由得有點驚了。
是林香自己，主動讓心臟跳動的！
為了配合鬼駭手的運勁發力，不僅是呼吸的同時擴張肺腑，還同時在下意識壓縮心肌，鼓動著血管內，沉淀已經的，感染了煞氣的粘稠血液再次奔騰起來，將這些高濃度的煞氣，輸入骨骼和肌肉，進一步刺擊煞體的力量！然后將這些轉化的力量，傳導到掌心掌尖的一點，發出最強的一擊！
“駭——！”
伴隨著從林香的嗓間噴發出的，那女妖般的尖嘯，林香一爪削出，右臂猛然暴漲三倍，直接漲破了袖子，甚至還一爪揮出三道爪罡！仿佛刀風狂削亂卷，直將面前的花田砍倒了一大片，在地上切出了清晰可見的刀痕！
“啊！啊啊啊……”
林香被自己暴走似的右臂嚇了一跳，又忘記呼吸了。
“不用慌，你剛才把含有大量煞氣的血液打到手臂上，導致肌肉發育了，”李凡隨手給林香右手把脈，檢查了一下，“你確實天賦異稟，一般人這么刺激，手臂已經變成肉瘤潰爛了，但你不僅能維持手臂的形狀，甚至經脈骨骼都沒有問題，只是發育了一點……”
林香，“啊啊啊！”
“收不回去？是啊，你現在把煞氣全注入到右臂了嘛……”李凡想了想，“我再教你一套古仙宮的斗部煉體功，這古法能煉出罡炁護體，你記住剛才的感覺，將煞氣均勻激發到全身試一下。”
于是李凡脫了道袍開始打拳，林香還小也就無所謂了，直接講解全身肌肉發力之法。
這仙宮的斗部戰技，理論上要武神體的身軀強度才能修煉，不然筋骨血肉根本承受不住罡氣破體而出的，但給煞尸體來煉或許正好，畢竟就算真得炸裂了，再用墨線縫起來就是了……
林香雖然還不識幾個大字，穴位經脈都不會，但確實是個煉體的天才，李凡一說將剛才全身力灌注到手掌的感覺，灌注到全身就明白了。
于是她便學著李凡繼續舞動，打了一套斗部的煉體拳法，舒展身姿的同時，也將煞氣血液運走體魄，然后聚氣！
李凡聚出的罡氣宛如戰甲板甲一般厚實，不過并不及煞冰碳皮般實用，他也不咋用這招。
但林香并不能聚集出煞氣，她只是將煞氣激發到全身，然后‘噌’！得一下，長大了！
字面意義上長大了！
從五六歲小孩，長成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而且是身邊頭不變，金剛芭比那種，剛拳鐵骨娃娃臉的造型！
李凡簡直一個囧字寫在臉上。
這特么絕對不是煞尸了吧，完全是人型非物好嗎，嚇死個人了……
當然這種一看就戰斗力爆表的狀態，林香確實維持不了多久，十幾秒就耗盡體內的煞氣，又縮回小孩樣子，再次陷入了昏睡。
不過這樣的形態，雖然離武神體還差得很遠，已經可以比擬仙宮元嬰境界戰將的強度，在太素界也能生存了吧？
現在只要能從神教，或者仙宮，搞到他們用來制造林香的煞尸丹配方，交給觀主改良，再有系統量產的話，或許就能解決一般人類無法適應煞氣環境的問題了！
嘶……想不到這一回墨竹山，各種主線劇情都在大步向前推進！做什么都這么順！這莫非就是觀主說的天道已開，大勢所趨，氣數加護嗎！
于是李凡也歡天喜地得把林香帶回李家莊，放棺材里養著，然后看那三個活寶。
三個活寶也從廚房里扭過頭看他。
李湯圓踮腳踩在豹子背上，鯤趴在李湯圓頭上，正指點李湯圓開火做飯，把那些曇花扔到鍋里炒……
嘶……你說堂堂一鯤，不去吞北冥，納四海，非得吃廚房，這什么毛病啊……這樣得啥時候才能超進化啊……
李凡也是仰天長嘆，半晌無語，實在沒辦法，只好自己卷袖子上前，把李湯圓煎糊的花瓣給倒了，換了些洗干凈的，找了找剩下的油鹽醬醋，又添點靈米，炒了一鍋飯給他們三分了。
‘鯤表示，味太淡了，還得努力，下次多放油。’
靠！誰讓你們一天到晚燒烤把調料都用光了！湯圓不許把花瓣吐到地上！
……好吧是欠點油，調料食材也不夠了，還得去采購一次……
啊啊啊！他都這么忙了！要照顧這幾個活寶，還有什么時間任務修煉，拯救世界啊！
唉……要是能雇到個有御獸和育兒經驗的廚子就好了，最好還擅長做豆腐……可天底下哪里有這種……
咦？
等一等！好像，墨竹山還真有這么一個人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