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章 誰家年少風流，銀衣墨發雪月照華洲。
縣令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人和禽獸的不同是人懂自律和約束，知曉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們是人嗎？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卻要用萬人生魂祭祀，你們不是人，是魔鬼！」
他突然面色肅然，「今日我雖死，但我仍然不會後悔。
因為生而為人，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
你們以為自己比我尊貴，或許沒錯，但是我認為，我比你們高貴。」
他冷哼一聲，竟是一把拔出架子上的短劍，抹向自己的脖子！
湘絲等人被震的回不過神來。
他們還準備如何威脅他，讓他體會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沒想到，他竟然直接選擇了自殺！
長生何其寶貴，為何這世俗之人，對生命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一個人悍不畏死不可怕。
生無可戀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活過的每一天都精彩絕倫，是他自己想要的樣子，縱然九死無悔，死的時候心懷滿足！
這樣的人，是沒有弱點的。
你可以殺了他，卻永遠不可能駕馭他。
湘絲和屏翳的心裡，此時真的動了怒。
但這怒火，卻又和平常不一樣。
平常是被別人氣的，今天，卻感覺到了被人從精神上壓制的屈辱和自慚形穢。
而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那縣令手上的短劍在靠近他脖子的時候，竟然寸寸碎裂，化作一團鐵粉灑落在地！
「……！」
詭異的場景，讓所有人都懵了！
整個屋子一片死寂，只有灰色的粉末還在燭光當中緩緩落下，屋裡安靜的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湘絲和屏翳等人像是見鬼了一樣，目光死死盯住縣令手上半截劍柄。
詭譎的氣息，將所有人籠罩。
縣令自己也愣住了。
他獃獃的看著手上的劍柄，又看看腳邊一片黑灰，目瞪口呆。
沒死？
劍卻碎成了粉末？
什麼情況？
而就在眾人不明所以時，一道清冽的嗓音穿過詭秘的氣息，像是冰雹一樣在湘絲和屏翳等人的腦子裡砸落，「生魂祭祀？有意思。」
他似乎是笑了下，繼續道，「本皇也很想試試，生魂祭祀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話音逐漸清晰，恍若由遠及近，卻又像是始終都在身邊。
這個聲音，讓湘絲覺得有些熟悉。
但是，卻又和記憶當中的有所區別。
記憶中，那少年的嗓音好聽極了，像是這時間最完美的曲調，任憑誰聽了都能記住一輩子。
但曾經，這個嗓音是柔軟的，孺慕的，尊敬的。
可是此時此刻，突兀撞進她腦子裡的這個聲音，卻冷如寒冰，其中邪肆狠辣更是令人心驚膽戰。
但他從來不是那種咋咋呼呼的性格，所以聽上去，音調依舊恍若琴聲優美。
眾人循聲而去，就看到一道銀色身影在窗欞邊上逐漸顯化。
十八歲的銀衣青年，玉骨冰肌恍若謫仙臨世，整個人如同蒙著一層月光。
誰家年少風流，銀衣墨發雪月照華洲。
此間人，夢中客，天上仙，人間妖，地獄修羅。
許久不見，此時看到麒麟皇慕容騁，湘絲都呆住了。
長大一些的他，所有溢美之詞都蒼白。
而縣令愣了半晌，忽而跪地，感激涕零，「臣拜見鳳后！」
雖然沒見過當朝鳳后子衿，但，他的畫像他卻見過。
當時見到他畫像時，他就驚為天人。
如今一見，才發現畫像神韻不足他十分之一。
「起來吧。」子衿瞄了縣令一眼，「你先出去。」
「可是鳳后……」縣令有些擔憂，鳳后一人，對付得了這三人嗎？
子衿扭頭瞄了他一眼，縣令一愣，只好抱拳撤離。
轉眼，屋裡只剩下子衿、湘絲、屏翳、神荼、鬱壘四人。
子衿寒冰般的目光落在湘絲臉上，逐漸染上一抹冷嘲，「原來麒麟閣主的演技這麼好，這些年來，演的累么？」
換做之前，他對湘絲終究存了幾分感念。
但是，後來這一件一件暴露出來的事情，卻讓他發現，自己也不過是湘絲手上一枚棋子而已。
而湘絲，也根本不是展現在他面前的那個樣子。
她有野心，喜歡遷怒別人成就自己，善妒而狠毒，強勢而目中無人……
今時今日，在聽到屏翳說用萬人生魂祭奠時，她竟然是笑著的！
不光如此，她還提出讓駐守黑水城的守軍用生魂祭奠。
這樣的她，真的讓他感到反胃。
而子衿的話，也讓湘絲惱羞成怒。
「那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她狠狠的眯了眯眼睛，掃了一眼身邊的神荼和鬱壘以及屏翳，「今日，我們四人在此……你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
「哼，」子衿笑了笑，「你應該早點對我下手。
現在的話，或許已經晚了。」
暖黃色的燭光中，他的笑意卻好似噙著水晶一般的璀璨光華。
他所在處，一片皎潔。
他的從容、淡然和無懼無畏，讓湘絲深深蹙眉，心中騰起一抹不安來。
但很快，她又安撫自己：
麒麟皇就算是再厲害，也不過區區十八歲而已，難道他們四人還怕他不成？
但，想到鯤鵬一族幾乎在他手上滅族的事情，湘絲就忍不住冷顫。
可不管如何，事已至此，除了廝殺別無選擇。
「動手！」湘絲深深的盯著子衿半晌，而後突然對屏翳和神荼等人道！
頓時，四人身影一陣騰挪，將子衿圍在了中間。
與此同時，驟然爆發的強者氣息，將可憐的縣衙衝擊的七零八落，轉瞬間這裡成了一片廢墟。
縣令跑到遠處的大街上，駭然看向這邊，吩咐道，「快！快叫人撤走，越遠與好！」
衙門裡面當差的開始瘋狂疏散人群。
而這邊，子衿站在廢墟之上，銀衣隨夜風飛揚。
月光如霜華灑落，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纖塵不染。
立於廢墟，他依舊是這世上最純凈的所在。
湘絲瞬間拿出了七八隻瓶子，五顏六色的粉末往子衿這邊灑了過來，每一種都是劇毒。
子衿哼笑，揚揚手，輕輕拂袖，「你莫不是腦子也退化了？
本皇成年之時，便是成百毒不侵之體，你難道沒聽說過么？」
「……」湘絲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恨得牙痒痒。 卻不知，子衿這話，只是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