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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王氏惡報 搶糧大亂

  「你,去夾下她的手指來,報了她咬你這一口的仇罷!」


  牛杏花輕悠悠的一聲,讓王氏渾身一顫,不可思議的抬起了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不成的不成的,我連殺雞都不敢,咋會剁人手指啊!」


  「你不敢?咱家夫人早說過,老爺這陣子喜歡年紀大的、又生得肉憨憨的婦人,正想抬一房可心的人兒回去做十九姨太,你丈夫早死了,今兒正好與婆婆恩斷義絕,也好表了這份心吶」


  說罷,牛杏花得意洋洋的看了蘿澀一樣,本事一番玩弄侮辱人的手段,如今倒成了恩賞般的香餑餑了。


  蘿澀雖然不齒李婆子,為了錢蠢到了極致,受人擺弄,但她更厭惡王氏、牛杏花這等小人,連一絲可悲的憐憫也不會有的。


  王氏為了自個兒的姨奶奶白日夢,她抖著腿,一步步挪到了夾剪邊上——


  惡奴按著李婆子的手,很是興奮地沖王氏擠眉弄眼,大聲道:


  「我給按住了,你一屁股坐上那個剪柄,喀嚓利落脆,手指就掉了,哈哈哈,賊利落,比砍人頭還痛快哩!」


  王氏臉色發白,她哆嗦著唇,吐不出一句話來。她對李婆子嚎啕的求饒聲置若罔聞,想一門心思要跟牛杏花表忠心,更想去何府當她的姨奶奶,享受富貴日子去!

  她扶上剪柄,想狠心用力往下按去,可惜心底到底發怵,手上根本使不上勁兒,試了好幾次也不成。


  惡奴沒了耐心,他揮手讓王氏來按住李婆子的手,自己去下剪子!


  蘿澀一直沉眸看著,眼底暗得可怕,她緩緩走到了李婆子的邊上,看著王氏使出吃奶的勁兒按著李婆子蒼老皺皮的手掌,心下有了衝動。


  「來啦!」


  惡奴哈哈大笑,對著李婆子的手,欠身用屁股猛然向剪柄上坐去——


  就在這時,蘿澀一咬牙,一腳踹上了王氏的屁股!

  王氏重心頓失,向前撲去,整個手塞進了剪子口中,反倒是李婆子一直往外掙扎著,王氏卸了壓制她的力道后,她立即抽手而出,逃過一劫!

  血濺了惡奴一臉,他還來不及高興,才發現自己剪錯了人。


  王氏尖聲大叫,那叫聲像是聲帶被撕爛了一般,她兩隻眼往外突出,疼得在地上打滾,不過幾瞬時間,便痛得昏了過去。


  破碎的手掌落在地上,一大灘血滿開,血腥的場面讓圍觀的鄉鄰紛紛別看眼去。


  牛杏花也被嚇到了,她看了一眼流血不止的王氏,恨聲道:

  「帶她走!別叫她死了」


  惡奴有些慌張,他連聲稱是,背起了王氏就去村口找大夫。


  牛杏花對上蘿澀狠絕淡漠的眼神,心道:憑你是誰耍狠,等夫人拿下童州城的整個糧市,一百個蘿澀都不夠看的,到時候再算總賬!

  狠狠落下轎帘子,牛杏花怒道:


  「走了!」


  轎夫們抬起轎子,帶著七八號助威生勢的地痞惡奴一併離開,剩下圍觀的鄉鄰指指點點,說了老半天后也沒啥意思,便都散去了。


  李婆子劫後餘生,整個人冷汗直冒,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她爬到了蘿澀跟前,不住給她磕頭,聲淚俱下:


  「蘿澀丫頭,是老婆子我對不住你,吃了黑心干錯事,我一定洗心革面,我是真心要悔改的,兜子我不帶走了,就叫他跟著你,謝謝你,謝謝你……」


  蘿澀避開不受她的大禮,口吻依舊冷冷的:


  「我沒想幫你,只是更看不過王氏罷了,她斷了手掌,攛掇你的孽報也算償了,你那一百兩銀子,自己想法子吧」


  頓了頓,蘿澀繼續道:「還有,你既算計了三娘,那這裡便由不得你再住了,收拾東西走吧!」


  李婆子老淚縱橫,哽咽不止:

  「這叫我上哪兒好啊,我可憐的兒子都死光啦,我兒媳婦也這樣害我,我大孫子也給別人了,我還活著幹嘛,我不如死了算啦……」


  三娘紅著眼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向來心軟,便到房中拿了二十兩銀子出來給李婆子,溫聲道:

  「這裡是二十兩,不是與你去還債的,只當你車馬費,早日回老家吧。錢不多,可也夠你蓋一座土坯房買兩畝薄田了,你請佃戶與你種地,老來一人還能過活,留在童州可真是沒活路,那起子惡人你今兒也瞧見哩!」


  蘿澀心裡覺得大可不必可憐她,救她一隻手掌來,已是她的善心了。


  但這是三娘的意願,也是三娘自個兒的錢,她不會去指手畫腳,強求三娘同她一樣鐵石心腸。


  李婆子顫巍巍接過銀子,抹了把眼淚:

