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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秦淮畫舫 吃醋拌嘴

  十月末,天氣漸冷。


  燒了寒衣之後,大街上來往之人,皆襖衣氅子,瓜皮暖帽,奔著山城辣鍋子去吃一口熱乎涮菜兒。


  總歸掙錢的東西,一定會有人眼紅。


  在蘿澀掙得金銀滿盆后,各色各樣的辣鍋子店,有樣學樣,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別家的辣子料兒,雖沒有蘿澀家用的正宗,鍋底也差了些味兒,可到底別人是壓了價的,且食材也新鮮。


  不像飯菜有什麼秘方配料,涮鍋說開了,就這麼些花頭,與其上她地方排隊預約,不如將就別家,圖個方便爽快。


  所以,山城辣鍋店的生意不像一開始時那麼誇張,漸漸趨於穩定。


  有話說:人無我有,人有我轉,既然辣鍋店首戰告捷,那她就要開始考慮接下來的打算了。


  現在手裡大約攢了兩千兩銀子,開一間淮揚菜館,是足夠了的。


  於是,蘿澀挑了一日空閑,喊上三娘一道兒,與南城的牙子去看淮揚菜館的鋪子。


  按照蘿澀的想法,她要開一家以秦淮河畫舫為主題的淮揚菜館,自然不能拘泥普通的四方鋪面兒,甚至與,她想把開到船艙里去。


  沿著護城河走,都是結實的青磚地,除了攀著青苔的牆根,空蕩蕩的,沒有一處適合取址開鋪。


  一路從南城走到了東邊的舊碼頭,這裡就剩下一個廢棄的埠頭,石板處雜草叢生,衍生在水面上的吊腳夾板,因年久失修,看上去似乎一踏就要裂開般。


  蘿澀佇步,眺目遠方——


  河道寬闊,兩岸楊柳依依,草木蔥蘢,現在還是冬日,故而景色略顯蕭條,若是來年春回大地時,是別有一番景緻的。


  「這邊上是哪裡?」


  蘿澀左右環顧,打量周邊的環境。


  牙子忙擺手:「這地兒可冷情的很,自打碼頭棄用了,哪有什麼人來,咋個做生意?」


  牙子的話,蘿澀左耳進,右耳出,只隨意一聽,她見碼頭現在對著的是一處四合宅子,便伸手點了點:


  「我若要租這塊岸邊的地,得尋這戶人家簽憑契吧?」


  「是,可東家姑娘,您——您考慮清楚了?這鳥不拉屎,更夫都嫌遠的地方,咋會有生意嘛?」


  蘿澀抿著笑,眸色含水,笑盈盈道:

  「便是要這份清凈,多少金銀也是換不來的,你去與這戶人家交涉吧,多少租金,添了紅利和茶錢,你再報了與我」


  牙子誒了一聲,多勸無用,便笑著應下,他整了整衣裳去敲院門,跟裡頭家主商量去了。


  蘿澀拉著三娘,迎風站在岸邊,寒冬的河風刮來,有些刮臉兒,凍得她鼻尖紅紅的。


  三娘一直曉得蘿澀主意大,向來是沒錯處的,但這次,她也鬧不明白了,為何選了這塊偏僻地,也不差這點租金銀子吶。


  或許眼中存著的疑惑,叫蘿澀瞧了去,便聽她壓低了聲,道:

  「這裡我不接一般的食客,自然用不著人多興旺,反倒偏僻、清凈、隱蔽,讓他們玩得更盡興,也更安心些」


  三娘玲瓏心思一轉,大概明白了三分,她抬起水眸,驚訝開口。


  「你的意思——?」


  蘿澀笑著點點頭:「是,也不是。勾欄的皮肉生意我是不會碰的,只尋一些清彈弄唱的歌伶舞姬,賣藝不賣身——我與她們簽年數的文書,她們可以就指著這碗飯吃,也可以兼顧,若有閒情逸緻了,便在這裡才藝會友」


