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小桃聰明伶俐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很困,寫完作業,九點半鐘左右,我就上床睡覺了。我每天上學、放學要走很遠的路。晚上還要寫很長時間的作業和預習第二天上課的內容。為這件事情,我一直很後悔,那天夜裡,我要是警覺一點,或許能知道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周小桃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指望她像成人一樣應對這種成人都難於應對的事情,是很不現實的。
「你家裡有蛇皮口袋嗎?」
「我娘裝黃豆的口袋就是蛇皮口袋。」
「口袋上是不是有這些字?」陳傑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尿素——江寧縣化肥廠製造。
周小桃從陳傑的手上接過筆記本:「就是這幾個字。」
「口袋在什麼地方?」
「家裡有,豆腐坊也有。我娘裝黃豆的口袋就是這種口袋。」
芮和平不是在家裡出事的,就是在豆腐坊出事的。
「你家有砍刀嗎?」
「砍刀?那是什麼樣的刀啊?」
「就是篾匠加工竹器時劈篾子用的那種刀。」
「我們大隊有一個竹器廠,我跟娘到竹器廠送豆腐的時候,見過您說的這種刀。刀口很鋒利,刀背非常厚,跟家裡面的菜刀不一樣。」
陳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和李文化去過大隊部,在他的印象中,竹器廠好想就在大隊部的院子裡面,當時,天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那楊振宇就在大隊部辦公,竹器廠就在跟前,砍刀是現成的。
「竹器廠是不是在大隊部?」
「是啊!竹器廠就在大隊部。」
蛇皮口袋和砍刀都有了著落,周迎梅家和豆腐坊有蛇皮口袋,這恐怕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因為很多生產隊和農民家裡都有這種口袋;砍刀和家用菜刀不一樣了,只有加工竹器的工廠和個人才會有這種專業性非常強的工具。
「周小桃,你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要,你不要傷心難過,我們一定幫你找到你爸爸,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過,你也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你一定要堅強。」
「我明白,」兩行熱淚從周小桃的眼眶裡面溢出來。小小年紀,她稚嫩的肩膀承受的東西太多了。她應該能聽懂陳傑的言外之意。
陳傑用大拇指幫周小桃抹去眼袋上的淚水。
」警察叔叔,我想起了幾件事情。」周小桃一直在積極思考問題。她的小腦袋瓜子裡面儲藏的信息不少啊!
「你說——慢慢說。」
「過年的時候,我妹妹小芹和小朋友在水塘邊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把棉褲弄濕,我就把妹妹背回家,找衣服給妹妹穿,我在一個木箱裡面找衣服的時候,在箱子底下發現了一個東西。」周小桃臉色蒼白,她顯得很緊張——呼吸也有點急促。
「什麼東西?」
「是我爸爸的東西——是我爸爸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東西。五歲的時候,我爸爸被人販子拐賣到山東棗莊,玉佩應該是親生父母戴在他脖子上的唯一信物。」
「什麼東西?」
「是一塊橢圓形的玉佩,顏色比菠菜還要綠,上面有一個觀世音像。除了夏天不戴,其它季節,那塊玉佩不曾離開過我爸爸的脖子。我爸爸要是真到深圳去打工的話,就一定會戴上那塊玉佩。」
這塊玉佩應該是非常重要的物證。這麼重要的東西,芮和平肯定會戴在身上。