  「對不起三娘媳婦,是我昏了頭了,是我昏了頭了,你對我這麼好,我還做出那樣的事來」


  三娘搖了搖頭,對於擔保之事也不願再提,她道了一聲:

  「你上村口問問老牛頭雇牛車吧,我給你收拾東西,今天就走吧。兜子若問起來,我便說你有事回老家了,日後他娶妻生子如有機會,也會回來看你的」


  點了點頭,李婆子也知道繼續留在童州,她根本還不上銀子,現下糧價這麼貴,自己沒本事掙錢,一個人上街要飯也得餓死,拿著錢回老家,對她現在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從地上爬起來,她一步三回頭的往村口走去,心下雖然還有些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了。


  *

  處理完李婆子的事,蘿澀回了童州城。


  四合小院里,梁叔夜已經從知府衙門回來了,他臉色凝重,對蘿澀搖了搖頭,沉聲道:


  「五日恐怕也拖不了,事態緊急,朝廷很重視,傳信官兒不肯在驛站久留,我估計最多三天邸報一定到童州城」


  蘿澀立即道:「那我馬上就去漕幫!」


  梁叔夜搖頭:「你一個姑娘家,哪裡懂跟江湖人打交道?恐怕連對切口都不會,即便有薛大成引路,也未必見得能成事,漕幫分舵我去,你留在童州吧,還有要緊事與你做」


  「什麼事?」


  蘿澀見梁叔夜難得也有這般正經的時候,便沉下心,全權聽他指揮調度。


  「外頭已經亂了,瑞豐糧行現在不兌糧票,被聚械之人砸過幾次門面后,索性連鋪門都不開了,還是余有龍出兵鎮壓,在保證糧鋪不會被哄搶后,瑞豐的莫三才答應繼續開鋪營業,不至於叫百姓買不著糧」


  蘿澀心思轉盤,眸光意動道:

  「你是想安排我分派義糧?」


  她早些時候就開始囤糧了,先是從瑞豐糧行先後買了三百石糧,又零散收了些粳米,都堆在零食鋪子的后倉大院中。這事兒梁叔夜是知道的。


  「沒錯,現在糧價已經三兩四了,頂破天也漲不過三兩五,一般門戶已是吃不起米糧,遑論寒門農家。余有龍那裡組織大戶捐糧,不知道有多少力道,你先帶個頭起來,我想他那邊也好辦事兒」


  這事蘿澀義不容辭,當初她囤糧也是料想到了今日,未免餓殍千里,無糧果腹,萬不是為了自己牟利的。


  故而聽梁叔夜這般說,她立即點頭應下,沒有半點猶豫:


  「我立刻合計個義糧章程出來,倉庫囤下的米糧不多,經不起揮霍,也怕投機之人來佔便宜,為了確保每一粒米都是分派在需要之人的手中,這可不是一件輕鬆事兒」


  梁叔夜想了想,提議道:


  「救急不救窮,你本就是為窮苦之人留最後一道糊口飯,不如乾脆辦粥棚吧?也免了心機之人想占這個便宜,也不過一個肚子,又能吃得了多少?」


  粥棚?蘿澀盤算了一番,確實比直接派糧更好一些,雖然麻煩了些,但總歸能更多接濟真正困難之人。


  「好,我讓三娘把五家作坊的夥計都叫上來,憑一個人的本事,怕是應付不來」


  「自個兒當心一點,等我回來」


  蘿澀自然知道梁叔夜此去漕幫分舵的目的,這還是她想出來的一計釜底抽薪。


  余有龍去隔壁府縣買糧,回程最快也要七八天才到童州,只有先去漕幫分舵借來糧隊船,打著是從天津衛過來湖廣糧船的名號,到碼頭卸糧,如此趕在邸報之前,那糧船出事的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信心比黃金重要,一旦穩住了民心,糧價便可控。


  這時候再把從漕幫借來的糧食以低價出售,逼得姜氏跟著降價保本,那她廢盡心血炒起的糧價泡沫,便會一戳破,市場由信心做基底,才慢慢回落到一個可控的水平。


  等糧價回落,邸報再到童州,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了。


  但這事也有風險,余有龍的糧隊必須趕在借來的漕糧賣完之前接補上,否則一旦漕糧賣空,這件事兒就穿幫了!


  聽蘿澀講起心中憂慮之處,梁叔夜輕笑了聲,寬慰她道:

  「沒事,一切交給我,有我在,童州城不會亂的」


  蘿澀恩了一聲,不知為何,心中對他已是滿滿的信任。


  他的話聽起來口吻淡然,眼中卻另是一番果決。


  梁叔夜是將門出生,別看他平時一副閑散紈絝樣兒,真當臨事兒了,是真當生死戰在博弈,一分不敢疏忽大意,細心處他謹小慎微,膽量處又能果敢剛毅。


  總之,與邸報爭分奪秒,同姜氏博弈心態,決戰就在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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