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疑問,回家
於樂怔怔的看著前方,眼睛裏卻什麽都看不到。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都已經決定了要把孩子生下來了,可是,為什麽她做下這個決定後,卻會真的失去這個孩子?難道這者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的嗎?如果是注定的,那為什麽要讓她懷上這個孩子?不讓她沒有懷上冉逸辰的孩子,不是更幹脆更直接嗎?
冉逸辰轉回身,看著如同死木一般,沒有任何反應的於樂,忍不住的又往牆上狠狠的砸了一拳,直砸的他的手指關節溢出了血絲。
“於姐?”看於樂怎樣也沒有反應,楊光隻能在床沿坐下。拿起湯勺,舀了一小勺湯遞到於樂的嘴邊,希望於樂能張口嘴,喝下雞湯。隻是無奈,於樂仿佛什麽都看不見一般,雙唇始終不肯張開。
見狀,冉逸辰忽然走到床前,拿過楊光手上的湯碗,一把把楊光推開。接著,他一仰頭,喝了一大口雞湯。之後,一手握住於樂的後腦,貼住她冰冷的雙唇,將雞湯全部哺入了於樂的嘴裏。直到她一點點的咽下後,他才鬆開了她。
楊光有些呆怔的立在一旁,許久,他轉過身去,沒再看著於樂和冉逸辰。
冉逸辰半強迫的舉動,終於讓於樂不得不有了反應。她微微的抬起眼瞼,看著近在咫尺的冉逸辰,心底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寒意與恐懼。她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有著一張天使麵容的男人,真的很可怕。她從來都沒有看清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她也從來都不知道他到底隱藏的有多深。她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麽事情快要呼之欲出,可心亂如麻的她,如何也理不清那到底是怎樣的疑問,怎樣的困惑。
“樂樂,把雞湯喝了吧。”於樂的眼神,讓冉逸辰無法再次勉強她。於是,他拿起於樂的手,把湯碗塞到了她的手中。
於樂沒再任性,十分幹脆的,一口氣喝幹了湯碗裏的所有雞湯。
見於樂終於肯喝雞湯了,冉逸辰和楊光都稍稍的放下了心來。楊光趕緊跑過來,把保溫飯盒裏的雞湯、雞肉,全部盛給了於樂。而於樂,也十分順從的全部吃幹喝淨。
於樂喝完雞湯,楊光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醫院。盡管他真的很想留下來照顧於樂,但因為有冉逸辰在,自然就輪不到他來照顧於樂。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懷孕的事情?”楊光剛走,一直沉默不言的於樂,突然開口問了冉逸辰一句。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完全不像是在詢問什麽,卻又沒有絲毫怪異的肯定。
冉逸辰看了於樂一眼,沒有答話。事先沒有安排好,自然會受到於樂的懷疑。但她的語氣卻又不像在懷疑,仿佛她隻是在問一個與她毫不相幹的問題。
於樂沒有追問,靜靜的斜靠在床頭上,似乎是在等待冉逸辰的回答,又似乎她並不在意冉逸辰是否會回答。她就那樣靜靜的斜靠著,任由冉逸辰兀自在心中百轉千回。
片刻,冉逸辰在床前坐下,伸手拉過於樂的小手,一邊快速的在腦海中拚湊著合理的解釋,一邊用一種極真誠、極認真的語氣,將他所拚湊出來的理由化作語言,說給了於樂聽。“樂樂,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做任何安全措施。那件事情之後,你一直住在我家裏,我雖然不是女人,但我也知道女人每個月都會有那幾天,而我在你身上沒有發現任何那件事情的跡象。一開始我也沒有在意,可前段時間,有一天晚上我去找你,我看到你在衛生間裏幹嘔,才猛然想起來。然後,我專門去找了婦科醫生詢問,就知道了。”
於樂沒有說話,也沒有扭過頭去看冉逸辰一眼,讓人無法猜透她對冉逸辰的解釋,是相信還是持著懷疑的態度。事實上,冉逸辰的說的是真是假,她根本就無法分辨。她沒有冉逸辰的火眼金睛,她看不出也聽不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其實,她根本就不應該問的,連答案的真假她都無法辨認出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這件事情,我跟張靖忠提了提,他讓我注意你的動向,怕你會一時想不開,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來。那天你突然一天都不見蹤影,我真的被嚇壞了。但看你的樣子,又不像是做了手術後的樣子,我才放下了心來。可是,今天一大早,你又不見了,你說你去墓園拜祭你父母,可我看到你留下的便條紙後,一直覺得心神不寧,我就去了好幾個地方找你,但我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你,張靖忠說你可能真的做出了傷害孩子的事情。我趕回家,想問楊光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回家了,你的臉色很差,整個人看上去都非常的虛弱,我就以為是。”冉逸辰說著說著,忽然及時的閉上了嘴。雖然於樂仍然一動不動,沒有什麽反應,但她的臉色卻無法掩飾的逐漸蒼白了起來。他想,於樂心中的疑問,大概已經被他搪塞了過去。否則,她應該不會突然的變了臉色,而這也恰恰證明了,她把他的話聽進了心裏去。
“你沒有問過我,你怎麽知道是不是?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和我談談呢?這說明,你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吧,否則,你不會一直沉默,什麽也不說。”於樂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她一直這樣辛苦的隱藏,不曾想,冉逸辰竟然早就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
為什麽他不早一些來和她談起這件事情?為什麽他一定要等到誤以為她把孩子拿掉後,才來質問她何以會這樣的殘忍?
