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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相思

  我令國師蘇秦代理丞相之職,由師傅和墨維負責白登救援之事,率先和涼國互通國書,涼國方面沒有表態,但是暗門傳來的密信令滿朝震驚。


  涼國十五萬士兵入白登,至今無一人生還。


  沒有人知道,在白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距離白登開戰一個月,離約定時間還剩下一半。


  師傅和墨維幾次派出部隊進入白登打探消息,但是從無一人返回,甚至通訊方式也無效,一點消息都沒能傳回來。


  秋冬季節,西北風從最北的沙漠吹來,一路鋪天蓋地,卻在白登戛然而止。風沙如暴雨侵襲了北方草原,淹沒了草原和民居。這個季節的白登,被涼國人稱為『阿羅境』,意為地獄的第十九層。


  八月十五中秋,這世間有多少家庭不能團圓。


  白登的消息被嚴令封鎖起來,以防造成民心浮動。帝都依舊一片祥和,滿城燈火,蓮花燈飄滿護城河,站在宮城最高的地方,可以看見半城煙火,搖曳生姿。


  朝中按例放了假,夜宴了朝中大臣,我多喝了兩杯,太陽穴突突生疼,便先離了席,讓宮人都退下,一個人在御花園裡漫步。


  我在白虹山莊鬼混的時候,也是這個時節。花要開不開,葉子要落不落,抓著夏天的尾聲不放,卻擋不住蕭瑟北風來襲。


  就像我,原來好像明明堅持著什麼,卻擋不住他溫柔的霸道,被他吃得死死的……


  ——李瑩玉,說你喜歡我。


  他的唇畔掃過我的耳尖,他要什麼就是什麼,從來不給我反抗的餘地。


  ——你也只能騙騙你自己,你的心裡,你的身體,都不排斥我,甚至是渴望,只是你不敢承認。


  我是不敢,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師傅說是懷疑,我想……大概是不自信吧……


  不自信自己,能留他,許我一生嬌寵。


  若我陷下去了,他卻離開了,我又該怎麼辦?

  以前聽誰說過,不想被人拒絕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


  我以為他說的是對的,恍然大悟,可是後來另一個人卻說。


  ——在我最好的年華里,他卻不在我身邊。


  我想在李府的時候,在他還在我身邊的時候,若能多說幾句:我想你,留下來,別那麼忙,多陪陪我……那該多好……


  「二哥……我想你了……」


  「這回終於說實話了嗎?」頭上傳來一聲低沉的悶笑,我一個激靈,猛地抬頭看去。


  那人站在我身後,一身湖綠錦緞,手執烏木金絲扇,眉飛入鬢,氣宇軒昂,月下清風微動,拂起他耳邊的髮絲,真叫一個撩人,映著眼底五分笑意五分溫柔,嘴角微揚,讓我看得心湖盪開了一圈又一圈……


  我咽了口水,干啞著聲音道:「我給你留了月餅。」


  他便在我身後坐下,長臂一攬,將我納入懷中,低頭在我懷中一看,失笑道:「哪個用雞肉做了月餅餡?」


  我用手指連連指著自己,自衿道:「我我我,我很有創意吧!」


  他別過臉笑了一聲。「你真是上輩子黃鼠狼投的胎。」


  黃鼠狼……


  不是罵我白眼狼就是罵我黃鼠狼,難道我真的屬狼……


  我微仰著頭看他的側臉,心蕩神馳不能自已——心想黃鼠狼就黃鼠狼吧,把他當小油雞吃了!


