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再會舒悅
舒悅站在門口,並沒要進來的意思。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像是剛剛認出我一樣,驚訝道,「你是……昨天警局裡見過的那位小姐吧?」
我笑了笑,「舒小姐,好記性啊。」
「耶?你知道我?」舒悅愣了愣,隨後又很是得體地笑了笑,「看來,你和林越的關係很不錯啊。我沒記錯的話,林越昨天喊你詩詩的?不介意,我也這麼喊你吧?」
昨天,林越只有在第一眼看見我的時候,脫口喊了我的名字。後來到了警局,他和我就再沒有說過話,也沒有給我和舒悅彼此做個介紹。錄完口供,就像陌生人一樣直接走了。即使這樣,舒悅還能記得我叫詩詩。可見她心思細膩,且對林越身邊出現的女人都很敏感。
本能的,我不太想和這樣性格的女人打交道,微笑道,「我姓唐,你喊我唐詩詩就可以了。」「那你也別喊我舒小姐。喊我舒悅就好。以我和林越的關係……」她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我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釋懷了。她的言語攻擊性很大,卻也是實話。既然是事實,我又何必在意她怎麼說?
此時,林越從卧室出來,我聽到腳步聲的同時也發覺了舒悅的眼神變化。
她的目光越過我,落在我的身後方,溫婉一笑,「昨晚休息的怎麼樣啊?不會影響今天的事情吧?」
這句話聽上去也沒什麼,像是朋友間普通又簡單的關心與調侃。但她看林越的眼神卻一點也不普通簡單,糅雜著質問,失望,期盼等各種情緒。
而且,我知道她說的今天的事情是指什麼。所以昨晚上有沒有休息好,明顯是暗指有沒有和我發生什麼,會不會影響今天做試管嬰兒時,醫生的取精。
或許最近被人刺激的次數多了,我一貫的好脾氣多少也有點變毛了。一時沒忍住,我回嗆了句,「放心吧。以林越的體力,他就是累上一夜,也不會影響第二天該辦的事。」
舒悅聞言,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此時,林越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雙手環胸,目光極其曖昧地投向我,「雖是事實,但你怎麼知道的?」
我眯著眼,朝他假笑了下,「猜的。」
林越點頭,並挑著眉朝我豎了個大拇指。
舒悅看見了我們的互動,抿了抿唇,不自然地撩起頭髮擱在耳廓上,催促道,「好啦,再不走,就要過點了。這個醫生很難約的。」
聽到這話,我很識相地往後退了退,給林越挪腳的地方。
結果林越並沒有立即走,而是回去拿了幾片麵包,裝在袋子里,和一瓶牛奶一起遞到了我手上,「沒時間了,車上吃。」
我徹底傻了,「我去幹嘛?」
舒悅輕愣了下,沒有說話。
林越扭頭看我,「你不要去看望沈放?可以搭順風車。」
看是肯定要看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巧,居然在一家醫院。
林越好像從我面部的表情讀出我的想法,一邊牽過我的手,把我帶出了酒店,一邊解釋,「那醫院是羅馬最好的醫院。」
我聽明白了。
無論是沈放,還是林越,對他們來說,無論是做什麼,都肯定是選擇最好的。
等電梯的時候,我把手從林越的手裡抽出來,看著緊貼著林越站的舒悅,淡笑,「那就麻煩你們了。」
舒悅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般,挽住林越的胳膊,問,「你們說的沈放,是昨天和唐詩詩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吧?長得很帥啊。是唐詩詩的男友嗎?」
林越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淡漠地說,「是她兒子。」
說完,電梯門開,他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電梯。
舒悅聽得一愣愣的,隨即朝我笑了笑,「林越還是那麼的幽默。」
我笑了笑,沒說話,緊隨其後地進了電梯。
舒悅是開車過來的,林越沒有坐副駕駛位,而是陪著我一塊坐在後座上。
我默默地咬麵包,耳朵聽林越與她你一句,我一句的敘舊寒暄,大概知道了舒悅現在的一些狀況。
她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曾經是個非常優秀的鋼琴家。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她在四年多前出過一次車禍,導致她左手的無名指和食指兩處的手筋斷裂,肌腱損傷,即使後期手術治療,恢復正常的生活自理能力,卻也不再能靈活地彈琴了。
在她受傷退出音樂界后一個月,她就閃婚移民,來羅馬當起了全職太太。
四年前?
林茵好像也才四歲多吧?
我敏感地抓取這個時間點的信息,然後感嘆地說,「我記得四年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常年無雪的蘇市在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一場雪。好像還引發了不少雪災呢。舒小姐的車禍,該不會也是因為下雪的關係吧?」
舒悅笑了笑,「沒有。我四年前,十月份的時候就已經來羅馬了。蘇市下不下雪,我都不知道。」
「哦。」我點了點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等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貌似隨意地問林越,「對了,茵茵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啊?之前她只說了希望我能參加她今年的生日派對,都沒說是哪天。我也忘記問了。」
林越瞥了我一眼,目光里有些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麼,直接給了我答案,「7月22日。」
7月份嗎?
