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三個月，從夏天到冬天

  第801章 三個月，從夏天到冬天


  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定定的看著對方，眼神里都是複雜又難以隱藏的情緒。


  念涼涼心裡瞬間升騰出一陣酸楚，心臟一下一下跟炸彈引爆之前的警報器一般，她捏著手指，緊抿著唇讓自己冷靜下來。


  薄喬衍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狼狽，甚至算得上清爽俊逸。


  他身上穿著的已經不是那天登記時那套休閑情侶裝，深藍色的襯衫，淺白色的休閑褲。


  念涼涼看了一眼他的左腿，修長筆直，站的很穩，完全看不出之前中過彈的痕迹。


  薄喬衍一眼不眨的盯著她，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腿上，他嘴角牽起了好看的笑容。


  之後的時間裡，念涼涼一句話都聽不見了，法官說了什麼，律師說了什麼，呈上了什麼證據，有什麼證人出來作證……她只是一眼不眨的看著薄喬衍，貪婪的看著他，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薄喬衍全程也都在看她，只是偶爾在法官問起自己話的時候才懶洋洋的回兩句。


  直到厲瑾抓著她的手腕晃了一下，她才恍惚發現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意識到所有的審理都已經結束后她心裡猛地一揪，站了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法官的臉上，幾乎是瞪著他看著他嘴巴一開一合的念出了對薄喬衍的判決。


  法官的判決，跟之前郁風眠所料的並沒有相差太遠，所有的證據都是明晰的，薄家人的態度也明顯是要一定要保下這個兒子。


  薄喬衍的行為算是正當防衛，也算是協助警方拿獲罪犯，有立功表現，但防衛過當引起市民恐慌，事態嚴重。


  雖然不用負刑事責任，但要拘留三個月以示警戒。


  宣判結束后，念涼涼雙腿猛地一軟，硬撐著打著顫才勉強站穩了。


  郁風眠有些歉疚的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向念涼涼。


  念涼涼眼神里的期待已經黯淡下去，視線溫涼的落在薄喬衍的臉上。


  薄喬衍看了一眼審判席的法官，又看了一眼對面的鬱律師，最後看著念涼涼。


  幾秒鐘后，身後的人上前拉著薄喬衍，要把他帶回去。


  念涼涼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


  厲瑾拉著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動作，眼睜睜看著薄喬衍被帶走。


  門關上后，她閉了閉眼，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幾人的情緒都有些沉重，本以為休庭之後薄喬衍就能被當庭釋放，雖然已經預想過最壞的結果，但眼下這種情況還是讓人特別難以接受。


  尤其是，剛才念涼涼的那個眼神。


  她低頭愣了一會兒，才抬頭看著厲瑾。


  厲瑾臉上的表情明顯比來的時候要嚴肅沉重的多，大概是覺得現在這個結果有些難以面對她。


  「沒關係，不過是三個月，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念涼涼輕輕揉了下自己的臉頰：「大家別這樣，這個結果其實已經是好消息了。」


  郁風眠從上面走過來，見她這個樣子有些自責的皺眉：「涼涼……」


  「風眠學長，我還沒好好謝謝你，這段時間你忙前忙后也累壞了。」念涼涼打斷了他的道歉：「謝謝，真的。」


  郁風眠聽了這話，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嘆了口氣說道：「不過從今天開始，家屬可以探視了。」


  一句話，讓眾人的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


  這時候，薄老爺子被薄亦晨攙扶著也起身走了過來，一群人抬頭看過去。


  薄老爺子視線在念涼涼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一句話也沒說，顫顫巍巍的踩著台階下去了。


  厲瑾立刻皺緊了眉頭，看著薄老爺子。


  薄亦晨一臉尷尬，有些無奈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厲瑾，無聲的解釋著讓他不要介意。


