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是一個騙錢的
唐三一開始還樂呵呵的,吃得痛快淋漓,後來看我的筷子和喬四的不時來往,他一個人吃得有些寂寞了,冷哼一聲,把筷子種種拍在碗上,嚇了我一大跳。
「三兒,你還好吧?」我一琢磨也就知道他吃味了,急忙另外拿了雙乾淨筷子給他夾菜。「多吃一些多吃一些,養胖點老爺我看著高興。」
唐三皺著眉看我,手指了指喬四面前的菜:「我要吃那個。」
我一看,奇道:「三兒,拔絲地瓜甜著,你不愛吃。」
唐三使性子了,「給我夾!」
我萬分愛憐地看了他一眼,乖乖給他夾了一塊放碗里,他接著說:「喂我。」說著還挑挑眉看向喬四。
唉,這孩子幼稚的……
我也不怪他,他不也跟我差不多年紀嘛。
但是喬四比較不給面子了,哼笑一聲,別過臉,淡淡吐了兩個字:「幼稚。」
四兒你別這麼直白啊,老爺我難做啊!
唐三立刻就要爆發,我筷子立刻湊了上去,用地瓜堵住他的嘴,「三兒吃地瓜,甜甜心!」
唐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張口咬了一下,咀嚼兩口,皺眉道:「這麼甜的東西,你怎麼吃得下去?」
我笑眯眯道:「多吃甜食心情好。三兒你就是吃太辣了,所以性子也火爆。」
唐三不樂意了,「我哪裡火爆了?」
喬四回道:「哪裡都是。」
唐三一拍桌子一瞪眼:「有種你再說一次!」
喬四不甘示弱:「多少次都一樣。」上下打量他兩眼,淡淡道,「你坐下來說話,大呼小叫太丟人了。」
我承認四兒說的有道理,四兒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往,這兩個直來直往的人湊到一起,倒霉的就是老爺我了!
燕五,燕小五,你在哪裡啊,快來救火啊!
老爺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怎麼把這兩個冤家一起帶出來了呢?帶上兩個火藥桶,怎麼就沒帶上個滅火器呢?
我嗷嗚一聲,大喊:「我去催店小二上菜。」然後便奪門而出。這要是打起來,多少個老爺我都不夠賠啊!
抹了把冷汗,我整了整衣襟,朝樓下走去。
店小二迎了上來,笑容可掬地問:「客官有何吩咐?」
「有沒有什麼比較降火的菜?」我苦惱地問。
店小二怔了一下,也認真思考起來,我讓他看著辦上兩個菜,又打賞了點碎銀子,便坐到附近的桌子上歇息了。
估計上面還得對罵個小會兒,老爺我累的,眯個眼先。
這眼睛還沒眯上一會兒,我便感覺到光線暗了下來,睜開眼睛一看,發現對面坐了個陌生男子。
其實算不上陌生,這男子長得有些面善,不過我一時想不起來,便怔怔看著他一通回憶。
他看上去似乎比我小一些,不小於二十歲也不超過二十歲,尚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澀稚嫩,卻已隱隱有了成年男子的魅力和氣勢,雖然穿的是普通衣物,但分明不是普通人物。
我裝模作樣地抬手作揖,假笑道:「未請教這位小兄弟高名上姓?」我掃了四周一眼,空桌子很多,他卻獨獨坐到我面前這張,分明是有所圖而來。
「在下姓劉,名澈。」少年微笑回答,一雙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我,就好像我臉上開出一朵小菊花……
我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臉,「哦,你有事嗎?」
不知為何,聽了我這句話,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種似失望又似乎是鬆了口氣的矛盾神情,這種感覺十分熟悉,每當我偷吃小油雞師傅卻沒有責備我,我也會這麼幽怨地看著他。
不過眼前這漂亮少年應該沒有我那樣的煩惱吧。
少年劉澈振作了精神,繼續對我微笑:「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乾咳一聲,「我不是姑娘了,請叫我老爺。」
劉澈的表情僵了一下,乾巴巴喊了一聲:「老爺……」
我滿意地點點頭,「我跟你不熟,沒必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你讓讓,擋到我的陽光了。」師傅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當老爺我好騙的?
劉澈的又獃滯了一下,但這一回更快地恢復過來,伸長了脖子湊到我跟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對我說:「我看你印堂發黑,眼下便有一劫。」
我震驚地抬眼看他。
准!太准了!
我家兩口子現在就站在他背後一臉陰鬱地看著我們兩個呢!
我抬起手朝他背後的兩人揮了揮,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你們怎麼下來了?」
坐我對面的劉澈少年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笑容,站起身轉了一圈,背對著我對唐三喬四抱拳道:「兩位兄台好。」
可能是我太過敏感了,唐三喬四的表情也僵了一下,而且狠狠的一下,那種表情就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這麼明顯,那應該不是老爺我的幻覺了。
怎麼了,這神棍也給他們批了卦?
