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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是劉相思,陶紅豆

  燕離不斷安慰我說喬羽絕對救得活,只是要花些時間,讓我放寬心,我勉強笑笑回應。


  閩越進行著新一輪的權力交接,白族如願以償地將閩越的王權盡皆掌握在手,白族密宗的宗主,我的老朋友不禿,當上了國君。


  我不明白。


  和尚的眼中,清澈得如萬里無雲的晴空,為什麼會有對權力的慾望,是他藏的太深,還是天有不測風雲,再晴朗的天,也會有烏雲密布的一天?

  師傅忙著和閩越接洽,兩國的關係看上去似乎正在粘合著,一切就如陶清預料的那般。


  但是從豆豆出生那夜開始,我便再沒有見過他了。師傅說閩越事情一解決,他就即刻帶兵北上,日行八百里加緊備戰。


  他甚至信任師傅,而我卻不信任他。


  我抱著豆豆,坐在師傅膝邊,訥訥問:「師傅,我是不是對二哥太壞了……」


  師傅停下筆,低頭來看我,我迎著他的目光,澀然問道:「他是不是,對我心灰意冷了?」


  師傅的掌心輕輕置於我的發心,淺淺笑道:「傻玉兒,情為何物,你可知曉?」


  情為何物……


  生死相許?


  我茫然看著他。


  師傅撫著我的長發,柔聲道:「情之一字,可以生,可以死,是信任,是相知,也是妒忌,是懷疑,是決絕放手,卻也是難以割捨……」


  「那到底是什麼?」我更迷茫了。


  「是因人而異。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不同,對待情人的方式也不同。你當局者迷,看不透自己的心,他又何嘗不是?他倒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懷疑對方的感情。」


  「他懷疑我?」我一怔,「他懷疑我什麼?」


  「他懷疑,你們之間的感情,淡得容不下一點信任。玉兒,你可知道,你開心的時候,總是想到師傅,無助的時候,卻會想到他。你待師傅,是依戀,對他,卻是依賴。他的強勢和手段讓你依賴,也讓你害怕,害怕他有一天會用到你身上。你只看到了自己的恐懼,卻沒看到自己的依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從沒有懷疑過自己對你的感情,卻也同樣沒有看到你對他的依賴,只看到了猜疑和恐懼……」


  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了五個我愛也愛我的男人。


  或者依戀,或者依賴,差別只是稱呼,同樣的是感情。


  「那師傅……」我仰頭望著他,「你對玉兒,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一怔,隨即淺笑道:「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然後他說:「玉兒,豆豆,不是我的骨肉。


  所有人都以為豆豆是師傅的孩子,這無須言明,但直到豆豆出生,師傅才知道一直以來,我們都堅持著一個錯誤的認知。


  是與不是,師傅最清楚。


  師傅說,玉兒,豆豆的父親,是陶清,我以為你知道。


  我目瞪口呆,說起五花蜜釀那一夜。


  師傅說,送你回房的,是陶清,那玉佩,是你酒醉間從我身上扯落的。


  那一夜,陶清自然是知道的……


  我驀地想起他回來見我時的神情,本是喜悅的,卻在我說出豆豆是師傅的孩子時,僵住了。


  他原也以為豆豆是我與他的孩子,卻聽我那般肯定的言辭,定然是以為在他之後,我又與師傅同房了。唐思他們三人不明就裡,我說是師傅的,他們自然也以為是師傅的。那時候師傅與我們疏遠著,也不知道真相,直到那一日馬車上,我說起「沈紅豆」三個字,師傅才知道這一切。


  不是沈紅豆,是劉相思,陶紅豆。


  二哥他……至今也還不知道。


  師傅說,要不要寫信告訴他真相。


  我搖了搖頭說,待他回來,我親自告訴他。


  我心裡難過……


  因為豆豆出世時,他不在我身旁,他走得決絕,說「並不是每次你裝痛,我都會回頭。」然後大步離去。


  那時,我真的很疼。


  然後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在乎那個男人。


  他已為我種下一顆相思豆,在很早很早以前,然後相思開了花,結了果,成了揮之不去的依賴與愛戀……


  只等他回來採摘。


  ————


  喬羽的身體日日見好,一切似乎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著,我的心又鬆了下來,依著燕離的話調養自己的身子,照顧豆豆。