  這次薄喬衍出事，薄家從頭到尾一個人都沒有出面，全都是厲家在全程找人找關係負責給薄喬衍脫罪。


  謝不謝的都不重要，可薄老爺子剛才那明顯帶著責怪怨怪的一眼，卻有些傷人了。


  好像薄喬衍落到這個結果，全是念涼涼把他送進去的。


  這也就是厲瑾沉穩內斂，要是厲老爺子在這，估計當場又要翻臉了。


  念涼涼本來心裡就不好受，薄老爺子這一眼更是在她心上扎了一根刺。


  「這是什麼意思？」


  池淵第一個就忍不住了，不悅的皺著眉。


  杜夫人從後面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她嘆了口氣，走上前說道：「孩子，你別往心裡去，這段時間累壞了，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念涼涼聞聲抬頭，杜夫人臉上少有的溫柔。


  大概是跟薄喬衍分別了幾十年，這短短三個月的拘留在她心裡，也不算是天塌下來了。


  況且，死的那個薄景軒到底也不是她的兒子，所以她看起來倒是比薄老爺子冷靜的多。


  「謝謝伯母。」


  從法院門口出來，免不了又是被記者追著一通圍堵，尤其是剛才薄老爺子已經出去了，可能記者已經從薄老爺子剛才的狀態猜到了結果，尤其對厲家人緊追不捨。


  念涼涼聽著從記者口中問出的一連串問題，心中冷笑之餘又不禁感慨，這一次薄家和厲家還真是給南城的娛樂事業添磚添瓦出了不少力。


  到了厲家莊園附近，記者們就不敢再跟了，明知道厲家這個時候心情不穩定，萬一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事請來就不好了。


  回了家，外公就迎了上來：「怎麼樣？」


  厲瑾將前後都說了一遍，外公才長長地嘆了口氣，最後伸手在念涼涼的腦袋上揉了揉：「不怕，丫頭，好事多磨，這次的事情也算是最後給解決了。」


  念涼涼感受著外公手心的溫度，腦海中下意識的想起剛才在法院時薄老爺子那冷冷的一眼，心裡頓時一陣委屈，忍不住就張開雙臂撲進了外公懷裡。


  「沒事，丫頭不怕，有外公和哥哥在呢，什麼都不用怕。」


  念涼涼沒出聲，只是拚命的點了點頭。


  她忽然想起當年外公從美國回到南城，第一次見到她時面無表情板著臉瞪著眼故意裝腔作勢出來的冷淡，再想想這些年外公是如何疼她，心裡就像是打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簡直難以言喻。


  「這麼大孩子了，怎麼哭起來還沒完了，怎麼了這是……」


  外公輕輕揉著她的頭髮，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抬頭看著厲瑾。


  厲瑾嘆了口氣：「剛才在法院，薄老爺子大概是心裡不痛快，不冷不熱的斜了她一眼。」


  外公一聽這話就心疼的不行，薄喬衍沒有被釋放她就夠難受的了，還要受人白眼。


  薄崇那個老東西，這件事跟他孫女又有什麼關係？

  這也就是他不在，否則……


  「薄崇那個老東西，也是個老糊塗的玩意兒……」


  外公難得爆了一次粗口，低頭哄著埋在自己懷裡哭的吭哧的丫頭：「沒事，不生氣，等喬衍那孩子出來了讓他給你出氣！」


  念涼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我沒事，我就是心裡憋得難受，外公您別跟著生氣。」


  厲瑾往客廳里看了一眼，見傭人陪著楠楠玩，剛想進去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一看，怔了怔，不著痕迹的看了一眼念涼涼。


  「誰啊？」


  這個時候，任何電話都會讓人覺得敏感，外公和念涼涼一起回頭看著他。


  「嗯，助理，可能公司的事情。」


  厲瑾說著，接了電話：「怎麼了？」


  外公沒在意，直接收回了視線，倒是念涼涼多看了他兩眼。


  厲瑾接著電話就漫不經心的轉身走開了。


  「我剛才打涼涼電話怎麼沒人接啊，我想跟她說一下可能要過段時間才能回去，但是沒打通，發信息她也沒回我。」


  厲瑾聽著盛南城語氣里的悠閑，有些猶豫。


  「怎麼不說話？」盛南城剛還笑著，一見他不出聲立刻就敏感的問道。


  厲瑾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前院，往後面走遠了一些，才道：「出了點事……」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盛南城聽完厲瑾說的這些，好半天才僵硬的說了一句。


