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發現了什麽？
薛陽的身上傷痕累累，看得出來他曾經遭受到的酷刑，肩甲和腹部各自有一處比較明顯的傷痕，許翹清楚的知道，那是子彈留下的痕跡。
有些傷口並沒有完全愈合，甚至有個別的地方還有發炎以及潰爛的趨勢，許翹盡量強迫自己忽略薛陽緊盯著她的眼神，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處理這些傷口上。
她要保持鎮定，即使現在心亂如麻，她也不會忽略林盛曜的存在……
“你是不是在發燒？”許翹咬牙直視薛陽的眼睛，淡定的開口問道。
薛陽盯著她片刻，開口道：“可能吧。”
許翹垂下眼簾，開始對發炎的傷口進行重新的包紮清理，她的手法純熟，有條不紊。
林盛曜站在不遠處，他微眯著眼眸看著眼前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按照資料上的記錄，這個叫做薛陽的犯人是軍統的高級特工，於一年前再被捕入獄。
薛陽和李瓊應該沒有任何的交集才對，可林盛曜總覺得這個男人看向李瓊的眼神有問題。
懷疑，驚訝，憤恨，還有……那麽一絲絲喜悅，薛陽的眼神在林盛曜看來融合了太多的情緒，而這些情緒通通都是在他見到李瓊的那一瞬間才從他的眼神中迸發出來。
不得不說，薛陽不愧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人員，他情緒波動的時間極為短暫，可這種波動卻毫無遺漏的落入了林盛曜的眼裏。
林盛曜有種感覺，這個薛陽會不會曾經見過李瓊，或者是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他所不知道的過往？
許翹能夠感覺到林盛曜略帶探究的視線在她和薛陽之間來來回回，值得慶幸的是，林盛曜所站的位置正是她的背後，以至於他應該沒有辦法看到自己的表情。
否則，他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臉色有些發白，甚至連嘴唇都有些輕微的發抖。
許翹深吸了一口氣，用平緩的語氣說道：“穿好衣服，我會開寫退燒藥給你，會有人按時給你送過去的。”
“謝謝。”薛陽動作緩慢的穿著衣服，他的視線忽的向上挑了挑，正好與林盛曜對視在一處。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交，這一刻，林盛曜從他的眼神裏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情緒，隻剩下冰冷的淡定。
等薛陽被押走之後，林盛曜遠遠看著他有些佝僂的背影，回眸說道：“這個人，有點兒不太一樣。”
許翹頭也沒抬的答道：“有什麽不一樣？我怎麽沒看出來？”
林盛曜向著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幾乎是貼著椅子站在她的背後，低頭掃了一眼她正在填寫的登記表。
“字有點兒醜。”他看了片刻，說道。
許翹停住，扭著頭瞥了林盛曜一眼，有些沒好氣的反駁道：“我說林隊長，你是故意到我這裏來找茬的嗎？”
“如果你很閑，麻煩你到別處去轉轉，別在這裏打擾我工作。”許翹說完，再也不理林盛曜，低頭接著開始填寫資料。
“行，那我就不在這兒妨礙你了，那我走了，這些犯人還要重新錄一份口供，第一個……就是這個薛陽吧！”林盛曜說著，伸手薛陽的名字上點了點。
許翹低著頭沒有說話，直到林盛曜離開之後，她才抬起頭看向他離去的方向，臉色漸沉。
他是發現了什麽？
許翹努力回憶著剛剛從見到薛陽那一刻開始她所有的動作，以及說過的所有話，她要確認自己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反複想了好幾遍之後，許翹確認自己的表現與沒有任何疏漏之後，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林盛曜要親自去給薛陽錄口供，應該隻是湊巧，亦或者……是種試探？
許翹蹙眉，她一向看不透林盛曜這個人，他這個人深不可測，很難有人能夠從表麵上的三言兩語窺探到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至於薛陽……許翹覺得他應該不會對林盛曜說些什麽，剛剛她沒有和他相認，應該已經給了他一個很明確的信號，如果他還念及之前的同學情分，就什麽都不會說。
但許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她和薛陽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麵，誰都不敢肯定，他是否還是當初的那個善良而又正直的薛陽，她委實沒有把握。
現在的情況是，如果薛陽將這件事說了出來，那麽她就有暴露的危險，她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她與真正的李瓊長得確實十分相似，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她能做的就是咬死薛陽是認錯了人。
不過這樣一來，勢必會引起梁默仁甚至李處長的懷疑，到時候她想要繼續留在76號，甚至是接近李處長，都將變得無比困難。
這是許翹進入到上海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危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平安渡過。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這一次林盛曜去審問薛陽的結果。
漆黑潮濕的審訊室裏，薛陽正被押著坐在審訊椅上，而坐在他對麵的則是正在悠然喝著茶水的林盛曜。
他瞥了薛陽一眼，隨手將茶杯放在桌上，“薛陽，哈爾濱人，畢業與黃埔軍校特訓班第38期，後成為軍統高級特工，一年之前在南京被捕。”
林盛曜掃過眼前檔案，接著說道：“黃埔軍校畢業，這樣算起來我們還是校友啊，隻不過我比你高了幾屆而已。”
薛陽冷笑一聲，說道：“軍校畢業卻要去當走狗漢奸，與你同校，我引以為恥！”
“哦？隻可惜……現在你的命就捏在我這個狗漢奸的手裏，難得你還能這麽趾高氣昂，不怕我送你去死嗎？”林盛曜挑眉盯著他的雙眼，淡淡的說道
聽了他的話，薛陽反而笑道：“好啊，你最好趕緊動手，有種給我來個痛快的，沒種做就別在這兒浪費口舌。”
“別急啊，總會有那麽一天的！”林盛曜說完，拿起桌上的一個藥瓶，他踱步到薛陽的麵前，從藥瓶裏倒出一顆白色的藥片遞到他的麵前，接著說道：“這是李醫生給你開的退燒藥，吃了。”
薛陽微微一怔，他雙手帶著手銬並沒有辦法去接林盛曜手裏的藥片，隻能這樣看著他，不說話。
李醫生？
許翹竟改了名字嗎？
他和許翹分開的這些年裏，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為什麽她會進入到76號？為什麽她會成了漢奸？為什麽她要改名換姓？
此刻的薛陽心裏有著無數的問號，他真的很想要當麵問問許翹，可如今他淪為階下囚，怕是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