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婆婆對上媽
女人之間的感情總是那麼微妙，前一秒還在「對對對」「好好好」「行行行」有來有去，幾乎都快到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地步。
轉眼回憶起過往，話題陡然轉到她們兩個人的少女時代，那些虛榮心之間的攀比。言談之中，又開始了過去那針尖對麥芒的架勢，一時間療養院里刀光劍影，暗器橫飛。
哎，女人果然是沒什麼道理可言。夏菡嘆了口氣，拉開椅子，嘆著氣從「戰場的硝煙」中全身而退。
「你都沒看到那場面，就跟看八點檔狗血倫理劇一樣，婆婆遇上媽，簡直不能更慘烈。」夏菡站在長長的走廊盡頭，給封齊打去了求助電話。
封齊此時正準備從公司出來往療養院趕，聽著夏菡誇張地形容，輕笑出聲，調侃的語氣里多是寵愛。「這麼快就適應角色轉變了？」
夏菡愣了愣，還沒能體會出封齊的意思:「什麼？」
「婆婆。」
夏菡倏地抿上了嘴。暗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被他揪住了小辮子指不定要怎麼嘲笑她。
「咳。有嗎，沒有吧，你一定聽錯了。」
「是嗎？我的聽力一向很好。」封齊果然不肯善罷甘休。
「什麼？你說什麼？聽不清啊，你那信號是不是有干擾……喂……」
通話就這麼被掐斷了。
封齊拿下耳邊的電話，看著已經退到主頁面的手機屏幕，搖著頭笑容更明顯了。
褪去了人前的當紅花旦惹人注目的頭銜，卸去一身繁華的夏菡，做回自己，做回真實的她，簡直就是他身上最不能觸碰的那根肋骨，和他切膚相融。
「夏菡，你怎麼出來了？我今天抽時間過來就是為了談你和封齊的婚事，長點心吧，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魏明茹女士站在門口，臉色欠佳。
夏菡深嘆一口氣，用手壓著心口。換上一副牽強的笑臉:「是是是，魏影后說得是。」
這不提影后還好，一提這兩個字，魏明茹就更不愉快了，「哼，再大的影后也管不了你這個偶像明星。」
夏菡摸著額頭暗嘆，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閃躲著魏明茹的視線，側著身體進了房間。
「菡菡，你來，我跟你媽剛才說婚禮場地的事，想聽聽你的意見。」封母坐在輪椅上，卻依舊不影響她自有的氣質，腰挺直地坐在那，手上是十幾份策劃案，每份都是厚厚一疊，看得夏菡倒吸一口氣。
「場地，就隨……」便吧。最後兩個字在兩位「太后」的注視下生生給憋了回去。
夏菡接過封母手上的策劃案，裝模作樣地翻著，動作還得緩慢，神情要專註，還得不時露出或者驚喜或者思考的表情，不然這戲怎麼「演得」逼真。
封亂同志，你怎麼還不來，婚禮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說好的同甘共苦呢！夏菡在心裡無數次地鄙視著。
「媽，魏阿姨。」房間里突然插進的一個熟悉的聲音，聽在夏菡耳中宛如天籟。
封齊進門后就接受到了夏菡近乎是乞求的可憐目光，不知道的還真要以為她在這是受了多少的非人待遇，嘴角也耷拉著。
再等魏明茹和封母轉回頭，她又立即揚起了唇角，神色之間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
「你來得正好，一起看看，你們倆都是大忙人，自己的婚事也不上心，搞得像我們兩個老太太忙裡忙外的，這人生啊結婚就一次，現在這也覺得煩那也覺得亂，都撒手不管了。等以後了，才想起來這個沒辦到，那個沒體會過，到處都是遺憾，後悔就來不及了。還得怪到我們老的，到時候可就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封母這人自從出過車禍，看透人間冷暖之後，架子端得少了，就是這嘴吧顯得更厲害了。
本來是封齊一人受害，如今也算是有個共同分擔的了。
魏明茹此時倒是和封母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了：「你媽說的是，結婚都不親力親為，真不知道都想的什麼。」
夏菡不好對未來婆婆說什麼，只能賠笑，不停說著：「怎麼會呢。」