「那塊玉佩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不在了,第二天,我乘我娘不在家的時候,想把玉佩拿出來看看,結果,玉佩已經不見了。我娘應該是發現玉佩被人動過了,所以,將玉佩藏到別的地方去了。」
「你娘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說。」
玉佩還在家裡,這說明芮和平並沒有離開。
「第二件事情呢?」
「自從我爸爸到深圳去打工以後,我娘夜裡面經常做噩夢,我妹妹小芹都被她嚇著了。」
「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小芹今年九歲,讀三年級。」
「她一直和娘睡在一起嗎?」
「以前,小芹一直跟我娘睡在東屋,三月份,她就開始跟我睡了。」
「是你妹妹提出來的嗎?」
「我娘做噩夢的時候,樣子很嚇人,小芹膽子小,因為這個原因,她還生了一場病,我娘還在村子裡面貼了招魂書。生病期間,小芹就是和我睡在一起的——是小芹要跟我睡的,我娘也沒有反對。」
周迎梅一定是夢到了一些恐怖的場景。我們都知道,恐怖場景不可能沒來由的闖入人的夢境,它一定是當事人所經歷的某種生活場景折射到人的大腦皮層中,然後有通過夢境反射出來。用迷信的說法,應該是芮和平向周迎梅索命來了——如果芮和平的失蹤和周迎梅有關的話,那是可以肯定的。
「你還想起了什麼事情?」
「今年過年——年三十晚上,我和妹妹到西村旺財家去看放煙火,旺財他爺爺正好在年三十那一天過七十大壽,旺財他姑姑買了一些煙火放,在看完煙火,回家的路上,我們看見有人在樹林邊燒紙——地點就在我們家後面的樹林邊,我們走過去一看,燒紙的人原來是奶奶,她的頭對著玉米地,一邊燒紙,一邊禱告,禱告什麼,我們聽不清楚,因為她的聲音很小,看到我們以後,奶奶吃驚不小,她問我們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我說剛來,奶奶才給了我們幾張紙,讓我們也燒一燒。我問奶奶,紙錢燒給誰?奶奶說,燒給老祖宗。在我的印象中,每天春節,年三十晚上,在吃年夜飯之前,爺爺奶奶都會領全家人到祖墳上給老祖宗燒紙,我又問,吃完飯前,不是剛給老祖宗燒過紙錢嗎?奶奶說,怕老祖宗不夠用,再燒一點,這樣,老祖宗就會保佑我們全家平平安安,沒災沒難。事後,我總覺得很奇怪,每天過年,我們一家人都是到祖墳上去燒紙錢,從來沒有在吃年夜飯後燒紙,昨天晚上,我娘出門之後,爺爺奶奶又到屋后樹林邊燒紙去了,他們為什麼要在這時候燒紙呢,而且是在你們到我家去以後,為什麼每次燒紙都要在同一個地方燒紙錢呢?別人家每次燒紙錢,都是當天買,當天晚上燒,為什麼爺爺奶奶總要買一些紙錢放在屋子裡面,他們燒紙的時間也不固定。」
周小桃是一個善於思考的孩子,答案就在她的問題之中:爺爺奶奶的紙錢好像不是燒給老祖宗的。陳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兩位老人的紙錢很可能是燒給芮和平的。他們希望芮和平能保佑一家老小平安無事,如果周迎梅是殺害芮和平的兇手,他會保佑周迎梅平安無事嗎?所以,兩位老人的想法確實有點荒唐可笑,迷信思想真是害死人。
「你爺爺奶奶的迷信思想是不是很嚴重啊!」
「非常嚴重——特別是我奶奶,不管家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包括家中有人生病,有一點頭疼腦熱,奶奶就會躲在屋子裡面向神靈禱告,在爺爺奶奶的屋子裡面,有一個陶瓷觀音佛——是奶奶從寺院裡面請回來的。奶奶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對著觀音禱告。自從我爸爸到深圳去打工以後,奶奶在觀音面前呆的時間更長了。」
昨天下午,同志們在周迎梅家調查的時候,沒有見到周小桃的奶奶。老人家很可能在屋子裡面對著觀音菩薩禱告呢。
「還有一件事情,也非常奇怪。」周小桃道。儲存在她記憶里的信息,全部被激活。
「你快說,什麼事情?」
「這件事情是妹妹小芹告訴我的。十二月二十四號的夜裡,我娘在往身上抹藥膏的時候,被小芹看見了。她的身上有很多條血痕。像是用鞭子和皮帶抽的——我娘以為小芹睡著了,其實她沒有睡著。小芹沒有聲張,她把這件事情偷偷告訴了我。姓楊的絕不會打我娘,如果是他打的我娘,我娘也不會連著兩個晚上到大隊部去找他。」
