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這樣我會心疼
按照蘇曉男友家鄉的習俗,下葬時間被陰陽定在三天之後。
這中間需要搭棚守靈,陸昊文安排了一些人手幫忙,傅承修第一天送蘇曉回去之後放不下心,索性在蘇曉租的小房子客廳內沙發上湊合了一晚,第二天起,路念笙請假一直陪著蘇曉。
蘇曉的狀態一直不太好,路念笙晚上也沒敢走,乾脆留下來陪著蘇曉,蘇曉的床不大,倆人像從前那樣睡一張床上,路念笙凌晨六點多迷迷濛蒙睜眼,發現身旁是空的,一個激靈坐起身來,趕緊翻身下床去找蘇曉。
最後她在陽台上找到蘇曉,心跳的極快,還是怕的,走過去的腳步輕緩,聲音也放的很軟,「蘇曉……你怎麼不睡了?」
蘇曉本來看著窗外,聞聲慢慢回頭,看著路念笙,問她:「喪事在哪裡辦的?」
路念笙愣了一下,「在他家那邊。」
蘇曉的表情已經平靜了許多,只是聲音還有些嘶啞,「那等下我過去看看吧。」
路念笙猶豫一下,「大哥和陸行長都會幫忙,其實你不過去也沒有關係的……」
「沒事的,」蘇曉微微笑了一下,「我一會兒就過去。」
路念笙沒再堅持,草草洗漱完簡單做了早飯,蘇曉頭天一天沒吃東西,她怎麼勸也沒用,今天倒是很努力地吃飯。
看得出蘇曉食慾依然不好,但還是堅持著喝粥吃菜,路念笙在餐桌對面看過一眼,心裡難受的慌,別開了視線。
她也曾經失去過很重要的人,那個孩子還沒來得及在她生命中佔據一點點時光,何況蘇曉失去的是整整廝守八年的人,那種絕望她無法想象。
蘇曉的男友是外地人,在這裡辦喪事人不太多,相好的親戚來了,還有很多根本就沒來,幸而有傅承修和陸昊文操辦,場子並不冷清,夏日炎炎,蘇曉男友的遺體被放在水晶棺里,蘇曉整個人還有點呆,也並不流淚,就安安靜靜地跪在靈位前。
任憑傅承修和路念笙怎麼勸,就是不肯起來。
陸昊文白天在銀行忙,到了晚上的時候過來了一趟,那會兒路念笙已經陪著蘇曉跪了大半天了。
死者為大,陸昊文進去看了一眼路念笙,皺一下眉頭,但還是先跪下去燒紙,燒完了依照習俗磕頭,隨後起身,輕輕叫了一聲念笙。
路念笙會意,手撐著地面想起身,結果因為跪的太久,腿軟的厲害,身體不由自主往下倒。
陸昊文緊走兩步彎身,伸手扶了一把,抓著她手臂把人帶起來了。
路念笙腿還是麻的,皺著眉頭彎身揉了揉,被陸昊文扶著慢慢往出走。
靈堂入口處傅承修在抽煙,回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陸昊文擰眉看著路念笙,眼底的關切和溫柔赫然,他不自覺笑了笑。
路念笙一直被陸昊文扶著出去,離開靈堂有一段距離才停下來,路念笙迫不及待彎身揉著膝蓋,抬頭看陸昊文,「陸哥,你怎麼又來了?不用陪著陸靖嗎?」
「我和陸靖說了你這邊的情況,他說他今天可以自己寫作業,他也叫我過來。」
路念笙愣了一下。
陸昊文突然在她跟前半跪下去,手觸到她膝蓋,「你和蘇曉跪了多久?」
她條件反射一般地縮了一下,陸昊文眉心一蹙,她聲音小下去,「蘇曉跪了一天了,我……我中午的時候跪不住休息了一會兒。」
雖然靈堂有墊子,可這麼一下子跪幾個小時還是有些吃不消,陸昊文視線定格在她膝蓋上。
及膝的裙下,她膝蓋上的兩片青紫若隱若現。
他臉色有些難看,「你們這樣不行的,守靈還有一天時間,繼續下去蘇曉身體也吃不消,你……」
「她不聽我話,」路念笙有些無奈,「我和大哥都勸過了。」
「那你有必要跟著跪?」他抬頭看她。
她默了幾秒,「蘇曉和我家人差不多的,我已經幫不上什麼忙……」
陸昊文嘆了口氣,抬手飛快地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按了一下她膝蓋。
手下用了一點力氣,路念笙頓時一驚,疼的倒抽一口涼氣。
他白了她一眼,「活該。」
她突然有些憋屈,「你當然不明白,蘇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他的手轉而輕輕摩挲她腿彎關節處,粗糲的指腹傳遞一點暖意,他說:「別的人我管不著,蘇曉不認識我更不會聽我的,你講義氣我明白,可是我看你這樣會心疼。」
她一怔,咬著唇低了頭。
他還半跪著,手輕輕地揉,她恍然覺得被他觸碰的地方有些發熱。
「你今晚還住在蘇曉那裡?」他沒抬頭。
