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不滿，期盼，都是真的

  北沐白心裡是不服氣的，但向綰這一番話下來，他竟然啞口無言。


  他直直的瞪著眼睛，眼神里透著不知所措的茫然，他是這樣的嗎，他竟然是這樣的嗎？


  他心裡一跳一跳的抽著疼，心酸又羞愧，但卻從心底里止不住的冒出一陣涼意。


  這麼多年，向綰竟然一直是這樣看他的，他竟然這麼差勁的。


  向綰看著他緊繃著臉不甘承認又委屈羞愧一副糾結的樣子，知道他已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原本很多話她不想說的，但今天的事情……


  北沐白雖然沒有真的碰那些東西，但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向綰心裡實在生氣，恨其不爭。


  雖然已經分手了，但向綰並沒有把他當成仇人，看他這樣找死真的是生氣。


  她知道其實自己沒有立場教訓他的，但她實在是剋制不住，心裡的怒火，失望，怨憤彙集在一起……讓她終於這幾年的怨氣全都撒了出來。


  不過是分手而已，何必搞得這麼誇張尋死覓活的，她是真的希望北沐白以後都能好好的，最好很久之後的之後見了面還能像涼涼和池淵那樣，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沒有恩怨，沒有是非。


  但現在她看明白了，她不是念涼涼，北沐白也不是池淵。


  她沒有念涼涼那麼心大，北沐白也不想池淵那樣寬厚明事理。


  今天如果不能讓北沐白徹底清醒，天知道以後他還能不能幹出比今天還嚇人的事情來。


  向綰用力咬了下唇，狠心的撇開了臉不再看他。


  「還有當年，歐陽晚那件事……」


  北沐白渾噩的腦子在聽到歐陽晚后漸漸清醒，抬眼看她。


  向綰沒看他，臉依舊對著落地窗。


  「當初我和歐陽晚一起被綁架，你擔心她，北沐景自然也擔心我。你求他一定要把歐陽晚救出來，可歐陽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是因為你嗎？不是你行事乖張放肆，她怎麼會被人綁架報復，連帶著我一起跟著被連累。」


  北沐白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我……」


  向綰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有些誅心，自己當年被北沐景藏的好好的，能被人發現其實是蘇淺出了不少力，不能怪到北沐白的頭上。


  「北沐景沒有成功救出歐陽晚，怪他嗎？對，的確應該怪他，怪他笨，不知道綁匪將我和歐陽晚分開了，怪他只有一個人，不能同時跑兩個地方救出兩個人。綁匪是一心要弄死一個人，讓你們兄弟反目，這麼簡單的挑撥你都看不清……」


  向綰沒理會北沐白已經變了的臉色，手指在窗戶上輕輕畫了幾下，寫出了歐陽晚的名字。


  「你怪他，當初為什麼不自己去救她？你既然對她一往情深，她死之後又為什麼這般風流？」


  北沐白看著她白皙的手指，看著她手指在窗戶上畫下的痕迹，看著歐陽晚的名字，心裡一陣酸澀茫然。


  「我只是……」


  「只是藉此消弭度日忘記傷痛。」向綰順口接了他的話：「這麼好的法子，那當年三哥痛失蘇淺，為什麼不拿來消弭痛苦呢？」


  北沐白再次沒了聲音。


  向綰這話沒有剛才那樣詞嚴厲色，但卻讓他更無地自容。


  「你哥哥當初一直護著你，你不念著他的好反而恨他，是他殺了歐陽晚嗎，你不恨綁匪反而恨他，你腦子有問題嗎？」


  「還有我。」向綰垂下手，抬眼看他，眼神里終於多了幾分情緒：「你竟然怨我，我不可憐嗎？我無辜受牽連被綁架，你卻怪我害死歐陽晚……」


  「我沒有！」


  「你沒有？」向綰擰眉瞪著他：「你真的沒有？當年你說過什麼話你忘了嗎？」


  「我……」北沐白不停地大喘氣，臉上漲紅，他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已經記不清楚當年自己暴怒時說了什麼，可也知道自己當時口不擇言故意說了很多放肆的傷人的話，被向綰一問就沒了底氣。