「你是不是想說,唯一有可能打你娘的人是你爸爸芮和平?」
「在我的記憶中,我爸爸輕易不發火——也很少發火,他的性格非常溫和和軟弱,有時候,連我都覺得他很窩囊。但他要是發火的話,是非常嚇人的。兔子急了會叫人,我爸爸忍耐我娘已經很久了。」
周小桃提供的情況,可能是芮和平失蹤的直接原因。周迎梅和楊振宇長期保持曖昧關係,最後發展到明火執仗的地步,完全超出了芮和平的心裡承受能力,於是,一直選擇忍耐的芮和平,不想再忍耐了,他要宣誓主權,所以,他可能會採取極端的手段阻止周迎梅和楊振宇繼續苟合下去,於是,交配權受到嚴重威脅的楊振宇和淫蕩之心受到嚴重阻遏的周迎梅受不了了,為了長期保持曖昧關係,必須要把芮和平這塊絆腳石搬開。
事實是,想讓芮和平消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芮和平沒有親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所以,對於芮和平的失蹤,別人是不在特別在意的。這次,如果不是發生了「7.5」沉屍案,如果不是陳明光把模擬畫像貼到孝陵鎮去,如果不是周成華和陳會計想起芮和平,芮和平的失蹤案是不會浮出水面的。
周小桃說了不少了,談話也該結束了。
陳傑還希望周小桃做一件事情:「周小桃,我們想請你為我們做點事情,你願意嗎?」
「警察叔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願意做。只要能好到我爸爸,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做。」
「乘你娘不在家的時候,你設法找到那塊玉佩——我們需要那塊玉佩,還有你爸爸的身份證,如果能找到芮和平的身份證,就更好了。」
「這件事情,我能做。每天下午,或者吃過晚飯以後,我娘都要到豆腐坊去泡豆子,每天早晨五點鐘,她都會到豆腐坊去做豆腐。」
「還有,你爺爺奶奶可能還會到樹林裡面去燒紙錢,你可以悄悄地跟在他們的後面,除了燒紙,他們肯定會說點什麼。」
「我明白。我娘夜裡面睡覺經常做噩夢,我可以躲在窗戶外面聽她在睡夢中說些什麼——我娘做夢喜歡說夢話。」
陳傑沒有想到的,周小桃全想到了。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被你娘發現。你也不要害怕,今天上午,我們的人就到周庄去,住在哪裡,我們要聽周隊長的安排——我們會設法告訴你的。」
「這次進駐周庄,我們一定要把你爸爸的事情整明白,不整明白,我們是不會離開周庄的。」
「有你們在,我就更不怕了。」
「夜裡面,我們的人會在你家院子後面的樹林裡面蹲守。你告訴我們,你住在那間屋子裡面?」
「我和弟弟妹妹住在東廂房裡面,我們屋子的旁邊就是廚房。」
「你家東院牆外面有沒有特別的樹啊?」
「有一棵老槐樹——就是靠近廚房煙囪的那一棵。」
「很好,如果有什麼情況,你就寫在小紙條上,然後,系在樹枝上扔到老槐樹下。只要你屋子裡面的燈還亮著,我們的人就會一直守在那裡。」
走出學校之後,陳傑和歐陽平通了一個電話,把調查到的情況向歐陽平做了彙報。歐陽平當即決定,帶達方圓等人趕到周庄和陳傑會合。
陳傑和李文化先去了周庄。
兩個人趕到周庄的時候,時間是八點半鐘左右。
井邊有一個老太太正在洗菜,兩個走到跟前,陳傑才人出她就是同志們昨天下午見到的。隊長老婆口中的「三嫂」。
「老人家,請問周隊長家在什麼地方?」
老人抬起頭:「是你們呀!更生在三里灣領著鄉親們插秧,我領你們去,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把東西送回家,就領你們去。」
老人收拾好菜籃子和木桶,朝村裡走去。
兩分鐘左右,老人腳步匆匆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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