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一)
坊間傳言如雪花繽紛而落,盛熾卻依舊昏迷不醒,三天的時間裏沈恒安衣不解帶的照顧,看的眾人心思攢動。
“盛家如今是回不去了,你有什麽打算,於我堂姐而言?”盛清沖看著沈恒安在盆裏的布巾擰幹,給盛熾溫柔的擦著臉上滲出的薄汗,那一縷細致,倒是讓盛清沖看的動容無比。
“一切看她的意思,若她願意,八抬大轎,沈家的主母之位等著她,若她不……”沈恒安拿著布巾的手頓了頓,“她必然是會願意的,我也必須要讓她願意。”
“必須麽……你該知道我這個姐姐,最是討厭別人的強迫,興許到時候,會弄巧成拙。”盛清沖覺得有必要提醒提醒這個人,他該是真的將自家堂姐放在心上的人。
沈恒安的眼裏是寵溺溫柔的光芒,如同溫軟的河水趟過萬物時的細膩,他轉首衝著沈恒安點了點頭,“我對她知之甚深,你的提醒我也記下了,如今,你便在王府好生待著,盛家的事情等阿熾醒過來再說。”
盛清沖這個青年他很是欣賞,當然更因為盛熾的緣故而不能全然不管不顧。
“我知道了!”盛清沖悠悠歎口氣,該還回來的盛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必然要還回來,時間早晚而已,他已經可以預料到,惹怒了沈恒安和懷王府的盛家一旦沒了盛熾的庇護,最後的結局自不必說。
“時間也不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姐不是無心之人,看到你這個模樣……該是會心疼的。”盛清沖靠著門扉遙遙看了一眼合著雙眸一動不動的盛熾,這一場災難或者隻是一個分界線,一切變得分明,反而更好下手。
“嗯。”沈恒安隻是輕輕應了聲,卻不見他抓著盛熾的手有任何的放鬆。
盛清沖歎息了一口氣之後,環胸離開了。
陡然安靜下來的屋子裏,隻有盛熾和沈恒安清淺的呼吸聲相互交替糾纏,聽不清誰是誰的?
“阿熾,你不能這麽拋開我,一次兩次三次,已經是極限,如果這樣的糾纏換來的是你的生死,我寧願……寧願離你遠遠地。”沈恒安深沉的聲音變得有些微的黯啞。他抓著盛熾的手不自禁的用上了力氣,直到一陣情緒緩過,他才反應過來,“弄疼你了吧,我真是不小心。”他一邊說著,一邊附在盛熾的手上輕輕揉捏,直到微有些發紅的印記緩緩散開。
盛熾隻覺得自己身處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她循著陽光的方向不停的奔跑,直到眸子裏突然映入大片的雪白,非是霧氣,而是一家四麵白牆的地方,那裏有著先進的機器,而躺在床上的兩個人蒼白著臉頰,一呼一吸都靠著呼吸機的供給,這裏是……醫院。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躺在床上的兩個人的模樣,卻總覺得一股壓力迫然而來,她無法靠近,隻看著護士給二人量體溫,側心率……從始至終,她都沒能夠看清那兩個人究竟是誰?
是了,那熟悉的輪廓,可不就是現代的自己麽?那,那個男人呢?
她想到了,當初的自己身陷囹圄,是被人救了,但到底是失去了意識,那麽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便是她的救命恩人?拚命的想要靠近,拚命的想要確認,究竟,究竟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可拚了命的結果卻是聽到了一聲聲嘶啞著嗓音的呢喃。
是了,她被長劍刺中心肺邊緣,僥幸死裏逃生,任務還未完成,她不能再逃避了。
意識漸漸歸攏,她眼睜睜的看著病房裏的兩個人愈加的模糊,隻在心中喊上一句,再等一等……
他聽見沈恒安低啞著聲音,一句句的喚著她的名,“阿熾,醒來,醒來看我一眼,阿熾……我該陪著你的,我可以沒了沈家,但不可以沒了你啊……”沈恒安摩挲著她的臉頰,嘴中是深情的呼喚。
盛熾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就好像被黏住了一般,不論她怎麽努力,始終是一片黑暗。黑暗裏,她聽著沈恒安的聲音,原先驟然生出的恐懼也緩緩消逝。最終沉沉睡了過去。
夜裏,沈恒安和衣睡在她的身邊,將她小心翼翼的攏在懷裏,這是他需要傾盡一生去好生對待的瑰寶。
又一日,初起的陽光灑落在二人的身上,細細膩膩的毛孔接受著朝陽的洗禮,沈恒安伸手為她擋住刺目的微光,不願讓盛熾受到絲毫的傷害。細致到了極點。
盛熾不知不覺間皺起的眉頭就這麽放鬆了下來,沈恒安這才會心一笑。動作一直維持到陽光開始斜斜向上,再打擾不到盛熾罷了。
“阿熾,快些醒來吧。”沈恒安在盛熾的額頭淺淺落下一吻,落了一片深情。
懷王踏進來的時候,腳步在門口頓住,一如每一個前來探望的人,小優小點和盛清沖,他咳嗽了兩聲,“恒安。”
“嗯?”沈恒安沒有轉首,而是自顧自的給盛熾身上的薄被掖了掖。
“宋寅來說,沈家的人也開始不安分了,你這邊是不是要回去一趟?”不忍心打斷二人之間繾綣的旖旎氣息,歲月靜好的畫麵卻終究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俗世紅塵總是有紛紛擾擾的事情!