  不不不,我家二哥可不是普通的小油雞,怎麼著也得是只鳳凰吧。


  「男人……」我勾了勾他的下巴,貼近他的胸膛,眯著眼睛調戲道,「你是想被我這隻黃鼠狼吃了呢,還是想被我這隻黃鼠狼吃了?」


  陶清忍不住笑出聲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在掌心裡把玩,挑眉笑道:「有沒有第二種選擇?」


  我故作為難地低下頭,想了片刻,抬頭望著他眼裡的笑意答道:「不然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吃了黃鼠狼我吧。」


  其實……在他懷裡,變得弱小一點也無妨,反正天塌下來有他頂著,我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任君為所欲為……


  我一副任君採擷的低姿態,「軍中沒有女人,忍得辛苦了吧……」我扭腰擺臀磨蹭磨蹭。


  他的呼吸聲驀地沉緩起來,卻仍面不改色地微笑。「沒關係,習慣了。」


  我回手摸索摸索,嬉笑道:「可別習慣成自然了……」


  「你啊……」他無奈了,搖頭失笑,伸手將我在懷中圈緊,「女子如你這般,真不知該說真流氓還是真性情。」


  我倚在他肩頭柔聲道:「兩者有分別么?春宵苦短,來日方長,一寸光陰一寸金……」


  話沒說完,身子一輕,他抱著我凌空飛起,在滿月下越過一座座假山,我抱著他的脖子靠在他懷裡,看著他俊逸的側臉,心想這輩子值了,真值了……


  他的手上有一層繭子,在我背上遊走著,舒服得讓我忍不住低聲輕哼。


  「二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再等等。」


  「我們都快老了,沒有多少個年頭了。」


  「放心吧,不會再多久,我就能回來陪你和豆豆了。」


  「真的!」我驚喜地抬起頭,「沒騙我?」


  「沒有。」他笑著揉揉我的腦袋,「我一回來就去看你,誠意夠了嗎?」


  「那你什麼時候走?」我受用地接受他的撫摸。


  「天一亮就走。」


  「好快……」我伏在他肩窩處呢喃,「二哥,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


  「豆豆……是你的……」


  「陛下!陛下!」


  是誰在我耳邊,擾人清夢……


  迷迷糊糊睜開眼,已是天明了。


  「陛下,該上朝了。」宮人捧著龍袍,候在一邊。


  我坐起身來,左右張望。


  「二哥呢?」


  宮人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說:「陛下昨夜醉倒在御花園,是三公子抱陛下回來的。」


  原來……


  是一場夢。


  我垂下眼,靜靜坐了一會兒,淡淡道:「伺候朕更衣吧。」


  人若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豆豆學說話很快,多數時候,她不是跟著唐思就是跟著喬羽,叫一個三爹,叫一個四爹,燕離便是五爹了。因為大爹聽起來怪怪的,便讓她喊師傅父君。國師說皇家子弟喚君上不能用民間叫法,須官方一點,至少應稱「母親」。


  豆豆牙還沒長齊,每每見了我,便奶聲奶氣地喊「母雞」「母雞」……


  二哥,你若聽到了,定然也會大笑。


  我卻是憂傷得很……


  那一日,起了風,從北方來,正是九月九日重陽節。


  遍插茱萸少一人。


  豆豆周歲,我無心操辦,便只在宮中辦了酒宴,我們幾人獨樂樂,但看上去,他們都沒什麼心情喝酒。


  我恍惚想起,與二哥一別,整整一年了。


  一年前,我生豆豆,差點疼死在寶鏡聖地。


  那時他便不在我身側了。


  昏迷時他來過一趟,又匆匆走了。他見了我,我卻沒有見到他。


  「豆豆,給爹爹們敬酒。」我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微笑著說。


  她回頭望了我一眼,搖搖晃晃地給四個爹爹一一敬過,然後回到我懷裡坐下,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數:「一……三,四,五,六……」


  「豆豆,還有二呢。」我抓住她的小手。


  「沒有啊。」她仰起小臉看我,「父君,三爹,四爹,五爹……」


  「還有二爹。」我握住她的小手,教她數數,說,「二爹在北疆,很快就回來了。」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哦,然後又數數:「一……一……二,三……」


  我親了親她的臉蛋,抱緊了她小小的身子。


  豆豆,母親很愛你二爹,你也不能忘了他。


  「陛下!」宮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摔倒在我跟前,我皺著眉低頭看他,「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陛下!」他趕緊爬起來,喘著氣說,「北疆!北疆的人回來了!」