那舒悅應該是生完孩子后,出的車禍。
我心裡放下這個疑點,卻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她也應該是在夏天出生的,但因為早產的關係,提前兩月來到了人世。本該是林茵的妹妹,最後反而成了姐姐。
想到這裡,我投向林越的目光都帶了些鄙夷。他這是多高產,才能在同一年裡讓兩個女人為他懷孕生子。
林越察覺到我的窺視,俯身朝我湊了過來,溫熱的氣息落在我臉上,「怎麼了?」
我的臉唰的就燙了,連聲音都急得調高了音調,「沒,沒事。」
他伸手撩我的腦袋,「沒事,你一直盯著我看幹嘛?」
我無語,搪塞了一句,「你長得帥,還不給人看了?」
他笑得像個孩子,「那行,你多看一會兒,不收費!」
我們兩個人正玩笑著呢,突然「吱——」一聲,一個緊急剎車,讓我們兩個沒系安全帶的人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座椅背上。
我抬頭看向舒悅,她面容僵硬,朝我們尷尬地解釋了句,「到了。」
我轉過頭看窗外,可不是,還真到醫院了。
婦科在五樓,男科在四樓,我比他們先出了電梯。
電梯門逐漸合上,我分明在舒悅的眼中看見了委屈的淚光,那種隱忍的小媳婦作態,讓我不由地猜測,等電梯門關上了,她會和林越說些什麼。她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主動說分手的女人,對林越明顯是有感情的。而林越呢?他一早上和我的親密接觸,又是不是故意的,為的就是刺激舒悅?
我會是他們舊情復燃的催化劑嗎?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直接朝沈放的病房走去。
此時,沈放已經睡醒了,看見我手裡拿著幾片麵包,臉上露出了特別爽朗的笑容,「算你有良心。知道給我送吃的。」
我頓時尷尬無比,沒好意思說這是自己吃剩的,不是給他準備的。
沒有牛奶,我給他倒了杯熱水,結果遞水的時候,他卻突然問我,「昨晚上你在哪過夜的?」
我驚了驚,「酒店啊。」
沈放放下麵包,「找林越去了?」
我正納悶他怎麼未卜先知,結果就看見裝麵包的紙袋上印刷了一串羅馬字。雖然我不認識什麼字,但看邊上的logo也知道,是林越住的那家酒店。
我點了點頭,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坦白道,「恩。我去找他幫忙找我的女兒。」
「不用他。我能幫你找回來。」沈放皺眉,想了想又說,「我定了下午的機票。等我這瓶鹽水掛完,我就辦出院手續。」
我瞪大眼,「這麼快?」
「李慧欣都死了。你繼續留在這也沒用。」沈放頓了頓,又眯起眼,「還是說,你不急著回去找女兒,打算浪費幾天在這裡觀光旅遊?」
我抿了下唇,「我當然著急。可是,我總覺得李醫生的死有問題。之前,我以為她是看見我才做賊心虛,嚇得胡言亂語。可我昨夜又冷靜想了想,她的恐懼與害怕可能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舒悅。我總覺得舒悅有問題,我需要多接觸下。」
沈放不陰不陽地笑了幾聲,「我看你真正想多接觸的人,不是舒悅,是林越!」
「我沒有。」
他身子探過來,語調特沉,「唐詩詩啊,你狡辯不了。昨天林越一出現,你的一顆心就都飛他身上去了!」
我心裡咚的一下,敏感地發覺沈放突然說下午回國,是因為林越的出現。
但他肯定想不到,林越來羅馬不是為了幫我找女兒,而是要和舒悅生二胎。我們會在羅馬和林越遇見真的只是巧合。
「你哪隻眼看見我一顆心飛過去了?他來羅馬,是來找那個舒小姐的。」我白他一眼。
沈放聞言,笑容漸漸放肆起來,「所以你才會怎麼看那舒小姐,都覺得她有問題。」
「懶得和你爭!」我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問,「說真,你真有把握幫我找到孩子嗎?」
沈放故意氣我說,「試試看吧。反正找不到,我也就是多個弟弟,我又不吃虧。」
我看他那嘚瑟樣,就來氣,「是啊,是啊。所以,你乾脆也別急著回國,留下來看看試管嬰兒到底是怎麼回事。舒小姐今天就在樓上造孩子呢。你可以學習學習。」
「要學的是你。男人只負責擼。」沈放說完,見我還不信,又把試管嬰兒的整個過程給我說了一遍。
我聽的目瞪口呆。然後我再一想到:此刻林越的精子會像沈放說的那樣,與受精卵在器皿里結合后被送進舒悅體內,孕育出一個全新的生命。我頓時像是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噁心。
「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我看向沈放,覺得他真無聊透頂!
「網上查的啊。」他挑眉。
「你躺醫院裡沒事幹,盡看這些沒營養的?」我說完便意識到沈放或許對找到我女兒這一事,並沒有他所表現的那麼信心十足。不然,也不會提前做好這個功課了。
就在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的備註是:林越。
我納悶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給我打電話,怕有什麼意外,就直接按了接聽,「喂?」
「詩詩,你是真的不介意我做這個試管嬰兒?」林越的聲音很輕淡,帶著幾許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