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 封齊的勸解

  屋子裡在餐桌邊坐著一個頹然的男人，普通便衣，頭髮短到貼著頭皮，沒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動作無一不顯示著他此時的悲傷。


  封齊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個家裡的傢具裝修，其實都很常見，就是很明顯的老百姓住房，沒有亮點，風格混搭，實在是沒很么亮點，卻每一樣都那麼乾淨整潔。


  可以看得出，劉笛在生前，還是很仔細的打理著自己的這個小家，所以可以想到，劉笛對自己這個家庭還是很滿意的，丈夫也沒有讓她覺得不好。


  「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都不想見到，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儘快將那些混蛋捉拿歸案，還希望你的朋友，可以諒解，畢竟現在最難過的還是死者家屬，他在這裡鬧事，我們真的很難辦。」刑警領導對封齊說道。


  「嗯，這個我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會好好勸他的，給各位領導添麻煩了，還請各位不要怪罪。劉笛走了，我們也是作為老同學，感到很震驚，畢竟她還那麼年輕，孩子也跟著去了，一時真的是腦子都發懵，趕過來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封齊非常理智冷靜的，面對一屋子的刑警人員也是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領導看著封齊說話不卑不亢的，倒是比對那個一開始凶神惡煞，現在又哭哭啼啼的徐有涵要好太多，但是他還是對於徐有涵這樣不正常的反應，感到很詫異，隱約猜到一點什麼，所以心裡不由得有些膈應，於是問起了封齊道：「你的這個朋友跟趙明啟的妻子劉笛，只是單純的同學關係？」


  封齊對於這樣尖銳的問題雖然有些錯愕，但是遠不到無法應對的地步，所以封齊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當然是同學關係，不然還能有什麼，我們應該尊重過世的人，也尊重在世的人，不是嗎？」


  領導對於封齊這樣的回復顯然有些意想不到，封齊的話其實隱含著點點警告，領導雖然鮮少被人這麼頂撞，心裡有些不愉快，但是也很短暫。


  畢竟劉笛的死跟他們無關，他來問這些關係也有些多此一舉。


  他有點佩服封齊從出現到現在，完全沒有一絲害怕的樣子，相反始終脊背挺直，進退得宜。於是領導半真半假地說道：「你的心態和頭腦，倒是很適合在刑警隊工作。」


  封齊卻只是扯動了一下嘴角說道：「領導過譽了，我這樣的，怕是警校也考不上。」


  領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聽到了門外又有來人的聲音。


  轉過頭就看到門口站著兩個他熟悉的面孔。


  這兩個女的，是劉笛上學時期的好友，都是感情很深的，還沒進屋，就已經是眼含淚花。


  「你，你們兩個也來啦？」李雲錯愕地看著封齊和徐有涵說道。


  「劉笛呢，我剛接到消息就過來了，人還在家裡嗎？」付慧慧眼眶紅著，但是還沒有掉淚。


  「已經送去刑警隊了。」封齊說著，歪了一下頭，示意她們可以進來看看。


  「去刑警隊做什麼，難道還能不確定是他殺嗎？好好的人在家，說沒就沒了，難道還要進行屍體解剖嗎？」付慧慧宛如徐有涵那樣激動，只是介於性別是女，還不至於上去糾纏，只是語言也有些刻薄。


  「付慧慧，你剋制一下。」封齊微皺著眉頭說道。


  「克制，剋制什麼，都死了還克制？」付慧慧叫起來。


  封齊不想和她多說什麼廢話，視線躍過付慧慧和李雲，直接落到後面，看到夏菡正背對著他們，雙臂環胸，偶爾會有一兩次的徘徊，安安靜靜的，從來不會無禮地試探過來看。


  雖然不認識劉笛，但是她還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尊重著死者和死者的家屬。


  「剋制不了就別來了，劉笛愛她的家庭和丈夫，人死了，不是為了讓你們來為難她的家人的。」封齊上學時就一直是沉默寡言，但是偶爾說一句話，那也一定是特別有權威的，所以封齊的這些話，很簡單粗暴地制止了付慧慧的吵鬧。


  付慧慧和李雲臉色懨懨的，垂著頭，兩個人相互拉扯著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葬禮什麼時候舉行？」封齊問道，雖然沒有指明問的誰，但是誰都知道是劉笛的那個丈夫。


