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兩虎相爭
任鳶飛苦笑一聲,三年了……,他終於捨得回來了!她眼神空洞,心思恍惚回到了三年前他離開的那一晚。
良久,她仰天眨了眨霧氣森森的眼,露出一個寥落自傷的表情。心中積壓了多年的心結,在這一刻彷彿才落下了帷幕。
三思之下,她還是決定快速離席。
不料她剛轉身,突然被竄出來的師爺一把拉住,他滿頭大汗,手裡緊拽著一個根木棍,「你讓我好找,咦,今天怎麼這副鬼樣子?要表演?」說著師爺狐疑的盯了任鳶飛許久,「你能表演什麼?表演能吃?」
「吃你大爺!」任鳶飛沒好氣的吼道。
「哎……等等,我找你是有正事兒!」師爺喘氣連連,愣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任鳶飛回頭看了眼那個正朝她走來的男子,不出幾秒他就會看到她,她一急,只好抽身離開,可腳還沒挪動,就聽到有人高聲大喊:「小鳶飛!」
任鳶飛額頭滴下兩滴冷汗,杵在原地根塊木頭似得。
「呵,還真是小鳶飛啊!」,來人收起紈絝的笑,眸中是三年不見的驚艷,相視良久,他看著今日任鳶飛的扮相,眸中風流畢現,打趣道,「這副打扮是想好要給我當小妾了么?」
「三年不見,你還是這副德行。」任鳶飛見躲不過,也只好抬起頭,大方一笑,勉勵應對。
三年不見,眼前的男人依舊一襲錦衣金冠。雙眸幽深似海,映著火把跳動的火焰,粲然生輝,風流倜儻。她不禁感嘆,真好,歲月似乎不曾在他金雕玉琢的臉上留下什麼。就像他們的分離只是在昨天。不過他眉間隱約有了一層她難以熟知的滄桑。
他合扇將任鳶飛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眯著眼笑了,「不錯,越來越有風味了,我喜歡。」
被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調戲,她黑了黑臉,惱羞成怒:「連官媒都戲弄,也難怪你府中常年都有那麼多侍妾整日為你爭風吃醋了。」
「嗯。」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供認不諱,又厚顏無恥道:「難道你也吃醋了?」
任鳶飛冷冷一笑,「我若是你的侍妾,便買了啞葯將你毒了!省得你日日花天酒地。」
「呵,你果然還在覬覦我的美色,這就說漏嘴了!」男子得意的展開扇子,姿態嫻雅的扇了扇。
任鳶飛沉默了一下,算了,和這個登徒子磨什麼嘴皮子!她抬起頭望著他,言簡意賅,「有事說事,沒事兒,我走了!」
「誒!」
任鳶飛剛要走,不想卻被他伸出摺扇攔了去路,「要去哪兒?這麼久不見也不留下來陪陪我?」
他看似完全沒有深意的一句話,卻讓任鳶飛心頭一震,眨著的眼慢了半拍,曾幾何時,他也喜歡笑著這麼無理的打趣她,她晃了晃神,從思緒中掙脫出來,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絲期待,「聽說,這幾年,你處心積慮到處學藝?」
他收了摺扇,笑得難以形容,「嗯,就是想著打不過你。」
「很好。」任鳶飛笑了笑,扭頭就對師爺道:「師爺,你手裡的棍子給我!」她將手裡的畫卷遞給師爺,又看向傅梓新,「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成全你!」
周圍的人一見這場景都自覺的退開了一個圈,抱著看熱鬧的心,喧嘩聲此起彼。
「傅梓新,打贏了,我就陪你,如何?」任鳶飛挑眉。
「輸了呢?」男子輕鬆愜意的望著她。
「輸了,藥費自理!」
「成!」
說罷,任鳶飛擼起袖子,接過棍子,師爺朝她投去一個擔憂的神色,卻被任鳶飛忽視了,兩人說打就打,她用棍子,他使摺扇,二人在燈火輝煌中,交起手來。
任鳶飛的父親曾經是個武將,也一度認為自己會生個兒子,鳶飛娘怕他經受不住打擊,悄悄瞞著他說是生的兒子,這一瞞就是八年,練就了任鳶飛自小就是剛毅,好動的性格!習武也是在這樣的窘況下萌生的,並一直持續到鳶飛爹戰死沙場,她才漸漸恢復了女兒身,這個事情在凰游鎮上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後來才衍生了任鳶飛放倒了壯漢李大山的典故。
做了官媒后,武藝都生疏了,且她只習得了父親的一些皮毛,但對付幾個流氓漢子倒也不在話下,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原本以為浪蕩紈絝的傅梓新會被打的很慘,不料幾招下來……任鳶飛漸漸落得下風,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傅梓新出鎮這幾年怕是在外頭學了不少功法,這下任官媒是要吃虧了!