提到這個她神色有些糾結,「蘇曉今晚不打算回去,打算整晚守靈。」
「那你呢?」
「我當然只能陪著她了。」
他手換到她另一隻腿,繼續輕揉,「你這幾天都不上班了是吧?」
她「嗯」了一聲。
「守夜會很累。」他說。
「沒辦法。」
他又抬頭,「你大哥不是在?」
她扯了扯嘴角,「那不一樣,這個時候蘇曉身邊需要人,我不能因為怕辛苦就走。」
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是還想說話的,可很快又打消了念頭。
她朋友不多,對朋友看的很重,他覺得站在自己的立場也不該說太多,只是揉了一會兒起身,做了個決定:「那我今晚也留下來。」
「啊?」
路念笙表情有點呆,反應過來才趕緊說:「你留下做什麼,陸靖怎麼辦?」
他摸出手機來,「我讓朋友今晚過去幫忙照看一下陸靖。」
「別……」路念笙攔了一把,「你沒必要在這裡,你也看到這裡的情況了,休息不好的,你回去吧,有需要幫忙的我給你打電話好了。」
靈堂後面房子里只有幾張簡易床,躺上去吱吱嘎嘎晃的那種,她已經給他添了很多麻煩,實在不想他留在這裡受這個罪。
陸昊文一把擋開她的手,「別鬧,你和蘇曉都不讓人放心,我在這裡也算有個照應,你還是想想辦法先讓蘇曉起來,那麼跪下去她的身體受得了?」
她有點著急,「你真的不用……」
「你還是拿我當外人?」他停了撥號的動作,看著她。
她動作也頓住,皺著眉頭,說不出話來。
肯定或者否認似乎都不妥當。
她承認,就如同何歡所說,她內心是有些動搖的,陸昊文身上有吸引她的東西,偶爾也會讓她覺得很溫暖。
可是沒人知道,她心底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對她來說要再接受另一個人很難,更別說這麼短的時間裡把陸昊文當成自己人。
陸昊文靜靜看著她,突然笑了一下,把手機收了回去,「明白了,我走就是。」
她一愣,見他要轉身,抬手飛快抓一下他衣角,「你生氣了?」
他搖頭,「沒有,我只是有些失望。」
旋即又笑,「不過我自己承諾過不會催你逼你,自己做的承諾,跪著也要堅持完,你覺得為難,我走就是了。」
雖然說是在追她,但一直以來他自認分寸拿捏的到位,可偶爾還是會心急。
感情這種事情和工作畢竟不同,起初他自以為很有計劃,可現在計劃還是一點一點被打亂了,包括他自己的節奏。
路念笙鬆開他衣角,「留在這裡會很辛苦,而且有大哥在,不需要那麼多人,你該陪著陸靖。」
「嗯,」他利索地應了,「聽你的。」
她鬆了口氣,也有些感動,又聽他說:「我這麼聽話,沒有獎勵?」
她傻眼,見他居然一臉認真,有些哭笑不得,「你想要什麼獎勵?」
他視線落在她唇上,目光赤,裸,裸。
她面色微變,突然怕,怕他提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來。
幸而,他回頭看了一眼靈堂,斂了心思,說:「周天的時候有個晚宴,我需要個女伴,你陪我去一下。」
她不太樂意,擰眉問:「什麼晚宴啊?」
「是岳家剛從國外回來的那個女兒生日,」他解釋,「我其實也不熟,只是賣她父母一個面子,岳家也是做金融信貸的,可能是因為這個女兒剛從國外回來吧,比較重視這次晚宴,到時候會有很多其他銀行的人去,這對你來說是個機會,你該去多認識一些人,對瑞通的以後會很有幫助。」
頓了頓,看著她,「你還不樂意?」
她已然換了表情,「樂意樂意,謝謝你陸哥。」
瑞通現在畢竟還在發展中,很多業務是需要大大小小的銀行支持的,她自己是無所謂,但現在她人在瑞通業務部,就要為瑞通謀業務。
陸昊文輕揉了一下她頭髮,笑,「變臉真快。」
隔天,蘇曉男友下葬,路念笙和傅承修義不容辭去,而陸昊文也騰出時間去了。
這是個陰鬱的天氣,車隊向著西郊的墓地駛去,路念笙坐在陸昊文的車上,在副駕駛的位置,隨著距離墓園越來越近,她的手慢慢攥緊了安全帶。
車窗外可見成片的墓碑,她突然心悸的厲害。
腦子裡面是那個無字碑,那些陰影不是說散就能散,她心口如同壓了大塊沉重的石頭,堵的厲害,呼吸和血液流通似乎都不順暢了。
陸昊文停好車,回頭便見她面色慘白,默了片刻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