  三娘聽得認真,示意蘿澀繼續說下去。


  「你看這塊地兒,我水面上造個九曲欄橋,取名風月橋,迎門自有接應之人,領著去往各個畫舫花艙,吃罷了飯,賞完了曲兒,再划著小舟上岸,單這份倜儻瀟洒的范兒,便於別家不同——若有不喜打擾的,也可遣花船離岸,到遠一些的河面上飄著,談生意、論朝堂,到底比大飯莊安心的多」


  這便是蘿澀對秦淮樓的定位,她是沖著名流商賈和朝政官僚去的。


  在這兩個領域,飯桌上皆有講究,菜酒尚還在其次,環境便是首當其衝,頂頂要緊的。


  一桌子男人坐下,四目相對,奉承恭維,皆存著提防之意,那要如何成事?

  總歸要女人添柔加魅,唱幾支小曲兒,對酌幾杯,等氣氛活絡了,男人們才好談事情。


  對著空曠的河面,蘿澀勾勒出了秦淮樓的雛形樣貌,三娘驚嘆與蘿澀每每總有令人贊絕的點子,篤定道:

  「折騰一隆冬,等來年開春四月,夜風春意撩人的時候,在沿河點起燈籠,所進之項,決計不會比辣鍋子店少」


  蘿澀向三娘豎起大拇哥,笑道:

  「在涼州時,我和翠英嬸子去看過九曲黃河燈,如你所言,咱們家的秦淮樓,也在這水面上曲曲折折的布上花燈,一艘小舟悠然而入,即可享淮揚美食,又可在賞河燈美景,豈不是妙哉?」


  「花燈?那個叫水一打就濕透了的,如何在水面上布燈?」


  蘿澀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


  涼州軍營里的水底龍王炮,那是用一種個頭極大的魚鰾兒,鼓著撐起來的皮罩子,它能在水裡頭裝火藥,放引線。


  或許改良一下,在裡頭裝燈油,然後墜棉繩用於點燈火,最後拿細繩紮緊封口,在水面上擺起來,派人入夜前添一次燈油就行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要回去試驗完善才行。


  這裡還討論著,牙子那邊已有了消息。


  只見他興奮的攛掇著小步子跑出來,並著三根手指頭,歡喜道:

  「划算!划算,人家只開口要了三十兩一月的租金,就是南街上一般些的切面鋪兒,也要五兩半哩!」


  蘿澀與三娘對視一眼,這價格還算公道。


  可她心裡明白,自己只租了對門這塊沿水岸兒,用來造那座風月橋,剩下的基本都用畫舫花船替了的。


  這塊地兒,即不是良田,又不是旺鋪,甚至連個遮風避雨的棚都沒有,結果人開口就是三十兩,恐怕大半還是叫牙子給吃去了。


  看破不說破,蘿澀痛快摸出三個十兩的銀錠,另附了三十個錢,笑道:

  「辛苦了,小哥兒拿去喝茶吧」


  牙子受寵若驚的接下,忙不迭的彎腰道謝。


  *

  敲定下了地址后,蘿澀便和三娘合計,趁著這幾日工錢還沒漲,快請相熟的工匠,動工了幹活。要爭取在臘月來之前,把先頭的一些活兒都做了。


  回去家裡,等了梁叔夜下朝,蘿澀已做了一桌子菜,她捧著來溫水喊他洗手,在邊上涎著臉問:


  「我聽說工部有處造船所?」


  梁叔夜在銅盆前洗了手,拿巾帕擦手,笑著說:


  「我說呢,今兒吹了什麼邪風,又是燒菜又是打水的,原是有事相求」


  撩袍在飯桌前坐下,梁叔夜看了一眼今日的菜色,都是極合口味的,提起筷箸便要夾菜。


  「往日又少不了你一口,今兒不過說話婉轉了些,你反倒覺得不適應了,這是什麼毛病——哎喲,先說正事,在吃飯!」


  蘿澀一把奪過梁叔夜手中的筷子,輕拍在桌子上。


  梁叔夜忙了一日,陪著太子視察西山健銳營,錯了晌,沒吃一口東西,早餓得頭昏眼花。


  才回家,見一桌子美食當前,又得蘿澀溫言相待,整個人舒坦得要飛起來,這會兒她卻又耍了脾性,這般纏磨著他,叫他好生無奈。


  嘆了一聲:

  「那幫子人只曉得造戰座船、戰尋船、要不就是大型寶船,習慣了打鐵造劍,你非要他弄個繡花針,這不是為難?」


  蘿澀不以為意,朝他眨了眨眼兒: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既然都在造大船,那撿些剩料兒,給我貼補幾送小花船,不過舉手之勞吧?」


  梁叔夜不忍見她眼底的失落,雖然工部造出來的船,真的又笨拙又丑,與蘿澀想要的花船,差得十萬八千里。


  女人要靠哄,這招他在七七身上百試百靈,於是,也試探著哄上蘿澀一句:

  「咱們往別處想法子,實在尋不到,再走造船所的門路——先吃飯吧?」


  蘿澀無奈,若有別處法子可想,她也不想薅朝廷的羊毛,實在是造船一業,如鹽政一般被官府壟斷啊。


  民間即便有,不過幾艘烏篷小舟,簡陋的只能渡人過河罷了,最好的手藝造船匠,都吃著朝廷的俸祿,她不去不成呀。


  不知是不是大姨媽快來了,蘿澀心裡窩著火氣,噌得一聲,從綉墩上站了起來。


  「菜涼了,別吃了,放下筷子吧」


  蘿澀從梁叔夜面前,收走了幾碟小菜,裝進食籃子里,光留著他捧在手裡的一碗粳米飯。


  對上他無奈的目光,她輕哼一聲,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話兒,不過腦子,便這麼鬆口出來了:

  「你貴人多忙,怕也指望不上,我再尋尋別處的門路,工部隸屬六部,內閣總比你這個大將軍說的上話兒些——」


  此言一出,梁叔夜當即臉色沉下,他放下了手裡的飯碗。


  「你這何意?」


  「沒什麼意思,只是天下路這麼多,不必非在一條路上堵心」


  「我叫你堵心了?」


  「我沒說你啊,你別對號入座!」


  蘿澀心裡沒底,這事兒本就是她使小性兒,耍脾氣,她見梁叔夜認真起來,只好目色躲閃,可她面上又要強不肯服輸,所以嘴上並不軟下半分。


  梁叔夜走到她面前,扳過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正視自己——


  「世人皆為利,外人誰肯費心幫你?往日見你精明的很,怎麼今日腦子拎不清?」


  這話說得蘿澀不高興了,什麼叫腦子拎不清?

  江岳言這人她是知道的,雖善弄權柄,但心中以黎明生計為己任,一朝奪權也是為了天下安瀾,與梁家殺伐護九州,其實都是一個道理。


  況且他與她尚有扶持搭救的情誼,算不得外人吧?

  「若真像你所說的這般,我這幾年早死在外頭了,真心之人我視為友,勢力小人,我也不會拎不清!」


  「真心之人?」


  梁叔夜嗤笑一聲,深吸一口氣,眸色深重:

  「我差點忘了,在童州之時,江岳言可是『真心』下過聘,納過禮的——」


  「梁叔夜!」


  蘿澀掙開了他扶在肩頭的手。


  別開眸子不去看他,這酸得牙倒的話,叫她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她心中有些難過,原以為她的心意,如何他都懂。


  卻不想,那些看起來不經意的刺兒,其實還扎在他的心頭。


  ……


  蘿澀的躲避和失落,讓梁叔夜更加生氣!

  他攥上了女人的手腕,猛地將她拉進懷中,懲罰的吻落下,他一口咬在了她的薄唇上。


  趁著蘿澀吃痛的當下,他用舌頭頂了進去,把她罵人的話,盡數堵在了嘴裡。


  蘿澀握著拳兒,使勁往他肩頭捶去,無奈身前之人像一塊鐵板,任踢任打,巋然不動,吻得愈加狂烈。


  她的反抗,讓他氣血翻湧。


  不管不顧,他用力扯下了她的腰封,探手從小衣的下擺空隙處,直接撈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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