封齊面帶微笑，似乎是聽得很走心，其實眼神從進門就沒從夏菡身上挪開過，走過去坐到了夏菡身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最近公司里的事太多，一下子就沒做到位，夏菡比我操心的多，這不是一下班就趕過來了嗎？怎麼樣啊，這麼多策劃案有特別喜歡的嗎？」
夏菡當著家長的面覺得就這麼親密的動作實在是尷尬，掙脫不了，面上就有點害羞。封齊倒是比她自在的多，接過夏菡手上的策劃案放在膝頭翻了幾頁。
「喜歡什麼樣的婚禮？室內的還是戶外的？」
夏菡對於封齊的詢問還是有再三思量的，「你喜歡就好。」
封齊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說：「要是覺得都好，就辦兩次，一次室內一次戶外.……」
「呸呸呸！」魏明茹第一個不同意，看著坐在跟前的兩個人難得翻了個白眼，「這麼晦氣的話也說的出口。什麼叫辦兩次？」
封母也是嘆了口氣。
夏菡悻悻地縮了縮脖子，但對於封齊的建議受到批評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該，讓你把這些事都推給我，你也有今天。
「許阿姨說的是，我和夏菡都是頭一次，很多地方都不懂，全交給我們，到時候出差錯也不好，還是得您和我媽商量著來，我也想聽聽您二位是什麼建議呢？」封齊順勢就把球踢給了兩位長輩，還說得特別合情合理，讓人無法拒絕。
「要我說還是室內的好，場地又不受天氣影響，酒店我都看好了，西西里酒店，中式主題，到時候整個酒店都包下來，好好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你別看那些外國人總愛擺什麼露天婚禮party，也就是隨你們年輕人高興，要是聚會就算了，婚禮還是要莊重。」封母說出她的想法，指著封齊手裡的策劃案接著說：「就第五份的，我看整個場地布置策劃都很好嘛。」
「我倒是覺得第八份的海洋主題很新穎，你那個都是老式婚禮了，一點新意都沒有，還跟你這個人一樣，保守刻板。人家現在都流行這個，年輕人喜歡，再說了，又不是你結婚，總想著過去的規矩，還紅嫁衣帶鳳冠呢？哦呦，也不怕別人笑話你這堂堂大公司娛樂老總兒子還這麼跟不上時代哦。」魏明茹這一說自己的意見，立馬就又跟封母的意見相悖了。
「時尚怎麼了，你沒聽說過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嗎？跟風隨大流，就煩你們這些崇洋媚外的。」封母哼了一聲，嘲諷地笑笑。
魏明茹女士不甘示弱：「我是還能跟風嘍，有些人倒是想跟風只怕是跟不上風。也對，有些人啊，是從小就沒跟的上，哪還能指望現在。」
「我跟不上？呵，你跟得上你怎麼沒跑時代前端去，還跟我這擺譜。誰年輕的時候自以為星光四射，擺著大影后的譜兒，以為自己能引領潮流，在大冬天穿個皮褲配紗裙，結果被媒體笑話了好幾年。每次提到你，就是皮褲配紗裙」
「那也好過你為了返璞歸真，大冬天的辦酒席非得露天，鵝毛大雪的一個個凍得縮脖子。你這會兒年紀大了，倒曉得室內好了哈。」
「你……」
夏菡雙眼向上翻，靠近了封齊的臉小聲說：「你看吧，又開始了。」
不過她的心裡倒是早已笑開了，她終於知道魏明茹為什麼就是不喜歡被人稱為魏大影后了，因為那牽連到她年輕時候的黑歷史了。
這生母和未來婆婆之間有一段年輕看不順眼的日子，對於夏菡來說，體驗還是蠻新鮮的。
封齊無奈笑笑，說：「媽，阿姨，你們這年輕時也是各有各的精彩啊。」
魏明茹轉過臉不看封母，說：「你媽，哼，年輕的時候，說出來嚇壞你。」
「我們倆誰也別說誰，當年為了那麼個破酒會上的虛名，你是挖空心思的要拔頭籌，最後不還是被我拿了。」封母說到這裡，臉上顯露出了鮮少出現的一種得意，彷彿一下子年輕了許多。
這話一提，就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她們兩個還都是二十齣頭的年紀。用現在的話來說，就同是女神級別的人物。誰都看不慣誰，誰都想壓過誰。
一場近似於聯誼會的酒會上，社會各界人士精英悉數到場。
這對於年輕氣盛的她們來說，無疑又是一次拿來對比的絕佳機會。
