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你最好別動我的女人
他就那麼茫然地看著我,看了不下三十秒,然後他很快又閉上了眼睛。
我被他的昏迷已經弄得神經衰弱了,我很驚慌失措地觸碰了他的手,我又怕自己太大聲會驚擾他,我努力想要用平穩的聲調,但是一張嘴聲音就顫抖得斷斷續續:「張競馳,張競馳,你醒了就不要再睡了。別再睡了。」
他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他似乎是想微微抬起手回應我一下,卻可能是剛剛醒來沒力氣,挪了好一陣沒過來。
他依然盯著我看,他的語速很慢,聲音很低很低,他說:「我剛才以為我在做夢,我怕我醒了你就不見了。」
像是被狠狠擊中了軟肋一樣,率先湧上我心頭的不是那些甜蜜的感覺,而是似乎有人在我的心裏面倒上了濃縮的檸檬汁那般,酸澀越演越烈。
這些年在客戶中被冠以口才不錯的名頭的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沉寂了一陣,最終故作輕鬆地笑笑說:「我在的,一直在的。」
張競馳依然看著我,他好一陣才說:「知道,你的手是暖的。」
他會知道,是因為我的手,在不經意中穩穩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遲疑了一下,總覺得我應該馬上鬆開,卻轉念一想,我跟一個病人較什麼勁,我就算鬆開,也不能太突兀。
於是我裝作不經意地說:「我去給你弄點水喝。」
張競馳卻執拗地反拽住我的手,他說:「我不喝,想一直看著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裡。
正在這時,一大群的醫護人員就涌了進來。
他們把我請了出去,然後關上門,估計是給張競馳做檢查。
這樣過程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等到開門出來,幾個護士推著張競馳出來去普通病房,而後面的藥劑師給我遞了拿藥單,讓我去藥房拿葯。
在醫院呆這兩天多,我已經輕車熟路了,我拿了藥單就去了。
可能是天氣原因,這兩天感冒的人很多,在藥房拿葯排起了長龍,我費了大半個小時,才把葯給拿了回去,交給了藥劑師。
我又想著護士跟我說等到病人醒了,可以給他喝點湯補充一下,於是我就趕緊的又跑到醫院外面找了個看起來挺高端的酒店,破天荒豪氣地點了一個特別貴的燉湯,留了個地址,讓做好了趕緊給我送上去。
我又在路邊的佰鮮街買了好幾個加力果,又在旁邊的五金店買了把水果刀,拎在手上,這才行色匆匆地回到了醫院。
張競馳被安置在貴賓病房裡面,我一路搭著電梯上到的時候,基本上只看到有護士在走動,於是我也放輕了腳步,走到門邊之後,又是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門。
在我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半坐起來的張競馳,他的臉一直對著門這邊,他的眼睛裡面忽然亮晶晶的閃過讓我訝異的神采,我走過去,把加力果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我拿出一個,我說:「我去給你削個蘋果。」
跟我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張競馳語氣很是複雜地說:「你那麼久沒回來,我以為你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我怔然了一下,最終我沒搭這個話茬,我而是繼續拿了個加力果去洗了一下,回來之後我坐在他身邊,我淡淡地說:「你先好好養病吧,別想太多有的沒有的。」
他噢了一聲,一下子就安靜了。
我一直低著頭在削蘋果,等我削好了抬起頭想要給他遞過去,卻不想他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被他看得有些撐不住了,我只得說:「張競馳,你這樣盯著我看,不太禮貌。」
他依然看著我,他說:「你沒喊我張總,我很開心。你長得好看,我當然要多看看,這樣能調節心情。」
我真是受不了他丫的!
剛剛才從鬼門關里轉悠了一趟,現在還躺在病床上面不能隨意亂動,但是他張嘴就能調情了!
但是我想著之前護士一直跟我強調說病人的心情很重要,心情好康復情況就好什麼的,我最終把這個給忍了。
我把削好的果子給他遞過去說:「吃點吧。」
他朝我微微揚了揚手說:「在打點滴,我沒手拿,你喂我可以嗎?」
我稍微遲疑了一下,想著等下湯上來我還不是得喂他,我特么的就一過來照顧病人的,我矯情個仙人球。
於是我把果子遞到了他的嘴邊。
他正要咬一口,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快去攔住,那個女人不知道喂我兒子吃什麼破玩意!」
她特么的還真是當代的王熙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個招數,她用得可勁的痛快。
不用說,來人是張競馳的媽媽,也就是一個嘴上說著多疼愛自己的兒子,卻只在他入院時候來走個了過場,等他醒了再來走過場的媽媽。
如果說那天晚上我因為擔憂著張競馳,我簡直就把她當成是透明的,而對她的所作所為太多麻木對待,今天我想著,她敢讓我不爽,我也能讓她不爽。
鎚子做久了,人就很難包子起來了。
於是,我依然老神在在地把果子往張競馳的嘴裡面塞,我還破天荒的特溫柔地說:「吃慢一點,別著急。」
張競馳明顯是被我突如其來的溫柔給嚇到了,他愣了一下之後,估計是心領神會了。他還真是徐艷芳生出來的熊孩子,我懷疑他也有可能是撿來的,要不然他不會那麼快就配合著我,他很快特愉快特歡樂地啃了一口。
徐艷芳和周賢很快走到了他的床邊。
她看到張競馳的嘴在動,她一副要跳腳的樣子瞪著我就說:「你給我兒子吃的什麼!「
這丫明顯是從小活在甄嬛傳裡面了,她丫的以為她是太后她兒子是皇上啊,她兒子要吃什麼都要經過三宮六院層層檢驗了才能入嘴啊卧槽!