宋寅本想親自來報,卻被沈墨纏住了腳步,隻好走迂回路線,透過一些其他的途徑,將事情透露給懷王。
“我知道了,多謝懷王。”沈恒安卻覺得不過是小事一樁一樣的態度讓懷王爺愣怔了一會兒。“不打算回去?”
“有宋寅在,有我培養的那些人在,若是這樣還被他們翻了天,那樣的沈家我也懶得去管。”支持沈墨的不是沒有,但這些日子已經被他整治的差不多了,正打算騰出時間去找盛熾的,卻不想得來的是這樣的噩耗。
懷王點首讚同,新收歸的那些勢力,如果再次翻天,那麽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如此也是一場試探。“隻苦了阿熾,如今被坊間人那般汙蔑,哼,等郡主的名號下來,再敢多言,就是藐視皇族,這麽一大頂帽子扣下來,本王倒是看看,還有什麽人敢那麽不知好歹。”
盛家敢如此抹黑盛熾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盛熾的郡主身份如今尚未昭告天下,否則皇室的人,就算是認養的也不是他們能夠隨便言說的。
沈恒安不置可否,又聽懷王繼續道:“盛家太過自負,盛林對柏家幾乎是言聽計從,若是阿熾再不醒過來,說不得這當家人的位置就要拱手讓人了。”
他隻是微微眯了眯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也該出手了,不管盛熾最後打算將盛家變成什麽樣,到底如今處於昏迷,他會讓盛熾自行解決,因而這族長的位置必須懸空。
“皇室與世家如今已經沒有什麽交集,懷王還是莫要牽扯進去的好,否則阿熾醒來也會心有不安,這一切有我。”沈恒安聽著懷王語調之中的火氣,默然一刻之後忽而言道。
盛熾的眼皮抖動不已,卻愣是沒有能夠張開雙眸,她都聽到了,聽到了沈恒安夜裏白天的呢喃,聽到了來來往往的眾人對盛家沈家事情的評斷,奈何,她睜不開眼睛,奈何她無法多言。
感受到沈恒安細膩到極致的照顧,盛熾是別扭的,可也是開心的,雖然知道一旦她醒來,故事的走向必然會變得分明,卻依舊貪婪的享受這份屬於沈恒安獨一無二的照顧。
或許她自己醒不來便有這方麵的原因吧!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沈恒安以雷霆手段將沈墨自沈家除名,搶斷了柏家幾處礦脈的爭奪,更是強烈與歐陽家進行了對立。
“阿熾,今天傷害你的歐陽家和沈家的人我已經處理了,如今隻留下一個盛家供你開刀,你該醒來了。”
“族長,沈墨在王府外罵你不仁不義,說你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兄弟手足,很是難聽!”宋寅來的時候,掏了掏耳朵。
“懷王爺呢?”
“在宮中還沒有回來,不過屬下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了王管家麵色不善的前往大門的方向。”宋寅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是幸災樂禍。
沈恒安狠狠皺了眉,終於起身,放開了始終抓著盛熾的手,邁步而行。
宋寅先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盛熾的方向,又有些疑惑的跟在了沈恒安的身後,“族長,這是……”
沈恒安沒有搭理他,但是那冷沉下來的氣息告訴他,這一次,沈墨或許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不能再有。
誰都沒有發現,沈恒安的背後,那張略顯蒼白的容顏上長長的眼睫在輕輕顫動。
“沈家大公子,如此在我王府外喧嘩,你哪兒來的膽子?”王管家雖然年邁的,但是宰相門前三品官,他的氣勢又如何會弱。
一聲斷喝之下,沈墨眯了眯眼,本就因為沈恒安的突然發難而倉皇的被趕出了沈家,打算卷土重來的時候,卻發現再無一人站在他的身邊,就連與之交好的柏家,也因為幾處礦脈的來源被截斷而焦頭爛額,哪兒還有閑心理會他這麽一個喪家之犬!
恨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無所有的他還怕什麽?
“哼,王侯將相就可以利用權勢來將我們這些小人物給碾壓在腳底?盛熾那位盛家嫡女緣何會與王府扯上關係?說不得就是皇室派過去挑撥世家關係的,如今,嗬嗬,紅顏禍水,就連我沈家族長都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可是他的親兄弟啊,一句話不說就將我掃地出門,他至偌大的沈家於何地,他至列祖列宗的麵子於何地?”
一番話,說的義憤填膺正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