魏明茹穿著一身由經紀人拿過來的品牌贊助的高定禮服，挺著自己修長完美的身姿來到了酒會現場，一出場就是驚艷四座，風頭無兩。
誰還能比她更美艷動人，前來搭訕的男人更是絡繹不絕。就在她以為自己就是當晚最耀眼閃亮的星星之時，早她幾步來到酒會的封母，卻生生搶走了她的光芒。
當酒會中的燈光全部暗下后，一束亮黃的燈光打在了舞台中央。封母濃墨登場了，她穿著白色連衣裙，留著一頭烏黑的齊肩短髮，踩著鋼琴踏板，如蔥的細長十指在鋼琴的黑白鍵上翩然起舞，整個場地都是安靜的。唯有那動聽的鋼琴聲，在所有人的耳中悠揚。
魏明茹至今都記得這首讓她聽到就抓狂的鋼琴曲，《愛之夢》。
「你說你是不是心機深，酒會提前一周沒日沒夜地練鋼琴就為了個虛名，哦，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是吧？」魏明茹說到激動之處兩手一揮，雙眼瞪得滾圓，顯然還對過去那場酒會耿耿於懷。
封母避開了點魏明茹的動作，反諷道：「哦，你就清高，你多清高，那時候就讓你經紀人跑斷腿去名牌找贊助，還真的被他給找到了，你一穿上當季最新款的高定禮服，立刻艷光四射了。就許你耍心機就不能我想對策？這叫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夏菡用手捂著臉，感覺心累。再看封齊，對著她一眨眼，完全沒有勸架的準備。
兩個年過半百的女人正在翻著舊賬，無暇顧及今天討論的主題，熱火朝天的。
夏菡受不了地戳了戳封齊，「你還不解決一下？這要吵到什麼時候？」
封齊本來是沒打算插手，被夏菡多戳了幾下后才慢吞吞地說：「媽，魏阿姨，這樣，我跟夏菡去看看婚紗店的婚紗定製怎麼樣了。」
說完，封齊也不等兩個長輩回答，拉著夏菡就出去了。
魏明茹和封母眼看著兩個孩子頭也不回地溜走，連喊都來不及。
「你看看你，吵吵吵，現在把孩子都吵走了，開心了？就我們兩個人還討論什麼婚禮事宜？」封母埋怨道。
魏明茹哼了一聲，「怪我了？誰跟誰吵。」
兩個人立在電梯門口等著電梯，夏菡對於封齊這麼不聞不問地這樣拉她出來，既慶幸又擔心。
「她們兩個在裡面沒事吧？」
封齊伸手摸了摸夏菡的發頂，說：「能出什麼事，總不會打起來。」
「那倒也是，兩位長輩都那麼注重形象的。」夏菡同意道，語氣有些戲謔，「不過這結婚我是真的沒什麼譜，你媽和我媽說的哪些我坐在那聽得頭暈腦脹的，我都覺得這婚結的真費神費力。還不如維持現狀……」
不料封齊撒開拉著她的手，順勢點了下她的額頭，又重新握住。
「剛才我在裡面說錯話被批評你是偷著樂了吧，這會到你嘴裡說的比我還過分，我就不應該來救你，就該讓你婆婆和媽一起聽聽你到底在說什麼混話。」
夏菡伸著脖子吐了下舌頭。
電梯到了，兩個人跨進去，按下了B2鍵。
「結婚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封齊問。
「嗯，其實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夏菡如實回答。「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嘛，畢竟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知道你忙，那你就在不忙的時候幫我一起想了吧。」
「懶鬼。」封齊笑罵。
從地下停車庫出來，夏菡坐在封齊的車上，並沒有任何喬裝，她和封齊的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需要避開眼目的必要了。
「想想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封齊說，並且沒有給夏菡再次把問題退給他的機會：「不許說隨便。吃你都不想，還得了？」
夏菡張開的嘴巴停在那片刻，閉上了。認真想了想說：「那就吃淮揚菜吧。要結婚了，我可不想吃太辣，到時候臉上起小紅包。」
「嗯，不錯不錯，覺悟很高。」封齊對此很滿意。「最近別上課太久，演技，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抓上來的。」
「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