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常貴太變化很大
「春節,因為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爸爸了,所以,我特別想跟爸爸親近親近,弟弟和妹妹和我一樣,可爸爸不想和我們親近——總和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還有,我覺得爸爸身上的氣味也變了。」常巧玲應該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女孩子。人身上的氣味是不一樣的。狗在辨彆氣味上很有一套,人也有辨彆氣味的能力,特別是親近的人,人身上的氣味是不會發生什麼變化的。
「你說說看,爸爸身上原來的氣味是什麼樣的呢?」
「我爸爸抽煙不多,身上有一點煙味,他沒有口臭。可春節,我和爸爸在一起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的煙味特別重,而且還有口臭味。如果他和我們親近的話,口臭會很重。」
「除了春節,你最後一次見到爸爸是在什麼時候呢?」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號,下午,四點半鐘左右,我爸爸從蕪湖回來,第二天是星期天,爸爸想接我回家,他還給我買了一塊手錶——就是這塊手錶。」常巧玲抬起右手,亮了亮左手腕上的手錶。
這時候,陳傑才注意到常巧玲的手錶,那是一塊上海牌手錶。
常巧玲還沉浸在自己的記憶裡面:「那天下午,我們沒有跟爸爸回湖心洲,下周一,區裡面要到我們學校來抽查五年級的英語,教師叫我們要好好複習,迎接檢查。我爸爸聽說要考試,就一個人回湖心洲去了,分手的時候,他還給了我兩百塊錢。我想把爸爸送到碼頭,可爸爸只讓我送到學校的大門口。」
這很可能是常巧玲見爸爸最後一面。
常貴太很可能就是在這一次回湖心洲的時候出事的。
常巧玲腦袋裡面儲存的信息還沒有完全傾倒出來:「他雖然也有一顆瓜子牙,但我總覺得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呢?」
「我爸爸的瓜子牙上有一個淺淺的豁口,沒有『他』瓜子牙上的豁口那麼深。關鍵是——」常巧玲突然停了下來——她好像在努力思考什麼。
「關鍵是什麼?」
「春節的時候,家裡面來親戚,我外公外婆,還有大姨、二姨、小姨等親戚,我媽媽拿瓜子招待客人,讓我爸爸在旁邊作陪,我爸爸平時就喜歡嗑瓜子,爸爸的瓜子牙是嗑瓜子嗑出來的,只要嗑瓜子,我爸爸肯定是用那顆瓜子牙嗑,可『他』——」常巧玲已經能將兩個常貴太區分開來了。
「他嗑瓜子的時候,用的是其它牙齒,對不對?」
「他嗑瓜子用的不是瓜子牙。」
細節有時候最能說明問題,「他」的瓜子牙應該是假的——應該是人造瓜子牙,還真讓郭老和達方圓說著了,在牙齒上弄處一個豁口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濮正權矯枉過正,把豁口弄深了,結果是弄巧成拙。
常貴太平時就喜歡嗑瓜子,家裡面來親戚,肯定要陪著嗑一會瓜子,磕著磕著就露出了馬腳,人的行為是受習慣所支配的,人在嗑瓜子的時候,無一不是用同兩顆牙齒把瓜子嗑開的,不是習慣的動作,自然不會那麼順溜和自然,於是被善於觀察,精明聰慧的常巧玲發現了。
假常貴太之所以不敢在家裡面多呆,恐怕也是擔心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馬腳來吧!
