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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濮正全出走原因

  此時,歐陽平的手機響了。歐陽平從桌上拿起手機——歐陽平一直在等電話,常貴太三個孩子的DMA鑒定結果怎麼樣?梅望弟的抓捕結果怎麼樣?歐陽平一直在惦記這兩件事情。


  打電話的的達方圓。


  在電話里,達方圓告訴歐陽平:他們剛抓到梅望弟,下午,梅望弟回湖心洲娘家去了,他們就趕到湖西洲,經過暗訪,梅望弟是回娘家了,但很快就離開了娘家,她到底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但肯定沒有離開湖西洲,為防止打草驚蛇,達方圓等人就趕回湖心洲,耐心等待梅望弟回家。九點鐘左右,梅望弟才回到家中。


  歐陽平剛掛斷電話,又有一個電話打來進來,打電話的人是穆一帆,穆一帆告訴歐陽平,三個孩子的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三個孩子中,只有常寶林是常貴太親生的,大女兒和小兒應該是另外兩個男人生的。


  另外兩個男人,其中一人應該是常貴太的鄰居殷德君,另一個人是誰呢?同志們暫時還不知道。


  梅望弟果然是一個**,他和濮正權勾搭成奸,謀害親夫,不是偶然的,在與濮正權勾搭之前,她早就紅杏出牆了。所以,梅望弟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歐陽平掛斷電話,審訊繼續。


  「他一直叫這個名字嗎?」


  「濮正權是他過去的名字,現在,他的名字叫常貴太。」


  「金解放,他是什麼時候入獄的呢?」


  「一九八七年。」


  「什麼時候出獄的呢?」


  「一九九一年。」


  「他犯的是什麼罪?」


  「盜竊罪和詐騙罪。」


  「濮正權,你抬起頭來,好好看看你的老朋友金解放。」


  濮正權慢慢抬起頭,但視線沒有和金解放的視線對接。


  「見到老朋友,你竟然一個招呼都不大,這也太不夠意思了?」陳傑調侃、奚落道。


  濮正權仍然雙唇緊閉。


  「金解放,你姿態高一點,主動和濮正權打一個招呼。既然是老朋友,見面不打招呼,肯定不合適。」


  「老二,你怎麼不說話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你不如爽快點,把自己的事情全撂了吧!你這麼磨磨唧唧、蔫了吧唧的,我看著都難受。你做的那些事情,警察全知道了,你就不要硬撐著了,不管怎麼樣,你也算是一個男人,是男人就得敢做敢當。即使你過去沒有做過真正的男人,至少在這時候,應該做一個真正的男人——至少有一點男人的樣子吧!」


  濮正權稍微有了一點反應,他用雙手托住自己的腦袋,雙肘放在胸前的攔板上,十個手指頭插進頭髮裡面。但他還是朱唇難啟。


  「大羽,你打電話給麒麟鎮派出所的段所長,讓他把濮德旺、高有珍夫妻倆請到蕪湖來,這老兩口,一直在尋找他們的養子,如果常貴太的母親桂慶紅的身體允許的話,也請段所長一併把桂慶紅帶到蕪湖來,這位母親一直想知道常貴和的生活情況。」陳傑大聲道——他是故意說給濮正權聽的。


  劉大羽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站起身,剛準備抬腿走出提審室,濮正權猛然抬起頭來:「不必了,我——我願意配合你們的調查。」


  濮正權心理上最後一道防線被徹底摧毀,濮正權最怕見到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和養父養母。他殺死了自己的同胞哥哥,他無顏見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離開養育他十六七年的濮家以後,便開始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也無臉見自己的養父養母。


  「老二,這就對了嗎?歐陽隊長,我以後可以去看他嗎?」


  「可以。」


  「行,老二,我一直想請你喝酒,我會抽時間去看你的,也不枉我兄弟一場。」


  金解放走出提審室的時候,濮正權也沒有看他一眼。


  劉大羽和劉野送走了金解放以後,審訊繼續進行。在走出提審室之前,金解放用拳頭在濮正權的左肩膀上用力地砸了三下,算是和濮正權告別;而濮正權連頭都沒有抬。


  「濮正權,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我想抽煙。」


  劉野站起身,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煙,走到濮正權的跟前,將煙盒遞給了濮正權,濮正權迅速打開煙盒,看了看煙盒裡面的香煙,煙盒裡面還有九支煙。濮正權倒出一支煙,含在嘴上,然後,抬起頭望著劉野夾在手指間的香煙——濮正權沒有打火機。


  劉野從口袋裡面掏出打火機遞到濮正權的手上。


  濮正權按著打火機,將含在嘴上的香煙點著了,他一口氣抽了四口煙。


  劉野回到座位上。審訊開始。


  「報上你的名字。」


  到目前為止,濮正權還沒有對自己的身份進行認定。


  「濮正權。」


  「年齡?」


  「四十。」


  雖然濮正權的回答太過簡單,但和先前相比,還是有比較大的進步的。


  「籍貫?」


  「荊南市。」濮正權的回答總是很簡潔。


  「荊南什麼地方?」


  濮正權猶豫片刻后,開始沉默。他好像不想提自己的出生地。


  「濮正權,天已經不早了,我們希望你放下包袱,早點結束,我們都可以早點休息。」


  「江寧縣。」


  「江寧縣什麼地方?」


  「麒麟鎮。」


  「麒麟鎮什麼地方?」


  「麒麟村。」


  「父母的姓名?」


  濮正權的反應又開始遲鈍,他用抽煙代替了回答。


  」濮正權,該面對的,你無法迴避,我們的審訊才剛剛開始,我現在問的都是一些基本情況,按照你現在這樣的進度,我們要審訊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既然你已經答應配合我們的調查,你就應該說話算話。」


