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至於叫著比之自己爺爺不過小上那麽十來歲的懷王為父親,她卻是沒有什麽別扭的。
“原來是盛小姐,失禮,隻是……您的樣子,與往日的熾焰郡主實在是太過相似,快裏邊請。”不過幾日時間,盛熾的名號懷王雖然已經和皇帝言說,但畢竟還沒有封賜下來,因而叫她一聲盛小姐也無不妥。
王管家顫顫巍巍的走近,盛熾的眼眶轉眼就紅了一些,迅速的低下頭來,這人是因為自己這張酷似的臉才會前來領她的吧,明明已經……
“怪不得王爺和王妃回來就一直在念叨著您,著實是太像,人怎麽能夠像到這個地步呢……”似乎是喃喃自語,又似乎是一種懷疑,盛熾隻是從嗓子裏輕輕的溢出兩聲輕應,不敢張口,她怕一張口便是哭泣的聲音。
這一日,她在王府之中說不得待得有多愉快,隻因為她的心緒起伏太厲害,一草一木,一如她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動,兩個老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看著她不語,卻是貪婪這時間的分分秒秒。
盛熾一方麵需要隱瞞自己的心緒,一方麵又需要三兩句的和懷王夫婦說話,幾欲崩潰,可她想要多陪他們一會兒,多陪一會兒,唯一對不住的就是這一對父母了。
宋定之那一世,父親於她不過是個代名詞,那是利用與利用的關係,郡王府裏,她由於和沈遠之一起長大,打小就在想著任務的完成,再加上局勢的不明朗,她過得也很累,所以反倒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便是懷王夫婦這一對父母……
沈恒安也卻是這麽想的,因而他才會用懷王夫婦來試探她,一方麵是這倆人還在世,另一方麵就是知道盛熾心中的愧疚。
“你明日是不是要啟程去千送鎮?”餐桌上,懷王問道。
“阿熾要去千送鎮?因為那場拍賣會?”發出這句疑問的赫然是懷王有意做媒叫來的沈恒安。
盛熾其實已經做好了計較,如今對於沈恒安的接近也很自然的接受了,畢竟愛之深責之切……
“嗯,那條礦脈,我勢在必得。”盛熾點頭,眼中洋溢著自信而耀目的光芒。
沈恒安知道盛熾一直是個心有丘壑的人,隻是還是為這抹耀眼而深邃了眼眸,“我和你一起去。”
他深諳這一路之艱險,卻也不放心盛熾一人獨往,就算盛家給她派遣了護衛,又有幾人真心實意為她。
“你走得掉麽?”盛熾側首看向沈恒安。
沈恒安一愣,腦海之中一道線突然變得清晰,是啊,若是盛林當真做了最壞的打算,那麽必然是做好了拖住他的打算。
“懷王……”沈恒安隻道兩個字,懷王便明白其中深淺,他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他會做好安排的。
“沒有必要,這一去雖然危險,我卻也不是什麽準備都沒有的!”盛熾打斷他們二人,這份擔心她雖然明了,卻也不想一路上太招搖,否則礦脈爭奪想必會愈加的艱難,說不得對她這方下不了手,就該走迂回路線了,到時候徒增煩惱。
“你確定?”沈恒安的臉色變得相當嚴肅,“這可不是一場遊戲,敗了還有重來的機會,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最後一句話,沈恒安說的溫柔輾轉,這是一個男人對自己摯愛的擔心,僅此而已!
就是這份簡單,直直撞入盛熾的心底,一下子就讓她為未來的某一天生出了無限的罪惡感。
終究,她還是拒絕了他們的幫助,該來的總會來,就算是高調的用了他們的人,攔得下一次,又如何能夠每一次都安然無恙,不若一開始就給他們機會,扮豬吃老虎下一擊即中。
夜裏,盛熾剛一合目,眼裏就閃過了沈恒安那張對她溫柔寵溺卻含滿了擔憂的臉,有光影一閃而過,待她想要抓住的時候,又飛逝不見。
夏夜裏的風並不清涼,比之白日卻也好上許多,不知打哪兒傳來的清笛聲,透著芬芳的遺韻,盛熾閉目傾聽,飄飛的青絲合了半窗,她淺淺啟唇,跟著音調悠悠哼唱,這樣的古調對如今的她而言,並沒有什麽難度,心思頓生,她兀得轉身,房中是一架鳳尾古琴,據說是她娘親的嫁妝,當年一曲定鍾情。
她伸手拂過,輕攏慢撚的跟上那清笛的樂調,時間一長,她才婉約發現,這好像是一曲鳳求凰啊!
嚇得立刻抬起雙手,一下子覆蓋在琴箏之上,一聲躁鳴起,月影悄然入雲層,羞紅了臉,盛熾低咒一聲,這是什麽情況,她雖然對曲調熟悉可是不代表她能記得住一首首的名字啊!
更楞然的還在後麵,有語聲急切,俊逸的身影寬闊的胸膛抵在她的背脊之間,凝水為刃的雙手輕而易舉的就將她環住,“阿熾,我以為聽到你的回應還要好久,這一曲鳳求凰可見證了你的答應,以後再不許後悔了。”
“我如果告訴我,這根本就是陰差陽錯,你信不信?”