  厲瑾踢了一下腳邊的花草：「忙起來，忘了。」


  他是真的忘了，腦子裡的事情太多就亂了。


  「你剛才說你那邊有點麻煩，怎麼了？」


  盛南城嘆了口氣，已經完全沒心情再說自己的事情了，閑聊幾句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盛南城就直接渾身癱軟的躺在沙發椅上，一動不動。


  房間里的燈光很暖，本來他都有些困了，這通電話之後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他為什麼要離開。


  他為什麼每次都要在念涼涼出事的時候離開。


  上次是，上上次是，再上次還是。


  每一次，他都是衝鋒陷陣跑的最快的那個……


  外面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兒，有人在他門口停下。


  「南城，還不睡。」那人敲了兩下門，推開門往裡看了一眼。


  盛南城沒動。


  盛希爾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走進來反手關上門。


  「南城，想什麼呢？」他在盛南城眼前晃了晃。


  盛南城這才回神，看清了之後喊了一聲三哥。


  這聲三哥，又讓他想起了薄喬衍，又是一皺眉。


  「艾倫家族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難纏是難纏了一些，不算嚴重。」盛希爾彎腰在他手機上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剛才，是跟我們小公主打電話的嘛……」


  一句話，讓盛南城剛舒展開的眉心又擰上了。


  「她還怨著你呢，不接電話？」盛希爾看他的神色猜測著。


  「三哥。」盛南城坐起身：「父親跟大哥談完事情了嗎，還在書房嗎？」


  「應該還在。」盛希爾問道：「你要找父親說什麼？」


  「回頭跟你說。」盛南城拿著手機急吼吼的就出去了。


  盛希爾嘆了口氣，要轉身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壁柜上的一個相框。


  他眼神一亮，走過去拿了起來。


  照片上的人穿著禮服，眉眼帶笑，眼神水潤，面頰白皙緋紅，一臉的幸福甜美。


  如果念涼涼能看得到，就能認出來這是她21歲生日時宴會上的裝扮，當時盛南城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拍了很多照片，沒事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真可愛，好漂亮的黑眼睛，比南城漂亮多了……」盛希爾自言自語的說著，將相框放回去的時候，又在旁邊看到了一疊照片，毫無意外全都是念涼涼。


  他在盛南城之前的沙發椅上坐下，一張一張的翻看著，照片上有的是念涼涼一個人，有的是她和薄喬衍在一起，還有的是她和楠楠。


  盛希爾看著看著，忽然皺著眉頭：「這個男的，我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啊……」


  ……


  念涼涼上樓之後，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愣，又起身去了衣帽間拿出一個大箱子來。


  她的衣帽間里，有三分之一是薄喬衍的衣服，也不用再回薄家去收拾。


  已經是九月半的天氣，再過幾天就要十月了。


  三個月。


  那就是直接要到冬天了。


  三個月，這樣聽著的話好像時間並不久遠。


  但是從夏天一下子跨越到冬天，念涼涼心裡就猛地一抽搐，時間彷彿瞬間就被無限拉長了。


  她穩了穩心神，將薄喬衍的衣服一件一件全都疊好了裝進箱子里。


  T恤衫，襯衫，休閑家居服，單薄的線衣，毛衣，稍厚一些的大衣，內褲，襪子，鞋子……直到箱子里再也裝不進去，她才檢查了一遍將箱子勉強合上了。


  在衣帽間里轉了一圈，她又拿出一個小箱子進了房間。


  打開浴室門，將薄喬衍的洗漱用具全都拿了一套新的裝起來，然後將兩個箱子全都拉到門口放好。


  忙完這些，她腦子裡又是一陣空，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拘留，應該不會像真正關押罪犯那樣吧，應該不會太受苦吧……


  他那樣的人，從小應該是從未受過什麼苦的，那樣艱苦的環境……


  「涼涼，在忙嗎，下來一趟。」


  樓下，厲瑾站在樓梯旁往上喊了一聲。


  念涼涼推開門出來，站在走廊上往下一看，原來是薄亦晨來了。


  「你來的正好。」她沖薄亦晨抬了抬手：「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