而且她要真那麼關心張競馳,張競馳在手術之後昏迷這幾天,我怎麼就沒看到她這個慈母的身影呢!
妖孽就是妖孽,在萬物枯竭的時候她丫的躲起來自己去風流快活了,等到春回大地,她又擺出一副慈母的款虛張聲勢著出來禍害眾生。
我好歹也算是當過媽的人了,我怎麼覺得她這個媽,做的那麼失敗,做的那麼需要被教育呢!
於是我淺淺笑了一下,我說:「徐女士,我給張競馳吃的是蘋果,難道你不食人間煙火已經到不認識蘋果的地步了么?「
被我這番搶白,徐艷芳怔了怔,她很快冷著臉說:「我之所以留你在這裡,是看在米慧的面子上,你別給臉不要臉。」
呵呵噠!
她那意思,好像是說,她讓我照顧她兒子,是她對我天大的恩賜,我得趕緊的把自己的膝蓋給奉上去!不然都說不過去了!
我原本知道自己不該讓張競馳鬧心的,但是我確實是忍不下去了!
我若無其事地接下她的話,我在心裏面冷笑了一聲,我輕描淡寫地說:「我還真是得感激徐女士的恩賜。畢竟徐女士那麼大度,讓我這個外人這幾天衣不解帶地留在醫院照顧著,自己卻從來不曾踏步到這裡看上一眼望上一眼,這份莫大的信任,我感激不盡。」
徐艷芳是那麼聰明的女人,她自然是聽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雖然我語氣很淡,但是句句扎得入骨三分,她的底氣一下子就不見了,她的臉一陣紅一站白,她冷哼了一聲,沒再跟我搭話。
她很快伏到床邊上去,她作勢想要摸一下張競馳的臉,但是張競馳卻別開了頭。
徐艷芳不死心,她破天荒難得的溫和,她說:「競馳,你不能怪我這個做媽的,我不是我不想來醫院照看你,只是這幾天我有客戶過來深圳,我招待得實在走不開。況且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護士在這邊,而我在這裡又實在幫不上什麼..」
徐艷芳的話還沒說完,張競馳隨即把她的手拿開,他的表情是那種由尷尬局促不適和期望落空等等情緒交織在一起的,他的聲音很輕,他說:「你回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死不了,你別太擔憂。」
徐艷芳怔了怔,她依然湊過去說:「競馳,我今天不忙了,我留在醫院跟你聊聊天。」
她說完,轉而沖著周賢說:「把這個女人給我攆出去。」
周賢正要過來推搡我,張競馳冷冷地掃了周賢一眼,他冷冷地說:「你最好別動我的女人。」
周賢一下子定在那裡。
他很快轉而對徐艷芳說:「媽,我想休息了,你們該走了。」
徐艷芳還是瞪著我,她說:「你想要這個壞女人也不要我這個媽了是不是?」
張競馳的臉僵了一下,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過了半響,他才幽幽地說:「媽,在我昏迷的這幾天裡面,其實我有意識,有人跟我說話,我就會聽到一句半句。可是那麼多天以來,我只聽到李橙在跟我說話。你們回去吧,我真的要休息了。」
被張競馳連續驅逐了兩次,徐艷芳的臉色陰沉,她估計看著張競馳也醒了,一時半刻也沒事了,她又冷傲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裡面分明裝著這筆賬我先記下了,等機會再收拾你諸如此類的狠辣,然後氣咻咻的拎著包包走了。
隨著偌大的病房又剩下我們兩個人,我自覺剛才自己太按捺不住,我把張競馳唯一能得到的一絲溫情都給驅散了。
我太殘忍了。
哪怕是虛偽的親情,有得到的錯覺,也好過接受得不到的現實。
我的手扯著衣袂,過了一陣我說:「不好意思。」
張競馳的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盯著我看,半響之後他才說:「我最希望留在這裡的人還在這裡,我的心情其實很好,你道歉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