陳傑對今天的談話非常滿意,對常巧玲的回答也非常滿意,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子,能有這麼細緻入微的觀察力,確實非常了不起:「常巧玲,你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要,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你現在的爸爸可能不是你熱愛的那個爸爸了。」
「還有幾件事情也很奇怪。」常巧玲大腦裡面儲存的信息真不少。
「你好好跟我們說說。」
這時候,下課的鈴聲響了,常巧玲突然豎起耳朵聽了聽。
「巧玲,下節課,你就不要上了。」吳老師道。
「老師,下節課是數學課。」
「不要緊,我讓黃老師課後給你補一下。」
「陳老師,你跟黃老師——還有其他幾位老師說一下,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們多關心一下常巧玲——在她的身上多花點時間。」
「請校長放心,我們會多關照她的,老師們都很喜歡她。巧玲,你接著說。」
「我跟媽媽說過這件事情——就是瓜子牙的事情。」
「你媽媽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爸爸牙疼,上火,不能用原來的牙齒嗑瓜子。但我還是將信將疑,如果真是牙疼的話,他就不應該喝那麼多的酒——我爸爸喜歡喝酒,白天,他很辛苦,晚上,他會喝兩杯酒再上床睡覺;如果真是牙疼的話,總該有一點牙疼的樣子吧!可他沒有,該吃吃,該喝喝。所以,我懷疑是媽媽搪塞我。還有,在我的印象中,我爸爸在我媽媽的跟前,從來沒有膩歪的舉動。」
「此人在你媽媽的面前有膩歪的舉動?」
「是的,大年初一的中午,我在房間裡面寫寒假作業,口渴了,我就拿著茶杯到廚房去倒水,推開廚房的們,我看到,他和我媽媽在——」
「在接吻,對不對?」
「正是,不但接吻,他的手還在我媽媽的身上亂摸,看到我以後,兩個人很尷尬,這種輕佻的舉動,我爸爸從來沒有過,就是在生產隊,他也不跟那些喜歡勾三搭四的娘們多說一句話。我爸爸和媽媽已經有了三個孩子,老夫老妻,我實在想不通。」
「常貴太」在家裡只呆了兩三天,如果不是夫妻的,還真要抓緊一切時間膩歪膩歪。」
「更可疑的是,他竟然和我們小姨勾搭上了。」
陳傑和歐陽平到梅望弟家去過,也見過梅望弟的妹妹梅招弟,梅望弟的妹妹確實有幾分姿色,今年四月份,梅招弟曾經到蕪湖去過,回湖心洲的時候,是常貴太親自送她們母子回來的。把這件事情和常巧玲提供的情況聯繫在一起,應該就是那麼回事情。
「跟你小姨勾搭上了?你媽媽知道嗎?」
「是我妹妹妙玲看見的,妙玲看到『他』和小姨抱在一起,小姨坐在『他』的大腿上,兩個人都光著下身,我讓妹妹不要跟媽媽講。」
「常貴太」就像一頭髮情的公牛,看到母的就往上撲。
「我爸爸在我小姨面前,從來都是規規矩矩,不苟言笑,小姨在我爸爸跟前,也沒有輕佻的舉動。聽妙玲說了『他』和小姨之間的事情以後,我發現他們倆之間的眼神不對頭。我聽弟弟說,今年四月份,他送小姨到湖西洲,在外公外婆家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才回湖心洲。」
「去年十二月以前,你媽媽到蕪湖去看過你爸爸嗎?」
「去過一次,時間是十二月初,以前,我媽媽沒有去過蕪湖,倒是我爸爸經常回來,頂多一個月就回來一次,十二月份以後,我媽媽倒是去過蕪湖幾次,一個月左右就要去一次,一去就是好幾天。爸爸回來的次數卻少了。」
「你媽媽到蕪湖去,誰來照顧你們三個孩子呢?」
「我住在小姨家,家裡有奶奶,弟弟妹妹有奶奶照顧。」
「你奶奶身體怎麼樣?」
「身體還可以,就是眼睛不怎麼好。」
從來不出湖心洲的梅望弟開始往外面跑了,而且跑的很頻繁。這裡面肯定另有玄機。難道是假常貴太和梅望弟合謀殺害了真常貴太?
