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0章 不肯醒的夢,不肯忘的人
子熏掌心裡沁出了細汗,對於這個結果,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對於別人而言,是否被慕容騁記得都不會影響他們太多,可他卻不一樣,那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不可或缺的一道光。
他快步往前走,急急地道,「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見了面,一切就都知道了。」
他好像生怕被傅琳琅或者九天說出來一樣。
九天見了,搖頭只嘆,高聲道,「子熏,他記得你!」
子熏猛地頓住腳步,而後轉身來,「你說什麼?」
他的嗓音幾乎是顫抖的。
那一刻,他好似處於最為脆弱的時刻,令人心疼。
傅琳琅見狀,道,「他沒忘了你。」
情況和這有點差異,但是,誰也不敢將那點偏差說出來了。
只是在心下感嘆,這子熏公子受女帝和鳳后無限寵信,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了。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的一切都是依附於君輕暖和慕容騁兩人的,尤其是慕容騁。
他可是慕容騁的丞相。
那脫離了這兩人,他的世界的確是要崩塌了。
子熏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
但轉念,他又有些不安——
誰知道九天和傅琳琅是不是安慰他?
轉身長嘆一聲,他舉步直接往騁王府走去,道,「我就不進宮了,去騁王府暫住。」
「……」眾人無語,一時間面面相覷。
回神時,他人已經進了騁王府!
「螣蛇子熏……」九天嘆息一聲,「這個世界,欠他的太多了。」
「懷疑猜忌乃帝王之心,一個人擁有的越多,怕失去的就越多,像是螣蛇這種可以左右國運的人,豈是俗人能夠駕馭的了的?」 檀寂頗有感慨,道,「俗人駕馭不了他,必然恐懼他。恐懼他,就猜忌誹謗他,想要除掉他……這世上,怕是也只有麒麟皇這種自己就可以掌控國運的人,才能寵信螣
蛇吧?」
「所以,螣蛇沒錯,錯的是他曾遇到過的他的帝王。那些人,根本配不上他。」傅琳琅眼中閃過一抹別樣神秘,「也許,他所受的苦,就是為了如今遇見麒麟皇呢。」
檀寂聞言一愣,「麒麟皇真的沒忘記他?」 「也算不上沒忘記,他的確失去了一些記憶。只不過,重要的牽絆都還在,只要和螣蛇重逢,他就算不記得他是螣蛇,至少也會善待他的。我從卦象上沒有看到太大的
變故。」
沒有太大的變故,那就意味著和以前差不多,子熏實在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只可惜,一個人遭受的猜忌和卸磨殺驢多了,那安全感就很難回來了。
他這把自己塞進騁王府,是權當騁王府是他堅韌的外殼了吧?
想到這裡,三人又一陣嘆息。
子熏回到了空無一人的騁王府中,門口僅有的兩個護院見是他,連攔都沒有攔著。
子熏像是回到了家,可家裡卻空無一人,再沒有人等著他。 他晃晃悠悠的去了慕容騁的房間,往軟榻上一靠,舉起桌上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品著,「胭脂淚?風雪釀?青梅酒?你到底喜歡哪種?不,你什麼都喜
歡,也什麼都不喜歡。你……喜歡你的暖兒,你的雁兒,你……也喜歡本公子!」
他顛三倒四的自言自語,「你喜歡的,就肆意的寵著,無論他們做什麼你都喜歡。
你不喜歡的,他們做什麼都不喜歡。
所以,我喝光你王府里埋的酒,你也不會怪我的。
我把這裡當成家,你也不會怪我的。」
喝完了一壺酒,他丟下酒樽,睡了。
也許,是醉了。
也許,是想做一場永遠不肯醒的夢。
……
去往新月港的船上。
君輕暖在面前鋪了一張宣紙,畫的是人像。
但卻不是從頭部開始,而是只畫了身材。
那人穿著鬆鬆垮垮的紫衣,幾度風流幾度神秘,尊貴的顏色被他徹徹底底穿成了某種神秘的流韻,任何人都穿不出他這種氣度。
她把筆遞給了對面的慕容騁,笑著,「慕容公子,我們一起完成這畫,如何?」
慕容騁失憶,她最擔心的是子熏。
因為她知道,她和慕容騁對於子熏意味著什麼。
慕容騁聞言,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笑,接過了她手上的畫筆,轉過宣紙來,落筆。
寥寥數筆,眉眼之間春秋色,奇秀風骨躍然紙上。
他把筆往邊上一擱,笑,「很奇怪的感覺,看著這身衣服,這身姿,就覺得這人應該長這樣,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神秘莫測,純粹的像是……一塊紫水晶。」
「他叫子熏。」君輕暖伸出左手,緩緩覆上他落在桌上的右手,很是認真的道,「他是麒麟皇的丞相,他叫子熏。」
「很……神秘很華麗的名字,和他倒是般配極了。」慕容騁的笑意很淺,卻也很暖,「到了燕都的時候,我會下意識的去往讓我感覺熟悉的地方,印象深刻的地方。」
「看到『翠微閣』,『迎風閣』,『騁王府』這樣的字眼兒,我會隱隱約約串聯起一些東西來。」
「在翠微閣見到你的那天,我感覺……好似正在經歷曾經經歷過的場景……」
君輕暖聽著他這話,心跳加速,「所以,只要帶你去熟悉的地方,你就能夠想起熟悉的一切對不對?你是真的失憶了,但又真的記起來了對不對?」
她的嗓音幾乎是哽咽的。
原來他是真的忘了。
原來他把過往刻在了靈魂深處,只要經歷了熟悉的場景,那些記憶就會被喚醒。
所以,即便是他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卻為了人世間這一遭而如此賣力的,將所有認為重要的都刻印在了靈魂深處!
就如同這個世界在某種情況下會記錄下一些重大事件一樣,他的靈魂中,也會刻印他認為重要必須要記住的場景……
君輕暖眼眶都紅了。
他對一切的在乎,遠遠超出大家的想象,只是他不說而已。 恍惚間,就聽他繼續道,「那天我敢闖進風帝的陣法,唯一的底氣就是,我相信我已經記住了我該記住的東西,即便是進了那個陣法,也不會失去我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