  「父親名字叫濮德旺,母親叫高有珍。」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十六歲的時候。」


  「你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自從我到濮家以後,我就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問題,我到濮家的時候,已經有六歲多,大腦裡面已經有些記憶了——我打小記性就好,當時,我已經記得一些事情了,記憶中的東西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有些影像的,每天夜裡,我所做的是同一個夢,我一直坐在一條漁船上,孤零零的一個人,我的家就在一個河岸邊,我能看見我們家的煙囪,但無論我怎麼划船,船都靠不了岸邊。第二年,養父養母生了自己的孩子,之後,他們對我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平心而論,你的養父母濮德旺和周有珍對你到底怎麼樣?」


  「平心而論,養父養母對我確實不錯,即使是在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對我也依然如故,等我離開濮家,我才慢慢意識到自己的心胸太過狹隘,太過自我,太過自私,可是當時還小,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像成人那樣思考問題的,除了我性格有問題之外,根本的原因是我命賤福薄,自從我無意中聽到了麒麟村人的私下裡說的閑話,我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後來,我還到醫院去驗了血型,結果和養父養母的血型毫不相干。我就下決定要離開濮家,我離開濮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說到底,還是我的心胸太過狹隘,當我確認自己不是濮家的孩子以後,我就開始恨我的親生父母,離開濮家——離開麒麟村以後,我對養父養母的怨氣反而漸漸淡了,相反,我對親生父母的恨意與日俱增,想到我離開濮家以後所受的苦,我才體會到養父養母對我的好,我是他們的養子,正陽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他們對正陽好,那是應該的。我看他們對正陽和對我一樣好,我的心裡就不舒服,如果我的親生父母不把我送給別人,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會遇到那麼多的挫折,遭到那麼多的痛苦,我更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於是,你就謀划殺了你的同胞哥哥常貴太,以報復你的親生父母。」


  「您說得對,可殺死常貴太以後,我就後悔了。」


  「後悔了?此話怎麼講?」


  「殺死常貴太以後,我以常貴太的身份在家呆了三天,我在家呆了三天,我母親就念叨我三次,吃年夜飯的時候,他在桌子上多擺了一副碗筷,那就是貴和的碗筷,他希望貴和好好的,他還讓我在心裏面多為貴和祈禱祈福,她說,當年,如果不是貴和,一家人就得活活餓死,她還說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見到貴和,我爹就是因為我走了以後,才一病不起,最後撒手人寰的。我母親的眼睛一直不好,就是想我想的,當年,我送人的時候,皮包骨頭,還生著病,如果不把我送人的話,我早就餓死、病死了,我父母把我送人,是為我找一條活路,我到濮家以後不久,我母親就帶著哥哥和妹妹出去討飯去了,我在濮家做小少爺的時候,我母親正帶著哥哥和妹妹在外面受苦受難呢。我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遲了,鑄成大錯在前,這也許就是我的命啊!」


  「你遭遇了什麼樣的坎坷,一定要殺死自己的同胞哥哥呢?」


  「往事不堪回首,一言難盡啊!」


  「說來聽聽。」


  濮正權離開濮家以後所遭遇的事情,肯定和他殺害常貴太有關係。了解這段歷史,對於了解濮正權的犯罪動機和人生軌跡有很大的幫助。


  「其實,離開濮家以後,我就有點後悔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我為自己的任性和狹隘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時,我也想過要回頭的,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是我的養父養母,他們養育了我,讓我衣食無憂,他們還培養我讀書,我一直讀到高中,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並不曾虧待我,可我生在福中不知福,心胸狹隘,性格乖張,愛鑽牛角尖,也許是我根本就不配享有那樣的生活吧!我不但沒有一點感恩之心,反而負氣出走——我傷透了養父養母的心。」


  「你離開濮家以後,你的養父母曾經去找過中間人——就是當年把你抱到濮家去的何秀姑,你認識這個人嗎?」


  「怎麼不認識,她是一個接生婆,我弟弟正陽就是她接生的,我們村,大部分人家的娃都是她接的生,只要她到我們村去接生,就一定會到我家去坐坐,養父與養母一定會準備一些東西送給她以示感謝。」


  「何秀姑到湖心洲去尋過你,當時,你知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呢?」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離開濮家以後,並不是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我只想隻身闖天涯。我不是一件商品,讓人家用來交易,我要做我自己——做一個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的人。」


  「你親生母親不止一次找何秀姑打聽你的情況,她不知道你在哪裡,他只想知道你生活的怎麼樣。」


  「我把他們的苦心當成了驢肝肺,大概是老天爺有意要懲罰我,所以才讓我受那麼多的罪,這也是我該有的下場。」


  「跟我們說說,離開濮家以後,你都經歷了什麼?」


  「離開麒麟村以後,我就去了徐州,我在徐州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幾天,身上的錢全部用光了。每天晚上,我都要回到火車站——每天晚上,我都是在火車站度過的。有一天早上,我被一個人叫醒,他給了我兩根油條,問我想不想找工作,在徐州的幾天,我一直在找工作,可我只有十六歲,沒有單位敢招我,只要有飯吃,什麼工作,我都能幹。我就跟他走了,跟他走的還有幾個人,他們的年齡都比我大一些,我看他們也去,就跟著一塊去了。到地方以後,才知道那是一個煤礦。到煤礦的時候,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清楚,第二天早晨醒來,到棚子外面一看,才知道是一個小煤窯——是一家黑煤窯,當時,我就想走,可已經走不了了。」


  「為什麼?」


  「老闆雇了幾個打手,看著我們,被騙去的工人有四十幾個,打手們輪流值班,看著我們睡覺,看著我們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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