十分鐘以後,上課鈴聲再次響起,一分鐘以後,看門師傅領著劉大羽和簡眾山走進校長辦公室。
劉大羽打開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塑料袋,打開塑料袋的袋口。裡面是一把砍刀。
「常巧玲,你看看是不是這把砍刀。」陳傑從劉大羽的手上接過塑料袋,連同砍刀,走動常巧玲的跟前。
常巧玲低頭看了看,然後抬起頭來,望著陳傑的臉,她的大眼睛裡面已經滿含淚水。
答案是非常明確的,這把砍刀就是常貴太家的砍刀。
很快,眼淚溢出了眼眶,順著鼻溝和臉頰滾落而下。常巧玲已經意識到,她的爸爸常貴太已經出事了。
姚校長站起身,從紙巾盒裡面抽出幾張紙巾,走到常巧玲的跟前,坐在她的身旁,幫她擦了擦眼角和臉上的淚水。
就這樣沉默了幾分鐘。常巧玲從姚校長的手上接過紙巾,擦乾淨臉上的淚水,然後道:「警察叔叔,這把砍刀就是我家的砍刀。你們用水清洗一下,在這個位置,肯定有兩個不起眼的缺口。」常巧玲指著刀口下方道。
李文化說的對,砍刀上還殘留著一些淤泥,難怪同志們沒有看見常巧玲所說的兩個不起眼的缺口呢。
陳傑從劉大羽的手上接過砍刀,跟在姚校長的後面走到洗手池跟前——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專門用來洗拖地的洗手池。洗手池旁邊的鐵鉤上掛著一把毛刷。
姚校長擰開水龍頭,陳傑拿起毛刷,將砍刀上殘留的淤泥清洗乾淨。很快,陳傑果然看到了兩個不起眼的缺口,位置在靠近把手三公分左右的地方。
常巧玲經常用這把砍刀劈柴,她對這把砍刀是非常熟悉的。隨著這把砍刀的身份的確定,「7.5」沉屍案的當事人浮出了水面,他就是梅望弟的丈夫,常巧玲的爸爸常貴太。而死而復生的常貴太就是濮德旺和高有珍的養子濮正權——常貴太的孿生兄弟常貴和。
歐陽平立即撥通了達方圓的手機。達方圓等人已經坐在湖心小學校長辦公室里,茅校長正準備派人去喊常巧玲的弟弟常寶林。
歐陽平把常巧玲提供的情況告訴了達方圓,這樣,達方圓在了解情況的時候,就可以有的放矢了。按理說,常巧玲已經提供了比較多的、有價值的情況,達方圓的湖心洲之行的意義似乎不大,但歐陽平和陳傑並不這麼看,常巧玲在麒麟鎮讀書,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很少,而弟弟常寶林和妹妹常妙玲和母親朝夕相處,他們或許能提供一些更有價值的情況,常保玲和常妙玲年齡比較小,母親梅望弟對他們的提防可能會少一些。所以,露出破綻的地方可能會多一些。
告別姚校長和吳老師以後,歐陽平一行五人也去了湖心洲。
歐陽平一行趕到湖心洲,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先到湖心小學去看看常寶林跟達方圓說了些什麼。
陪同常寶林走進校長辦公室的是常寶林的語文老師。常寶林的班主任生病住院,語文老師臨時代理班主任。
語文老師姓仇,名字叫仇世忠。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
常寶林今年十歲,讀三年級。仇老師說,和他姐姐常巧玲一樣——常巧玲從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都是在湖心小學上的,常寶林也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在談話之前,達方圓和茅校長、仇老師私底下交流了一下,茅校長和仇老師心裡有底以後,就能很好地配合達方圓和常寶林的談話了。茅校長把仇老師喊來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在談話之前,仇老師把常寶林好好地表揚了一下。
有常巧玲提供的情況做鋪墊,達方圓的問題就直接多了:「常寶玲,從去年十二月到現在,你爸爸有沒有什麼變化——和以前相比,有沒有什麼不同?」
常寶林眨了幾下眼睛,然後道:「有變化——變化很大。」
「有什麼變化?你能跟我們說說嗎?」
「他對我和妹妹不像以前那麼親了。」
「你能舉幾個例子嗎?」
「以前,我爸爸每次回來,都要帶我們到湖邊去釣魚,他還會帶我們划船在湖岸邊下絲網,他釣的魚和打的魚養在水缸裡面,夠我們吃好幾天,春節回來的時候,我和妹妹纏著他帶我們去釣魚。」
「他去了嗎?」
「沒有,」
「那他是怎麼說的呢?」
「他什麼都沒有說,我媽媽說爸爸身體不舒服,下次回來的時候再帶我到湖邊去釣魚。可四月份,爸爸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帶我們去釣魚,他在家只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就走了。」
「還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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