  「明天火化。」剛剛一直沒有說話，悶著頭坐在那兒的趙明啟嗓子都啞了，聽著就能察覺出他也是壓抑得很辛苦。「我總覺得，只要沒有送去火化，她就還有可能活過來，可是火化了就什麼都沒了。我覺得自己就像個神經病，或許我已經有些神經病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時候，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小趙，別這樣，你現在做重要的就是振作起來，操持好喪禮，然後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你只有活下去，才能親眼看到那群不法分子被抓住。」領導一手重重地拍在了趙明啟的肩膀，說著寬慰趙明啟的話。


  封齊和趙明啟不熟悉，所以對於趙明啟，他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看著他那樣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中年喪妻，連兒子都沒了，真是晴天霹靂。


  而坐在他腳邊的徐有涵，也是同樣的失魂落魄，雖然現在已經不哭了，但是卻還在那邊失神望著哪裡，獃獃的樣子。


  夏菡站在門外，裡面的動靜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的，自從屋裡那個領導安撫了趙明啟一句后，整個屋內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夏菡甚至都能清楚地聽見掛在屋內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不知是誰先嘆了一口氣，這聲嘆息，就像是給所有人內心的苦楚悲痛，製造了一個抒發的契機，接著就聽到封齊對徐有涵說道：「你是跟我先離開，明天去參加劉笛的葬禮，還是要繼續呆在這裡糾纏，給別人增加痛苦，讓劉笛死不得安寧？」


  徐有涵被封齊的話說得整個身體瑟縮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發不出聲音地說道：「走吧。」


  封齊點了點頭，他還算滿意徐有涵這會兒還有點理智，於是帶著頹廢的徐有涵，走到了堵在門口的兩個女同學跟前。


  付慧慧和李雲咬著嘴唇，似乎是有話想說，但是最後又什麼都沒說，老老實實讓開了位置。


  封齊和徐有涵就這麼走出了劉笛的那個家，封齊走到夏菡面前，說道：「我們走吧。」


  夏菡點著頭，然後沒有挽上封齊的手臂，跟著他後面走進了電梯里。


  徐有涵也在電梯里，只是沒有了一開始在西藏見到時，那麼豪氣熱情，反而像只可憐的遭到拋棄的小狗，站在電梯的角落裡，一聲不吭。


  等到電梯到了一樓，他們三個都挨個的從電梯里出來，走到樓道門口，封齊站住了腳，徐有涵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往前走，沒注意到封齊停住的腳步，自己一下子撞上去，還不知道怎麼了。


  「老徐，以後，就把劉笛忘了吧。」封齊深嘆一口氣說道。


  徐有涵聽到這樣的話，苦笑了一聲，然後說道：「忘了，怎麼忘，我這輩子都他媽忘不了她了。她活著我忘不了，她死了我更難忘，我一想起她就都是她的好，覺得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如她……」


  他說到後面，聲音已經開始哽咽起來。


  夏菡站在一邊，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自己插不上任何的話，可聽著，卻好像自己都產生了一種情感上的共鳴。


  「老徐，劉笛不會希望你一直記掛著她的，她很善良，你也不希望你這種感情，會給她死後，帶來什麼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吧？」封齊表情上，有些一絲的陰鬱，但是他還是讓自己看上去冷漠了些。


  「麻煩？人都死了，還談什麼誤會和麻煩？」徐有涵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自己也聽到了，剛剛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下，你把對劉笛的那些感情，表現的那麼明顯，衝動、偏激，比人家老公還要激動，喊打喊殺的。屋子裡的那些領導難道都是瞎子，看不出來？剛剛那個領導說的話，你難道也沒聽到？」封齊轉過身，正對著徐有涵，語氣嚴肅認真。


  「聽到了，聽到了又怎麼樣，我就是愛劉笛，我愛了她那麼多年，說都不能說了嗎？」徐有涵有點激動地說道。


  「你可以說，但是你現在再怎麼說，聽見的人，永遠不會是劉笛！你現在說得再多，就只能是欺負劉笛根本為自己辯駁不了，你的話，只會讓別人誤會她，是不是跟你存在婚外情！」封齊已經很不耐煩徐有涵在這件事上的固執，他幾乎都要懷疑徐有涵是不是真的被劉笛的死因，打擊得精神有問題，一點正常的思想，或者說是腦子不存在了。


  「怎麼會！我這麼多年都沒主動找過她，從哪裡說是我和她有婚外情？」徐有涵被封齊的話震驚著，雙眼瞪大，「怎麼會有人這麼想。」


  「可就是已經有人這麼想了，你還想怎麼去表達你的情深義重？」封齊的話很不留情，宛如和徐有涵有著怎麼樣的深仇大恨。


  「你……你說的好像是我做錯了一樣，害死她的又不是我。」徐有涵沒什麼底氣地給自己辯駁，聲音也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