  豆豆是個早產兒,更需要呵護,有燕離在身邊,不過一個月便開始豐潤起來,身子慢慢變得水嫩,白里透著淡淡的粉,光滑的小臉上像珍珠一般籠著淺淺光暈,眼黑比常人大了一圈,烏溜溜的極討人喜歡。豆豆不愛哭鬧,只喜歡瞪圓了眼睛四處瞧,也不知她看懂了什麼沒有,小臉上寫滿了好奇,傻乎乎地張著花瓣似的小嘴,嘴角瑩光閃閃,霎時可愛。


  幾個男人里,屬師傅最穩重,通常便是他抱著豆豆,燕離和唐思擠在旁邊逗她。豆豆一會兒瞅瞅這個,一會兒瞅瞅那個,然後低下頭來,玩自己的小手。


  豆豆平日里躺師傅懷裡,喜歡呼嚕嚕地冒口水,然後小腳丫子亂蹬。正是九月末的時節,秋老虎來了幾次,天氣極熱,無須什麼力氣,她便蹬開了薄薄的小被子,露出嫩生生肉嘟嘟的兩隻小短腿。


  我把她抱到喬羽身邊守著,她抓著喬羽的小指不肯鬆手。喬羽如今的外傷已經恢復了五成了,燕離說用了玉露生肌膏,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豆豆玩著喬羽的手,玩到一半忽地小嘴一扁,作勢欲哭,我見時間到了,忙解開前襟,把她抱進懷裡,喂她吃奶。


  她小手扒著含住了,吧唧吧唧兩下開始進食,眼睛微微閉著,好像很是享受的樣子。


  還是當小孩子幸福,一點壓力都沒有……


  我嘴裡輕聲哼著哄她,忽地覺得不對勁,感覺像被人盯著,猛地一抬頭,怔住了。


  喬羽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睜著一雙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我……


  我登時呆了,不知該如何回應,想過無數次他醒來重逢,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幕。


  「她吃飽了。」喬羽的聲音啞得厲害,但我聽明白了。


  低頭一看,豆豆打了個飽嗝,嘴角溢出點白白的奶水。


  「哦。」我說。


  想過許多種他醒來后的對白,真真沒想到會是這麼兩句。


  我淡定地穿好衣服,把吃飽就睡地小豆豆換個姿勢抱好了,醞釀著一段煽情的對白,但抬眼接觸到他溫暖的眼神,不禁揚起了嘴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掉下眼淚。


  「四兒……」我俯下身,臉頰貼在他手邊,感覺到他的手微動,撫上我的臉頰,帶著繭子的掌心那麼溫暖,在我臉上摩挲著,我捧住他的手,輕吻。


  他輕哼了一聲,卻沒有說出話來。


  我這才醒悟過來,把豆豆放在他床邊,然後去給他倒了杯水。


  他昏迷了一個月,每日都是由我喂他水飯,平日里用溫水濕潤他的嘴唇。


  他喝下水后,深呼吸了一會兒,終於緩過來了。


  我讓人去叫了燕離過來,燕離不知怎的,磨蹭了許久才來,師傅還比他先到了,跟喬羽說了會話,告訴他一些近況,讓他安心養病。


  燕離給喬羽複診時,我們幾個都迴避了一下,我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疑惑問道:「師傅,你可曾看到唐三了?」


  師傅搖了搖頭。「近來都不見他人影。」


  也不知他去哪裡鬼混了……


  師傅說閩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如今喬羽也醒了,是時候回帝都了。


  帝都……


  我住了十年的地方,終於又要回去了。


  燕離在裡間喚道:「可以進來了。」


  喬羽身上的傷重新包紮過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燕離道:「外傷的調養只需要些時日,休養過來就沒事了,不會有後遺症,放心吧。」說著又要離開,我忙拉住他的手問道:「你忙什麼呢,行色匆匆的。」


