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父親,這大早上的有什麽事情?”
“你自己看吧。”懷王將盛熾領到了那個常年被鎖起來的木門前,盛熾心中微微震顫,這裏是栽種朱頂紅的那塊土地,這裏是她所有秘密的隱藏之地。
懷王將木門打開,映入她眼底的不是一簇簇的繁花,卻是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滿滿的幾十箱,幾乎將這個地方塞滿。“這是?”盛熾顫抖著嗓音問道。
“這些是盛家族長送來的聘禮,僅僅是一小部分而已,阿熾,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不愛他啊!”盛熾抿著唇線,輕輕的,真的是很親很親。
“真的不愛麽?”懷王看著盛熾抿緊的薄唇,他即便是作為過來人,卻依舊是看不透她的心。
“真的,父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不想成為聯姻的犧牲者。”
“可為父卻是覺得你和恒安之間的氣氛旁人根本難以插入,難道是我們多想了?”盛熾沒有聽明白那一聲我們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將這些退回去吧,盛家不缺錢,王府不缺錢,聘禮,我更是不缺。”盛熾轉身,將一切拋之在腦後,更多的是一份迫切的想要離開此地的心情。
可腳步輾轉之下,到底是沒有回到盛家大宅,那裏,沈恒安還霸道的待在清風逐水院的偏房,懷王所言不差,她與沈恒安之間的氛圍當然是他人插入不了的,畢竟是有著幾世情緣的他們。
千層樓前,她頓住了腳步,就在這裏,是她和恒世子關係進展的一道門檻,就在這裏,她見識了陳果前世與今生的巨大差別,就在這裏,她撒開了心內的一段切切實實的感情,而後再收不回來,直到這一世與沈家族長沈恒安的初見……
似乎一切都在輪回,而他與她之間殘存著的這份宿命,誰可以打破?真的要等到回歸原點的時候?
盛熾下意識的忽略了那場所謂的時間節點是盛熾與陳果的婚禮。
“盛大小姐,你多日未來了?”盛熾的每一次心煩,必然會在千層樓裏留下她的痕跡,就這一點而言,千層樓已經快要成為她的寄托。
月華染得風霜愈加寒冷之時,盛熾才獨自踏上了歸途。
“你怎的回來的這麽晚?懷王留你了?”迎上來的赫然是沈恒安,他的左手被白布糾纏,此刻垂立在一側,與他渾然的氣質看來相當的滑稽。
“嗯。”盛熾點頭與他擦肩而過,似乎滿是疲憊,而不願意再多言一句。
沈恒安看著她的背影,眼眸裏有一閃而逝的怒意,伴隨著瞳孔眸色的加深,盛熾隻覺如芒在背,就連腳下的步伐都不自禁的加快。
接下來的幾天,盛熾幾乎每一天都會出去,選在天不亮的時候,月上中天的時候歸來。沈恒安卻一步都未曾離開,他更像是個守株待兔的獵人,而盛熾就是他等待的那隻兔子。
眨眼又過去了好些天,而盛梨月所做的這件事情,差點讓盛熾殞命,而這一過程之中,沈恒安沈家族長手掌受傷據說‘嚴重’的很,盛家小姐衣不解帶的照顧在他之身側,讓先前的退婚風波迅速的消退而去。
至於六大世家的柏家因為幫助過盛林以及縱容這一次的自家小姐聯合盛梨月傷及二人,受到了來自皇室與盛沈兩家的三重打擊,就此一蹶不振,與之同病相憐的還有歐陽世家,對此,坊間隻有一句話,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如此這般過去了有一個月之久,沈恒安就一直待在盛家,除了他幾次故意的等候之外,盛熾與他在沒有主動相遇過。
“公子,您這樣值得麽?”宋寅為沈恒安所做的這些事情感到不值的同時也恨上了盛熾的絕情。“我看盛家大小姐就是在利用您而已,哪兒有半分感情。”
“閉嘴。”沈恒安冷冷的道,宋寅雖然不甘心,卻依舊不情願的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沈恒安立在盛熾的門前,冰涼的風打在他的身上,手上的傷早早就已經恢複,可白布依舊纏得緊緊,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能夠離著盛熾更近一些,更近一些,可到頭來的結局,令人心寒不已。
“真的隻是利用麽?”他看著盛熾緊閉的門扉,低低呢喃的同時,抬起的手在叩響屋門之前先一步落下。
可恰在此時,門……開了!
盛熾的雙手還在屋門之上,沈恒安的胳膊堪堪落下,二人相對凝眸處似有無限深情,盛熾的眼眸裏到底是鏡花水月,緩緩成空。
沈恒安就在這一雙眼裏,漸漸淡下了臉上的表情,宋寅瞪了一眼盛熾之後,悄然離開,給他們二人騰出了一方天地。
“從前的你似乎沒有這麽絕情,為什麽?”
