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去年此時,盛夏已過,初秋的夜晚
北沐白眯著好看的桃花眼,一眼不眨的盯著牆角陰影里深情擁抱的兩個人。
昏暗的車廂里,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晦暗,眼神里的情緒是從未有過的複雜,怨恨,委屈,惱怒,傷心,不甘,怯懦……迷茫中又透著深深地絕望。
半晌,他虛脫了一樣往後一靠,歪著腦袋,長嘆了口氣。
開車的女生有些意外的瞪圓了眼睛,北沐白在這時候虛虛的抬手放在眼前,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疲憊:「回去吧。」
女生愣了愣,在思考這個回去吧是回哪裡之前,腦子裡第一個跳出來的念頭是……他哭了?
女生想起剛才一瞥眼看到他紅紅的眼圈,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她又看了一眼前面牆角的兩個人,他們還抱在一起沒有分開,這個距離看過去,就像是兩個甜蜜相戀難捨難分的愛人一樣。
女生咬了咬唇,不動聲色的發動引擎,開著車子原路返回。
北沐白忽然降下了車窗,身子虛虛的軟在座椅上,泛紅的眼圈看著透過車窗反射的光怪陸離的世界,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畫面……這段時間以來所有強撐起的怨恨和惱怒,驕傲和堅持,就像是一個膨脹的巨大的熱氣球,空有其表,在看到向綰的一瞬間原地爆炸,破碎成無數細小的彈性巨大的小碎片,那種效果,就好像是成千上萬個
把自己綳到了極致的橡皮筋,一旦撒手,就瘋狂往心口上洶湧肆虐,讓他一瞬間遍體鱗傷。
太疼了。
北沐白無意識的捂著心口的位置,鼻腔里不斷上涌著壓不住的酸意,想哭,又拚命的想要壓制。
那股難受的情緒,漸漸往上涌,頭疼的厲害。
車子路過金街廣場的時候遇到紅燈停下,他雙眼無神的看著廣場中心歡聲笑語的人群,下意識的看向西南角。
然後,他毫無預兆的開門下車。
開車的女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要下車去追他,又不能把車子丟在這裡,只能著急的看著他的背影。
北沐白渾渾噩噩的走進了金街廣場,眼神盯著西南角一個排了很長的隊伍的小車前。
那是一個現場製作棉花糖的小車商鋪,露天的小車裡,有一個很帥氣的小哥動作熟練的在製作棉花糖。
他看著小哥手裡漸漸成型的七彩棉花糖,忽然就紅了眼圈。
大概,也是去年的這個時候,盛夏已過,初秋的夜晚。
那天,可以算是他和向綰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他陪著向綰在金街逛了一整晚,最後離開的時候,兩人排了四十多分鐘的隊,給她買了棉花糖。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盯著向綰看,看她溫柔又小口的舔著棉花糖。
那種從心底里散發出來的滿足感,直到現在,都好像在他胸腔里緩緩蔓延著,滲透四肢百骸。
向綰一整晚都沒怎麼搭理他,可是在他買了棉花糖之後,很難得的施捨了他幾個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神。
他直到現在都記得那天晚上的心情,甜蜜欣喜,想要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小車裡的帥哥老闆將棉花糖遞給面前的女生時,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北沐白的方向,卻被他嚇了一跳。
站在燈柱下的北沐白,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眼圈紅紅的,白皙的臉上被燈光一照,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鋪滿了淚痕。
北沐白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突然朝著小車走了過去。
十分鐘后,他坐在廣場中心的噴泉池子旁,看著手裡的棉花糖,哭的像個被丟棄的孩子。
他在想,當日自己是怎麼對向綰說出那些話的?
回憶了很久,他已經記不得自己當初說了什麼,但卻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的話足夠混賬,足夠傷人。
向綰眼睛里的清冷和驕傲,讓他一度回到了兩人初相識的時候,那個驕傲冷漠的如同高嶺之花的第一名媛。
北沐白忽然將手裡的棉花糖狠狠扔在地上,還不解恨的上腳踩了幾下!
最後,他有些虛脫的用手肘撐著膝蓋,雙手遮著臉。
心裡不甘,又覺得無比怨惱。
怨的是向綰,惱的,是他自己。
他罵薄喬衍的話,何嘗不是再罵自己。
他罵薄喬衍為什麼不一早告訴他向綰就是當年那個人,並不是、並不是……
如果他早一點知道,再早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多一點時間來沉澱自己的心情,是不是在面對向綰的質問時就可以不那麼疾言厲色,就可以少一點傷害?
他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向綰。
但他知道,回不去了。
傷害打出的那一刻,就回不去了。
他的綰綰,多麼驕傲,怎麼會原諒。
北沐白又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眼淚再次決堤。
挺好的,那個人給她的從來都是保護,不像自己,給她的從來都是傷害。
北沐白心想,真的挺好的。
……
當天晚上,北家小公子在金街廣場淚流滿面的照片直接上了熱搜。
薄喬衍第二天看到微博消息的時候,長長嘆了口氣。
再冷靜果斷的人,在這種事情上也難免口是心非,看那個樣子,哭的跟個傻逼似的,還有臉說人家走了正好。
薄喬衍承認,這事他做的有點不地道。
昨晚上,他先告訴的人是北沐景,猶豫了很久才發信息給了北沐白。
後來,大概是為了刺激一下北沐白,讓他不要再繼續作下去,就想打電話告訴他這事北沐景也是知道的。
結果電話通了他還沒說什麼,劈頭蓋臉被他一通罵,氣的直接把話咽了回去。
但現在看來,這傢伙還是腆著臉跑去找人了。
把自己弄得慘兮兮的,是看到什麼接受不了的嗎?
薄喬衍看著照片上淚流滿面的傢伙,心裡隱隱鬆了口氣,看樣子,是意識到後悔了。
他拿起手機,撥了北沐白的號碼。
等了很久,手機自動掛斷了,他神色平靜的將手機放下。
半分鐘后,手機響了,是北沐白打來的。
「清醒了?」他問。
那邊傳來北沐白一聲輕笑:「三哥。」聲音沙啞的厲害,簡直不能聽,明顯抽了一夜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