  向綰見他不再辯駁也不再氣勢洶洶：「這麼多年再幼稚的人也該成熟了，但你真的讓人失望，你一直利用當年的事情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我還要謝謝你，你對我算是仁慈的了，說到底，你也只是傷害了我兩次，沒關係，我能抗傷，時過境遷也算了，我已經釋然了。但你一直都在傷害你的家人，你不過是覺得你哥哥不會真的狠心放棄你，你父親也會一直護著你，你永遠都長不大。你以為是別人傷害了你，你以為自己很委屈，其實是你薄情寡性推卸責任沒有擔當，你一點都不委屈，委屈的一直都是你哥哥，你父親，還有歐陽晚。」


  北沐白神色僵硬的看著她，病色的臉更加虛弱了。


  「你鬧了這麼多年，北家就不睦了這麼多年，你父親日漸年邁還要為你們兄弟擔心，你身為人子不能承歡膝下還要父親跟著整日操心這是不孝，你怨恨沐景這幾年他一退再退，你不懂他維持兄弟感情維護家庭和睦的用心這是無情無義，他沒有對不起你，一直都是你對不起他。」


  「……還有我。」向綰手指在自己鎖骨上戳了一下：「我也對不起他，我辜負了他，我沒有守住自己的身子，也沒有守住自己的心……」


  向綰忽然哽咽了一下，淚意來的洶湧又濃烈：「……知道真相的那幾年裡，我每一次看見他都覺得自己像個罪人，我瘋狂的怨恨你也有這個原因，不是你，怎麼會這樣……」


  她輕咬貝齒，抬眼看他的時候已經紅了眼睛：「你既然心裡有人為何要招惹我？我背叛了他跟著你……你為何又棄了我？」


  北沐白看著她的眼淚，被質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向綰深吸一口氣，伸手抹去了眼淚。


  「不過，好在我看明白了。」她輕呼了口氣：「我不是你，不會一直這樣無厘頭的遷怒怨恨，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所以我不恨了，不怨了。」


  「至於歐陽晚，你上躥下跳自暴自棄折騰大家跟著你受罪，最後都還要怪到歐陽晚的頭上。因為所有人都以為是因為她你才會性情大變，她什麼都沒做，死了卻都要背著這個罪名……哦，現在還有我，也背著這個罪名了。那天你追到劇組去找我說都知道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父親跟我說了什麼，他怪我將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都毀了，怪我一直猶豫不決給你希望讓他兩個兒子都跟著痛苦……北沐白，是我猶豫不決還是你不肯放棄，你最清楚。」


  向綰抓了抓沙發扶手，站了起來。


  「你糾纏我竟然是我的錯，那麼你這次嗑藥，當然又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沒關係，我可以繼續背著這個罪名。你繼續作妖，我一直給你背著罪名就是了，沒關係的。」


  北沐白僵硬的綳著身子，好半天才卸了力道往後一靠，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從劇組回來那天到現在，他確實比以前更廢了。今天被向綰這樣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教訓奚落，他徹底看清楚了自己，也看清楚了兩人的關係，完了。


  向綰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本想起身就走，但北沐白喪到徹底崩潰的樣子又讓她心裡不是滋味。


  「北沐白。」她盯著看了許久，放緩了聲音：「這些話我一直不想說，因為分手之後我就是外人，無權指責批判你的人生。」


  北沐白睫毛顫了顫，沒動。


  「更重要的，我不想這些話說出來讓你更恨北沐景，破壞你們兄弟感情，我知道他一直很疼你這個弟弟，他重感情，我顧及他的感受，顧及你父親的感受，也顧及你的面子。但你不懂我的用心，現在竟然還……如果不是黎軒把事情壓下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你哥哥辛苦這麼多年都是為了北家，如果你不能幫他最起碼不要再拖累他了，你也不想讓北家當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吧……」


  北沐白喉結動了動，忽然抬頭盯著她，眼睛通紅，眼神卻有些凌厲。


  向綰與他對視片刻：「其實你早就原諒他了，是因為我。」


  他猛地縮了下瞳孔，下意識的偏開臉。


  「我今天跟你說這些話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但我不希望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她轉身拿起了自己仍在桌子上的包包。


  「不要再讓大家擔心了，也不要再讓自己傷心了。」


  向綰推開門，在門口站了幾秒又回頭，北沐白紅著眼眶一臉不舍的正看著她。


  「北沐白，我不恨你了，我們恩怨兩清。」


  「綰綰！」北沐白見她推門要走，心裡頓生一股濃濃的不舍和恐慌：「……你，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都是真的。」


  「不滿，期盼，都是真的。」


  ……


  向綰神色悵然的下樓，剛下兩級台階就愣住了。


  樓梯拐角處，一老一少一管家，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