“你說呢?”沈恒安稍稍冷了神色。
盛熾心中長嘯,一來,她不知道沈恒安這麽大晚上的吹笛擾人清夢,二來,她更沒有想到這首調子赫然是鳳求凰,“想不到一代沈家族長也來做這梁上君子,也罷,竟然還吹一曲鳳求凰,這實在是有違你在萬千民眾心目裏的形象!”
“能夠得到你的青睞就好,緣何要管那麽多人心中的思想,至於梁上君子,若是能夠一次比一次意料之外,我倒是不介意多做幾次。”沈恒安輕輕啃咬著盛熾的耳垂,盛熾渾身一麻,“似乎你得寸進尺了?”她的聲音本應該是冷的,可說出來卻覺出了說不清的曖昧。
盛熾想要跳腳,這什麽破聲音,一定是開口的方式不對!
“得寸本就該進尺,這邏輯關係本就是對的,阿熾,我知道你也激動,可也不要自顧自的曲解古人的智慧。”
明明boss你這才叫曲解好不好……這一夜給二人之間留下了曖昧的痕跡,盛熾直覺沈恒安與她之間比之恒世子與熾焰郡主還要親近了幾分。
沈恒安陪著盛熾二人就那麽雙雙站在窗前,任不言的風兒吹散他們的長發,一直待到了天明時分!
“去睡會兒吧,還有兩個時辰才出發,路上可莫要累著自己,我將族內小人處理幹淨之後,立即去找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以自己的性命危險,礦脈就算得不到也沒有關係,最不濟,你還能做我沈家的主母……”一般不會多言的沈恒安嘮叨了許久,因為在乎所以念叨,因為在意所以不安。
盛熾全程都在點頭,她知道沈恒安的擔心,她自己實則也是恐懼的,未知總伴隨著不安!
就在沈恒安終於要離開的時候,盛熾也不知道那一刹那是怎麽想的,她既然抓住了沈恒安的手,“怎麽?”這樣依賴的動作讓沈恒安心中一頓,溢出狂喜。
“恒安哥……你對我可是……當真?”
“我不對天起誓,我隻對你溫言,對你,我是真!”沈恒安回握住盛熾的手,手腕相磨之間,熾石與石扣之間擦出了叮叮當當的清脆之音,“這是命中注定,你是我命中之重,僅此而已。”
盛熾想哭,哽咽著道:“若有一日,我必須離開你,你會如何?”
“終其一生,我都不會讓你說的如果成真!”沈恒安抓著盛熾的手漸漸使上了力氣,盛熾無奈的歎息一聲,“我知道了。”
沈恒安卻沒有放開她,凝眸對視,盛熾才知道他是不滿意自己的回答,她終究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當沈恒安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她的眼裏的時候,她低低呢喃一句:“對不起。”與之同時落在風中的還有一滴晶瑩,月光反射看不清晰,盛熾又很迅速的轉身,她上榻而眠,擁衣而睡,沈恒安環著她的溫度依舊殘留,這一覺,她直睡到了小點前來呼喚。
“小姐,你怎麽睡在榻上了?”
“夜裏無眠,在屋子裏走了走。”盛熾敷衍的答道,起身的時候,如同墨潑的長發自枕上移開,無人注意到,那裏是一片水漬。
“阿熾,這一去可得小心。”盛老爺子精神還不錯,但言語之間對盛熾的擔憂可不少。
盛熾低聲說道,“我心中有數,爺爺但請放心。”順手拍了拍盛清沖,“何況還有這個小堂弟呢!”
盛老爺子朗聲大笑,說來這個盛清沖在這個家也算是個特立獨行的,不過是個能夠堪當大任的。
“父親,這是和阿熾說的什麽笑的如此開心。”盛林攜著自己的女兒盛黎悅前來相送,臉上是絕對的親和,可惜盛老爺子也好,盛熾也罷,對他的狼子野心都看的分明。
“二伯父來送我,這是打算讓黎悅隨我一起前去見識見識?”盛熾有意將盛黎悅拉下水。
“黎悅這段時日和嶽父說好的,要回去陪他們一段時間,可不能出爾反爾,下次吧,下次定讓她和你一同出去見識見識。”盛林心中一驚,立刻找了個還算是重量級的借口,至少盛熾不能隨意和柏家長輩過不去,盛老爺子就算是猜到什麽,這個節骨眼上也不能與柏家敵對。
“路上小心。”難得的,盛黎悅竟然對她相當的和顏悅色,盛熾彎唇淺淺一笑,春風拂木。
盛熾瀟灑的揮了揮手,踏上了馬車,這是一個分割點,相信,這一次千送鎮之行會有別樣的收獲,明的暗的,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點,夠他們動作了。
“堂姐,你這樣離開真的沒有關係?”盛清沖沒有選擇騎馬,而是賴在了盛熾的馬車裏,享受著冰鎮的酸梅汁,一邊還不忘問道。
“就算是有關係我也必須要離開。”盛熾斜了他一眼,早上睡得並不算安穩,她說罷就閉上了雙眼,靠著馬車壁上休息。
徒留盛清沖獨自哂然,是啊,總有要離開的時候,如今族內好歹還有盛老爺子坐鎮,就算是盛熾的勢力還未曾形成,也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