  我心一提,所有人同時站了起來。


  「在哪裡!」


  「大軍進入白登之後,便按照計劃尋找石頭城,因為從地圖上看,石頭城之下是岩石,不像其他地方有流沙,最適合大軍駐紮。而且石頭城有地下水,在白登,水源就是生命。但是對方的想法顯然跟我們一樣,在石頭城,雙方就打開了。」


  「對方仗著熟知地形,只派出三萬兵馬打游擊,我軍首先示弱,誘敵深入后,在流沙陣中以極小的代價全殲了對方三萬人。將軍又親自率領了七萬人,兩翼包抄石頭城中的涼國士兵。對方準備不及,被突然衝出的七萬人殺得七零八落,逃離了石頭城。」


  「後來的時間,我們便以石頭城為根據地,反利用了流沙和風暴,在白登和涼國士兵展開角逐。那時候涼國士兵本打算撤退,但是風沙從北方來,將他們的退路徹底截斷。雖然我們也同樣出不去,但是因為我們有水源優勢,和他們耗了下去。到最後,涼國士兵自食血肉,十五萬之眾,徹底土崩瓦解。而我們直到風沙停止,才能從白登撤退。」


  從白登回來報信的士兵自稱是賈副將手下,條理清晰,結合地圖將為時兩個月的鏖戰細細重現。


  「這一戰之後,涼國十五萬最後的儲備軍力全部陣亡,六十年內無力再與陳國對抗。我方僅損失了一萬兵力,傷亡不大,餘下九萬人將會留下,負責邊防重建。」


  「陶將軍可有受傷?」我忍不住打斷他,問了一句。


  「陶將軍安然無恙,但是戰後事忙,重建工作不容忽視,因此不能返還。」


  我鬆了口氣,不自覺地咧嘴微笑。「如此便好。你們立此大功,理應還朝,接受百姓夾道歡迎,朕會在城外犒賞三軍,為爾等設下慶功宴。」


  報信士兵俯首道:「謝陛下榮恩,為國盡忠,乃我等職責所在。」


  「豆豆啊豆豆……」我抱著豆豆坐在膝上,握著她軟軟的小手,教她寫字。「你好好學習,親手給你二爹寫一封信,告訴他你很想他。」


  「哦。」豆豆點了點頭。


  小丫頭頭髮又長了一點,細軟烏黑,原先是一撮,如今搓一搓就變成兩個小丸子了。有些短點的頭髮扎不上去,便垂在鬢角落成兩束。


  都說我們家豆豆又可愛又聰明又乖,一點也不像我,早慧懂事,應是師傅的教導結果。我覺得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活潑調皮搗蛋不要緊,師傅頭痛地說,如我小時候那般潑皮著實不是什麼好事。我卻覺得沒什麼,看我多招人喜愛。


  「豆豆,你這頭髮誰幫你梳的?」我湊上去嗅了嗅,馨香滿懷。


  「三爹梳的。」豆豆嫩生生地說。


  唐思啊,真是心靈手巧。


  「三爹說,大伯生了個弟弟,他春天的時候要回唐門。」


  「胡說。」我掐了她水嫩嫩的小臉一把,「大伯不會生孩子,是伯母生的。」


  「哦。」豆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為什麼大伯不會生?」


  「這個……」其實我也不是很懂誒……「母親不懂,你去問父君吧。父君什麼都懂。」


  「好。」豆豆聽話地點點頭。


  「豆豆……想不想見你二爹?」


  「想。母親,二爹是什麼樣的?」


  「你二爹啊……高大威武,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器宇不凡……」


  「母親,什麼叫英俊瀟洒,風流倜儻?」


  我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拍了下她的小腦袋。「讓你好好學習,這下子知道為什麼了吧!」


  豆豆委屈地摸摸腦袋,說了聲哦,又低下頭去練字了。


  溫軟的小手,歪歪扭扭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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