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死命令
黃昏時分，上海這座東方不夜城即將迎來一天之中最璀璨的時刻，街道兩旁的霓虹相繼亮起，交際場中飄出的音樂聲開始隨風四散到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顧然正坐在一家看起來頗有些陳舊的上海菜館的包間裏，獨自品嚐著麵前的一桌精致的菜肴。
這家店靠近黃埔江畔，雖然外表看起來透出一股子滄桑的味道，可著著實實是一家百年老店，尤其是紅燒肉做的極好，比之上海大飯店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然的麵前就擺著這麽一盤紅燒肉，可他卻仿佛視而不見，隻端著茶杯，一口口的抿著茶水。
今晚，他並不是來吃飯的。
“咚咚咚”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叩響，很整齊的三聲之後，又添上了一短一長兩下聲響。
“進來。”顧然放下茶杯，他等的人終於來了。
來人穿著一身警服，中等身材，隱藏在帽簷下的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孔。
他回身將房門關好，轉到顧然身側，笑道：“顧經理，您貴人事忙，怎麽想起請我吃飯啊？”
他的聲音略大，帶著著著實實的官腔。
“廖署長，您請坐。”顧然挑眉看他一眼，說道。
這人正是白天和林盛曜在廣平監獄交接犯人的西環警署署長聊昌平。
聊昌平“哈哈”笑了兩聲之後，便坐在顧然的身側，壓低了聲音說道：“屬下見過顧站長。”
顧然點點頭，伸手為廖昌平倒了一杯酒，說道：“廖署長，我這次請你來，是為了鄙人在西環紡織廠被盜的那件事，這案子是廖署長破的，東西也是廖署長帶著人追回來的，鄙人真是感激不盡啊。”
“那裏那裏，職責所在而已，顧經理真是客氣了。”廖昌平答道。
顧然壓低了聲音，問道：“廣平監獄的事情怎麽樣了？”
“今天已經交接完畢，是76號的林盛曜帶著人來做的，還給這十五個人都做了體檢，之後為每一個人安排了單獨的牢房，其他沒什麽特別。”廖昌平答道。
聽到林盛曜的名字，顧然沉了沉眼眸。
他隨手加了些菜到廖昌平的碗裏，接著說道：“剛剛接到中共上海地下黨的情報，梅機關已經對76號下達了命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除掉關押在廣平監獄的這十五個人。”
廖昌平聞言微微一驚，隨後說道：“這樣看起來的話，除掉這些人的任務，應該是會由林盛曜來完成。”
“嗯，我們要製定一個計劃，既能夠救出被關在廣平監獄的這些同仁，又能趁機除掉林盛曜這個漢奸。”顧然低聲說道。
“站長，你想除掉林盛曜？”廖昌平端著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離開沾濕了他的手指。
顧然的視線漠然的從他的臉上掃過，問道：“怎麽？你覺得不妥？”
“屬下不敢，隻是……”廖昌平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有些猶豫的看向顧然，片刻之後才說道：“屬下隻是覺得林盛曜這個人不好對付，如果想要除掉他，恐怕要廢些周折。”
顧然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開口說道：“行動當天會有中共的人一起參與，到時候場麵肯定會非常混亂，我會專門安排兩個槍法好的兄弟給你，你的任務就是配合他們，幹掉林盛曜。”
廖昌平聞言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是，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好，具體的行動方案等我與中共那邊協商之後再告訴你，記住……幹掉林盛曜是你這次行動最重要的任務。”
顧然放下手裏空空如也的酒杯，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始終在盯著廖昌平的臉，仿佛是在審視著這個屬下的一舉一動。
“是！屬下明白！”廖昌平有些惶恐的低下頭，顧然的眼神太陰沉冰冷，讓他不自覺的想要躲開。
殺死林盛曜，這個任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個難題。
前段時間軍統對於林盛曜已經安排了一次刺殺行動，派出的是上海站身手最好的高級特工，可還是以失敗殉國告終，現在……顧然竟然想要借著這次營救行動再次刺殺林盛曜，還派他協助，這分明就是要告訴他，這次的刺殺行動，不成功則成仁。
廖昌平在警察局裏潛伏了多年，算的上是軍統上海站的元老，他非常明白顧然這項任務背後所隱藏的含義。
林盛曜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自問並非這個男人的對手，可顧然的命令已經下達，他斷斷沒有抗命的道理。
現如今，唯一的機會就是顧然所說的，趁著當時場麵的混亂，再加上林盛曜對他沒有防備，才可以勉強一搏。
從包間裏出來，走在霓虹閃爍的大街上，廖昌平才發現自己內裏的衣服竟然已經濕透。
他有些貪婪呼吸著清冷的空氣，想要借此拜托掉剛剛顧然帶給他的壓力以及心中的鬱悶，上海的夜色依舊美麗迷人，廖昌平卻覺得，這樣的景色他也許看不了幾天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林盛曜回到了所住的小樓樓下，他打開房門走上樓梯，看到許翹房間的燈還亮著。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走到她房門前，伸手輕輕的叩了叩。
不一會兒，房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許翹穿著淺粉色的睡裙出現在他的麵前，看神色似乎有些困倦。
“聽說你今天請假了？那裏不舒服嗎？”林盛曜問道。
許翹瞥他一眼，懶洋洋的轉身往裏走，“進來說，我感冒了，外麵太冷。”
林盛曜怔了怔，隻好跟著她走進房間，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許翹坐在沙發上，桌上擺著一塊布朗尼蛋糕，看樣子已經被吃掉了一部分。
“要不要吃一點兒？味道相當不錯。”許翹指著桌上的蛋糕對林盛曜說道。
林盛曜坐在她的對麵，瞥了一眼桌上的蛋糕，說道：“你不是生病了嗎？還吃這些？”
“沒辦法，家裏什麽都沒有，就隻有宋隊長送過來的這個蛋糕，我不吃這個吃什麽？”許翹斜靠在沙發上答道。
原來，這個蛋糕是宋衍送過來的？
眼神掃過蛋糕盒上的標識，貝朗西餐廳……想不到為了討李瓊的歡心，宋衍還真是下了足夠的功夫和本錢。
想到這裏，林盛曜起身說道：“你等我一下。”
話音剛落他就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這個反應倒是讓許翹有些吃驚，她原本以為林盛曜這個時候過來，會是為了刺探她有關於白天遇到薛陽的事情。
所以，她才搬出了宋衍想要分散一下他的視線，可想不到這人卻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