這讓她忍不住的想到某種可能性,冉逸辰並不想這個孩子,他是故意要讓她摔下樓梯,好以此來去掉她肚子這個不被歡迎的小生命。否則,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明白,這般想要這個孩子的冉逸辰,是如何強壓下心裏的激動,從未表現出來過。至少她沒有發現任何改變,他的心情,他的一切言行舉止,都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這實在不像是喜歡孩子,期待著孩子的到來的反應。
“樂樂,不是的,我非常想要這個孩子,我隻是之前太忙,而你一直悶悶不樂,我怕刺激到你,所以,不敢和你談這件事情。我都已經計劃好了,今天要帶你出去走走,然後敞開心扉的好好和你談一談,可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會一大早的就出門去了。”聞言,冉逸辰忽然握緊了於樂的小手,他沒有想到,他的解釋,竟會讓於樂誤以為他不想他們的孩子。
天知道,當他從張靖忠的嘴裏得知於樂懷孕的消息時,他是怎樣的激動與驚喜。不然,他也不會在聽到張靖忠說於樂已經把孩子拿掉了的消息後,會那樣失控的衝回家去,更失控的讓他們真的失去了這個孩子。他恨不能早一點讓於樂懷上他們的孩子,雖然這個手段很卑鄙,卻是可以光明正大留下於樂與她的心的唯一的辦法。
大概是冉逸辰握的太用力了,於樂微微的皺了皺眉,把小手從他的大手裏抽了出來。現在才來追問冉逸辰是否想要這個孩子,還有什麽意義呢?孩子已經沒有了,不論他是否想要,是否期待,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與問的必要了。
於樂沒有答話,她默默的看著窗外的世界。絢麗的煙花,不停的在天空中綻放著。馬上就是農曆的新年了,而她卻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這實是非常的諷刺,如果不是因為她猶豫不決,如果不是因為她兩次試圖把孩子拿掉。她想眼下,她大概就不會落到如此田地吧。
又假如她沒有想著要趕在農曆的新年以前解決掉所有問題,她沒有一大早的就走出冉逸辰家,幾乎走過了三分之二的A市,從樓梯上摔下來的那一幕,就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了。即使冉逸辰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不會有機會害的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順著於樂的視線,冉逸辰同樣看到了那滿天璀璨的煙火。
這個發現,讓他再一的次懊惱不已,他到底為什麽會這麽的衝動?當時,當時隻要他鬆開雙手,給於樂說一句話的機會,說一句話的時間,那麽現在,他們絕對不會在這冷冷清清,寂寥無情的醫院裏迎接他們之間的第一個農曆新年。
他一定會像個無賴似的緊緊抱住於樂,和她相互依偎著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觀看著新年節目,一邊真誠、鄭重的勸說她為了孩子與自己結婚。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快樂、甜蜜的一起迎接孩子的到來,一起分享做為準父母的喜悅與激動。
嗬嗬,那是多麽唯美而溫馨的一幅畫麵啊!他又該會怎樣的幸福與窩心啊!可是,這一切都被他的衝動毀滅了。
不論張靖忠說了什麽,他都不應該直接就判於樂死罪,至少要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為什麽現在他什麽都能想到,什麽都能想清楚,而在那個時候,他卻沒有做到?現在才來後悔又有什麽用呢?孩子已經沒有了,他和於樂的第一個孩子,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這是對他最殘忍的懲罰,更讓於樂受盡了折磨。
冉逸辰正百般後悔的時候,安靜的斜靠在床頭上的於樂不知怎麽的,突然一抬手就掀開了身上的被子。並且,她還用手撐著床鋪,似乎是想要挪動身體下床來。
冉逸辰一驚,趕緊攔住於樂,問道:“樂樂,你怎麽了?你要做什麽?”
“我要回家。”於樂沒有隱瞞,很是幹脆的回答了冉逸辰的疑問。如果不是窗外的煙花,她真的會忘記眼下正是大年夜的事實。馬上就是農曆新年了,她怎麽可以呆在醫院裏度過。
“樂樂,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一天,明天早晨再回去吧,好嗎?”冉逸辰輕輕的扶住於樂的肩膀,溫聲勸說。要不是醫生早有交待,他肯定會在於樂醒來前就帶她回去了。再者,他也非常擔心於樂的身體,何況,醫生還特地交待了他。
於樂沒有說話,但她的舉動已經很好的說明了她的決心。她要回家去,她不要呆在醫院裏過這個農曆新年。她要回到她父母留給她的那個家裏去,她要向以往那樣,陪著那間房子,在夢中和她早逝的父母一起過新年。
見狀,冉逸辰立即在床沿坐下,抓住於樂的雙臂,很是心疼的勸說道:“樂樂,聽話好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隨意折騰。”
“我要回去!”冉逸辰越是阻攔,於樂就越是任性。她早該回家去的,那麽現在,她就會有肚子裏的孩子陪她一起過年。她再也不會感覺到孤獨,再也不會感覺到寂寞了。
冉逸辰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他直視著於樂的眼睛,看著她眼神中的堅定,他終究還是妥協了下來。他無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帶你回去。”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不是回你家。”於樂特意的提醒了一句,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冉逸辰把她帶回了他家,她就是爬也未必能爬回家去。所以,她要和他講清楚,倘若他不答應,那她倒寧願呆在醫院裏,哪也不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冉逸辰並沒有勉強於樂,說完,他拿過楊光送來的大衣外套,將於樂嚴嚴實實的裹好。之後,他一把抱起於樂,大步走出病房,走向醫院的停車場。
其實,他可以勉強於樂,把她強留在醫院。可他實在不忍心,也無法忍心。這種時候,於樂除了想回家,還能想到什麽呢?就像他一樣,他總是想回家去,回到那個曾經有過他母親的家去。盡管那個家已經被那個女人占據,他偶爾仍然還是想回去看看。畢竟,他與他母親之間的所有回憶,全都在那個家裏。總有一天,他會拿回那個家。總有一天,他會讓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後悔他們曾經做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