我站起身,挪到唐三喬四身邊,這個摸摸那個摸摸,柔聲道:「不生氣了嗎?那我們回去吃飯吧。」
唐三哼了一聲,「吃飽了。」
我轉頭看向喬四,他也點了點頭:「我們出來太久了,回去吧。」
我哦了一聲,回頭對店小二喊道:「吃不完的兜了帶走!」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給我送城南李府!」
那店小二誒了一聲便下去了。
我依舊左手一個唐三右手一個喬四,「走吧走吧,其實外面也沒什麼好玩的。」
關鍵是有些據說好玩的地方他們不讓我去。
我們這晃眼的三人剛要走,那劉澈少年便攔了上來,微笑著對我說:「你眼下有一大劫,難道不想化解嗎?」
我憐惜地看著他,嘆氣道:「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看上去也是聰明樣,前途無量何苦出來裝神弄鬼騙人呢?我看你也不像奸險之人,這麼做只怕另有苦衷。難道你家有親人患病不治急於用錢才出此下策?你若缺錢,我這裡還有十幾兩銀子反正用不出去也會被沒收不如就給了你。你若缺良醫,我正好認識一個也可以介紹給你只是診金較高我也負擔不起……」
「你……」劉澈少年被我說得滿頭黑線,忍不住打斷了我,「你可否不要這麼天馬行空……」
我奇了。
其實他這樣的神棍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他這麼年輕英俊的神棍我確實聞所未聞。當年老爺我女扮男裝行走帝都,便有不少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手執半仙幡子攔住我說:「這位少年印堂發黑,只怕眼下便有大劫……」
嘖,連我是個女子都看不出來,還敢說我眼下有大劫?
遇見此等人我一般繞路遠去,也不至於動手揍他,畢竟他說不定另有苦衷,可能是家有親人患病不治才出此下策坑蒙拐騙……
只曾經有一人看穿了我的真面目,笑眯眯道:「這位姑娘骨骼清奇女身男命,雙目之間有紫金龍氣,只怕還是火鳳命格,有朝一日或可君臨天下。」
這話擺明了說我要造反,我如何能容他這麼污衊我?當下掄起拳頭就要揍他,他急忙躲閃,只說了一句話便讓我停下了拳頭。
他說:「你袖裡藏著催情葯,欲使出下三濫之手段行禽獸之事!」
當時我就驚呆了,手高舉著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說他神不神?我略一思索就認錯了,懇切問他:「先生你看我這禽獸之行是成是敗?」
那半仙捋了把鬍子,半眯著眼睛說:「成與不成皆是造化,你命屬至尊,可惜啊可惜……命中三格,本命為木,若得水土之佐,倒也能福澤綿長。但卻是左金龍右火鳳,金火克木,你這一生註定多災多劫。」
我聽得猛咽口水,已經完全墮入套中了。「可有解法?」
那半仙又說:「你這木格命又不是普通的木格,乃是五木之精的桃木,能壓伏一切邪氣。三種極強之格鼎足而立,木不壓金火,只有自焚以求生。」
當時我已經徹底被繞暈了,「先生你就直說吧。」
半仙哼哼一笑,悠悠道:「置之死地而後生。」說著從懷裡逃出一個一本秘籍,「我這裡有一種不傳秘籍,練過之後脫胎換骨,彷彿再造重生。我看你投緣,只收你五十兩銀子。」
我接過一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如來神掌!
我能怎麼做呢?
我直接把書砸到他臉上,娘的,又是一個騙錢的!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當時怎麼知道我想對師傅做禽獸不如之事呢?因為我抬起手的時候,他就看到我袖底藏著催情葯了,用催情葯還能做什麼好事,肯定是「下三濫之手段」,「禽獸之事」了。也是我當時自己做賊心虛就往上套了。
他們當神棍的就是這樣,說得模稜兩可,端看事主反應,然後把自己的判詞圓了一遍,最後擺攤賣書,還什麼「投緣」友情價,頭扁的就不成?
賣葯的、賣秘籍的、賣符紙的,老爺我遇到的實在是多不勝數了,有時候都不得不感慨一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也怪皇帝失職,在他治下竟有那麼多人迫於生計坑蒙拐騙,實在讓一個擁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小市民老爺我感到痛心疾首不能言語。
我說:「少年,你這些伎倆,你的前輩們都用過了。我不買葯不買秘籍什麼都不買,你想要錢,我身上就十幾兩,多了沒有。」
劉澈微微笑著說:「我看你投緣,並不打算收你錢。」
聽聽,果然「頭圓」的來了,還說不收錢,難道他想放長線釣大魚?我們家還有什麼大魚?也就只有陶二了。
「有什麼事你說吧。」我坦然道。陶二也不是他這小魚鉤釣得起的。
「老爺,我們別理這人胡說八道。」唐三皺了皺眉,拽拽我的胳膊,我拍拍他的手笑道:「聽聽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