只見傅梓新以意導氣,圓轉自如,片片黃葉隨力而起,隨扇一推,落葉飛散,便將任鳶飛圍形成一了一個圈。狂風落葉擋住了任鳶飛的視線,讓她進退兩難,她暗自吃驚,想不到短短三年,他的武功突飛猛進,而他這次的表現,就只能讓人驚嘆於他學武的天份了。
眼看要輸,一個潔白的人影突然隨著落葉捲入圓圈,長劍出手,人隨劍進,霎時間風舞梨花,劍氣滿天,宛若游龍。任鳶飛轉過身,還不來及看清來人,就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一個無法抗拒的力氣將她摟到一邊,等她暈乎過來,看清眼前的場景時,她同眾人一樣張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傅梓新用扇子抵住來人的喉頭。他卻不慌不忙,低頭看了一眼那把久負盛名的桃花扇,笑了一笑。一揮手擋開了扇子。緊接著縱身躍起,傅梓新只覺此人出手極快,不覺手上力道加重,出扇速度也加快。須臾之後,傅梓新手腕被點,登時沒了力氣,扇子從手中掉落在地,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任鳶飛腦子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傅梓新覺得是一大挑釁,冷笑起來,她都以為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這時,周圍突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歡呼這場精彩的打鬥。
新知府一襲白衣,沒穿官服的他沒了堂上審案的威嚴,一張臉卻也是冷漠至極,甚至有點蒼白。
傅梓新一臉詫異,此人眉目修長,風姿顧盼燁然!
天下竟有比他還要中看的男子?
傅梓新撿起摺扇,轉過身望著已經呆成木偶的任鳶飛,指著豎成了一道風景線的的新知府不滿道:「他是何人?」
他這神態,儼然一副紅杏出牆被當場抓住拷問姦夫的摸樣,讓任鳶飛扶了扶額,不等她回答,傅梓新鳳眸一轉,已然猜到,「聽說我們鎮上來了個風流倜儻的美知府,想必,就是閣下了?」
見新知府緊抿著唇,一臉嚴肅,師爺立刻替他求情道:「梓新剛從州縣回來,年少無知衝撞了大人,還請不要見怪。」
「無妨,本官不會跟他計較。」,新知府將傅梓新的桀驁放蕩盡收眼底,他只是回之一笑,不過黑曜石般深邃胡眸子里卻涼颼颼的,看得任鳶飛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似乎察覺到她的異常,新知府轉過身,突然拉起任鳶飛的手,神態自若的道:「這裡人多,我帶你過去入席吧。」
任鳶飛的心一顫,不敢去看被他拉著的手,只聽到周圍不斷傳來抽氣聲,一顆心彷彿瞬間就融化在了溫暖的海洋里。
原本就硝煙瀰漫的氣氛,突然間憑空來了個驚雷,讓傅梓新呆了半餉才回過神來,他看著任鳶飛的背影,以及她被新知府拉著的素手,遲疑了一會,突然仰天長嘆道,「當初,你對本公子也是這般一見鍾情……現在……哎,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任鳶飛咬了咬下唇,回頭看了一眼傅梓新,總覺得他這次回來有些不一樣了,不過才分開短短兩三年而已,為什麼她有種和他分別了一個世紀的錯覺,久到她面對他這樣的無賴竟然有些不適應了。
發獃的瞬間,任鳶飛明顯的感覺到被新知府握著的手,增加了一點點力度,這熟悉的掌心,熟悉的溫度,突然讓她想到了那次掉進江府嚎坑的經歷。
那一次他的手也是這樣,充滿堅韌和力度。
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如此嘈雜的環境下她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觸電的感覺從手心開始蔓延,酥麻酥麻的,讓她難以抗拒。
「小鳶飛,你真的狠心這樣待我?」遠處傅梓新突然說出這句久違的話,讓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起來!腦子裡走馬觀花的閃過一個又一個關於他的大紅場景,以及他那副受傷又自嘲的眼神。
新知府用餘光看到她低沉的眉眼,輕輕皺了皺眉,在他眼裡的任鳶飛是個耿直,豪爽,沒有絲毫感情羈絆的女子,可如今……他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仍然杵在原地的傅梓新,敏銳的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並不是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見她猶豫了,新知府稍微用了點力,便將任鳶飛徹底拉了過去,並淺笑道:「任官媒作為本鎮身份最重要的女人,自然是要陪侍在本官左右,本官還有許多問題未向她請教,再說了,她一開始就答應了我的邀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