盛熾沒有注意到沈恒安再說這兩個字從前的時候語氣之中的複雜,她隻當這個人說的是之前的那一段若有若無的曖昧,與她順其自然的接受。
“我可曾回應過你?”盛熾依舊保持著開門的動作,雙手幾乎要陷進了門扉的木頭裏。
“沒有麽?你捫心自問,真的沒有過哪怕一次麽?恒世子與熾焰郡主之間的可歌可泣,你真的可以完全忘記麽?”
“你什麽意思?”盛熾心中一顫,這是什麽意思,這話代表著什麽?她壓下心中那一瞬的慌亂,疑惑的抬起了頭。
沈恒安也是一頓,從這雙清澈的隻剩下疑惑的眼神裏,他看不到任何帶著曾經記憶的可能性,難道,隻他一人麽?
“嗬……當真是我一廂情願了麽?人,總是會變得啊!”沈恒安盯著盛熾的眼,突然笑的令人心中生寒。
下一瞬,她尚未反映的過來,就撞入了一個堅硬的胸膛,指甲劃過屋門上的硬木,‘啪嗒’一聲,似乎……斷了,有什麽東西隨著一聲同時的斷開,她不願意細究。
她悶哼一聲,而沈恒安的笑聲不斷,根本就未曾發現這一情況,盛熾想著,就當還債了,就當還了這段沈恒安的感情,她造下的因果,她自己吞食吧,緘默不言!
沈恒安的笑泛著苦澀,每一聲都入了盛熾的心底,久久不散,他言:“你看,你對我的懷抱,似乎很是貪戀,再問你一遍,真的哪怕是一點點,一絲絲的感情都沒有過麽?”
對,說中了她的心,她是貪戀的,貪戀這個屬於沈恒安的懷抱,貪戀這個如同恒世子一樣溫暖的人,貪戀這個沈遠之的轉世,可那又如何?生存於此,非是她所願,而且一旦她的猜測成真,那個真的與他同躺在醫院裏的人是沈遠之,那麽是不是可以說明,這四世也是沈遠之的轉世?
想來也是,兩個人的事情自然需要兩個人去解決?
隻是她更幸運一些,含著所有的記憶,所以她是那個要完成任務的人?時至今日,如果她還以為自己隻是在單純的完成任務,那她就白活了這麽幾世?
連轉世輪回這樣的事情都能發生,她還有什麽道理不確定自己是沈遠之的劫難?
如果,如果當真在此逗留一生,是不是意味著沈遠之與自己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旦想通了關鍵,盛熾的整個心都震顫了,這樣的結論太過驚人了……
“我一向識時務,你的懷抱非是我貪戀,你覺得憑借我的力氣能夠推開?”
沈恒安默然,是的,她推不開。他也不知道,盛熾的腦海之中在這一刹那竟然轉過了如此多的思緒,所以,環抱著盛熾的力量鬆了鬆。
盛熾一有感受,立刻就掙紮著退了出來,“我沒有過,從來都沒有,今生今世。”
沈恒安臉色有些凝滯,是不是該為盛熾這一句今生今世而高興呢?至少,作為恒世子的時候,她的心是在他身上的。
這一鬆,鬆開的是盛熾掙紮的身心!
這一句,斷絕的是沈恒安堅持的耐心!
可當看著盛熾退回屋子的那一瞬間,沈恒安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掀開衣袖,那裏已經空蕩蕩的一片,熾石手串兒,紅髓石扣早已消失無蹤影。
“你……”沈恒安吐出一個你字,竟不知如何接口,這樣斷絕的幹幹淨淨,是效仿了他在楓葉林的舉動麽?
原來,他自以為的石扣被撿了回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廂情願,嗬,多麽諷刺的詞語。問古人詞語何來?卻無人能來回答。
轉身,決然……
盛熾在沈恒安離開之後,靜默了良久良久,直到夜深露重,小點自懷王府回來,“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無事,你早些去休息吧,不要來打擾我。”盛熾像個無事人一般關上門,這扇門就好像一個開關,猛地一關上,盛熾的淚水就決堤了。
她伸手入懷,那串熾石手串兒,被她一顆一顆的串成了項鏈,而紅髓石扣它再不是一個拴住熾石手串的媒介,它被盛熾牢牢的固定在了手串兒的中間,牢牢的,緊緊地,像是在說永遠不分離一般。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我與深遠之之間,究竟存了怎樣的因,才致了這樣的果!”盛熾沙啞著嗓子,緊咬著的唇瓣都滲出了幾縷血紅。
項鏈被緊緊握在手心,攏於心髒的位置,怎樣的艱難,才能讓她那麽狠心的說出那麽傷人的話,隻為了逼沈恒安說出一句我恨你。
人傷了,話卻始終未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