  燕離眼神閃爍了一下,道:「我那裡曬了些草藥還沒收呢,再晚就壞了。」說罷掙脫我的手走了。


  我狐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對師傅說道:「燕小五這個人,有時候委實不厚道。」


  師傅無奈笑了笑,問喬羽道想吃些什麼,喬羽自然是回答隨便了,師傅便讓人準備去了,順道把豆豆抱去睡覺,留下空間給我和喬羽。


  我依舊是走回他床邊坐下,他一言不發,垂眸看著我。


  我傻傻回視他,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


  瘦了好多……


  「你怎麼這麼傻……」我嘆了口氣,又坐到床上,怕碰到他的傷口,只能輕輕依偎他的肩窩,聞到他一身苦澀的葯香。


  他抬起手環住我的肩膀,回抱我,依舊沉默著。


  與他在一起,即便沒有話說,也不會尷尬。


  靜靜依偎,靠近他的時候,能夠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脈動,於我而言,已經是一種最大的幸福了。


  喬羽醒來后第三天,師傅宣布了班師回朝,只留下白樊駐守。


  唐思進來的時候,我正抓著豆豆的小腳丫玩耍。


  「豆豆啊……」我斜睨他一眼,繼續玩豆豆,「三爹來了,快看。」


  豆豆傻乎乎的,也不會笑,只一雙靈動的眼睛亂瞄。


  唐思有些反常,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后,說:「李瑩玉,你出來,我有些話跟你說。」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看他神色,不像是開玩笑,我更莫名了。


  「出來一下。」他說完這句話就率先轉身出門了。


  我想了想,把豆豆安置好了,也起身跟了出去。


  因為正在拔營,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唐思走得有些快,我急忙跟上,見他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奔了出去。


  我莫名其妙地騎上另一匹馬追出去。


  「唐思!你抽什麼瘋啊!」


  他一口氣奔出五六里,跑到無人之處這才停了下來。


  「吁——」我勒住了馬停在他身側,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眯著眼睛看他,「你到底怎麼了?」


  唐思看著前方,忽地轉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認真說道:「李瑩玉,我還是不回帝都了。」


  「啊?」我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唐思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去帝都了,你們自己回去吧,我回唐門。」


  我的心驀地涼了半截。


  「唐思,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唐思沉默了片刻,方道:「還記得,在破廟裡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你說過那麼多話,鬼知道你指哪一句!」我怒了。


  「我說有一些事情沒有想清楚,想清楚了會告訴你答案。現在我想清楚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還是算了吧。」


  我攥緊了馬鞭,咬牙道:「你最好……能解釋清楚一點。」


  唐思別過眼,看向遠處的青山。十月的山,已經沒有夏日裡那樣鬱鬱蔥蔥,生機盎然了。南方的秋,帶著一種蕭瑟的美感,清風掠過山岡原野,秋高氣爽,讓人心曠神怡。


  可我的心,不怎麼輕鬆得起來。


  「我是個受不得束縛的人,在唐門便是如此,我離開,想拐著你和我一起浪跡江湖,你若登基為皇,這個心愿便無可能實現了。既然求不得,我就放手。」唐思說,「這麼簡單。」


  情為何物……


  師傅,你告訴我,這又算是什麼東西?

  我氣笑了。「就為這麼個理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他淡淡說道。


  我氣瘋了,從馬上跳了過去落在他馬背上,唐思怔愣地接住我,我掐住他的脖子怒吼:「你跟我扯什麼文藝!什麼狗屁理由!我當皇帝了,難道會打條鎖鏈鎖住你嗎?這天底下萬里河山,你想來就想來想去就去,我絕對不會鎖著你!你難道要為了這種操蛋的理由離開我?」


  座下馬兒受了驚,揚起蹄子奔了出去,唐思急忙勒住馬,抱緊了我的腰。「別胡鬧!」


  我的臉貼在他胸口處,想起他待我的種種好,心上一陣揪痛,啞聲道:「你覺得我會信你這鬼扯淡的理由嗎?」


  馬兒平靜了下來,唐思說:「我們要的不一樣,李瑩玉,我要的你給不起,你要的我也不想給,就是這樣。」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的是,是當年的李瑩玉,可以陪我浪跡天涯,陪我笑傲江湖,無拘無束,雙宿雙飛。」


  「你只是嫌棄我變成廢人了。」


  「不。即便你身無功夫,我也願意背著你翻山越嶺。但是束縛住你的,不是身體,是朝堂。你的束縛太多,而我,不願意讓你成為我的束縛。」唐思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臉回視他的眼睛。「這種束縛,是看不見的鎖鏈。我要走,你留不住,告訴你,是我最後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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