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我就小氣

  林越轉身要走的瞬間,我下意識拉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林越垂眸,藏住了眼睛里的一點笑意,「要一起去?」


  「沒,路上小心點。」我搖了搖頭。


  是我小瞧了女人的佔有慾。我以為我看得開,自己和林越沒可能,他做什麼都與我無關,我不在乎。


  可這幾天的相處,我的放任自由讓我在愛情里越陷越深。一想到林越的精子即將進入舒悅體內,培育一個新生兒。哪怕不是肉體的接觸,只是冰冷的醫療機械器材輔助,我依舊酸的很。


  「走吧。」林越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雖然不合適。但我想,還是一起面對比較好。」


  或許是上次舒悅開車來接我們時,被我們冷落弄的不愉快。所以這一次舒悅沒有開接我們。我和林越是自己打車的。


  結果,計程車連堵五六個紅燈不說,半路上還拋錨了。我們人還沒有趕到醫院,舒悅就來電話說她已經做好了,讓我們不用趕過去了。


  那一刻,我是鬆了一口氣的。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我不是浴血奮戰的女戰士,無法直面那種無奈的必然結局。


  然而,我這一口氣才鬆了一半,就聽見電話那頭突然傳來舒悅的尖叫。我回眸看向林越,只見他全身肌肉都緊繃著,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握成了拳頭,沒說一個字,卻處處透出他的緊張與在乎。


  隔得老遠,我都能聽見電話里傳來人群的喧嘩聲,女人的尖叫,還有東西倒塌砸在地上的錯落雜音……


  林越抬頭看向司機,用英文催他開快一點。但路上車特別的多,司機實在開不快,很快就在一個地方堵停下來了。


  然後,我就看見林越忽然拉開門把,下了車。


  「林越,你要幹嘛?」我以為他要上演最狗血經典的偶像劇,為了愛情,像個失去理智的熱血男人在街頭狂奔。


  林越卻只是拉開司機的車門,把塞滿現金的錢包丟在司機的腿上。


  一陣語調急促的英文對話交涉后,司機下了車,坐到了副駕駛位。


  林越繫上安全帶,一腳油門,車子就上坐上了火箭直衝雲霄。一輛普通的計程車硬是被他開出了豪華跑車的動感,穿梭在車流里。車子左拐右轉,每次眼看要追尾了或是迎面相撞,都被林越各種花式車技輕鬆化解。


  我坐在後面,可算是明白了:《我的前半生》里唐晶那種牛逼的車技不是虛的,現實里也有。就是要看人。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車子是在醫院門口停下。我和林越一起進電梯。電梯門剛打開,他就瘋了似地沖了出去,連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吝於給我。


  我在他後面追著,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彎口。我想,如果我是他追逐奔跑的終點。此刻,我會感動的要死。


  不由我多想,我就聽見前面傳來踹門的聲音,還有一個粗糲嗓音的外國佬用羅馬語在罵人。


  等我趕到現場,正好看見躲在桌子底下的舒悅因為看見林越的出現,而從裡面爬出來,極為狼狽地撲進林越懷裡,痛哭流涕。她頭髮亂糟糟的,眼角淤青,嘴角流血。她的丈夫是下了死手的!

  連我看了都心疼,何況是林越。他抬腳就是一腳,把那個外國佬踹翻在地上!

  那個挨了揍的外國佬看見林越和舒悅抱在一起,臉上的青筋更加凸起,站起身後,隨手抓了把手術刀,朝林越沖了過去!


  女人的尖叫聲如碎玻璃扎穿耳膜。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衝過去,擋在林越身前。但我的周圍鬧哄哄的。醫生,護士和患者的身影跳躍在我的瞳孔中,把我擋在外面。


  好在,林越身手矯健,在不到三十秒的時間裡就乾淨利落地奪下他手裡的刀,丟到一邊,更用巧勁鉗住對方的后臀,狠狠給了一記過肩摔!


  人群一下子就圍堵起來,遲來的警察小跑進來維序勸和。


  我看林越奪刀時,手背被刀刃划傷,剛要問他怎麼樣,就看見舒悅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握住他的手掉眼淚,然後親自幫止血,清創消毒。


  我的心一沉,覺得那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我插手的餘地。


  我下意識地看向那個被警方控制住的羅馬男,只聽他還在那嘰嘰呱呱控訴什麼。


  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里,有一個是中國遊客,觀光的時候中暑了才被送來醫院。此刻,她看我一臉迷茫的樣子,很是八卦地給我翻譯。


  原來這個羅馬男叫Cicero,是舒悅的丈夫。他在家裡發現舒悅來這裡做試管嬰兒的收費單后,追到醫院。結果沒有及時阻止,最後憤怒到當眾家暴!


  「嘖嘖嘖,你說這個女人圖啥啊?這個小白臉好看是好看,也能打架,但她好不容易嫁到外國,拿了外國國籍,過好日子。怎麼腦子這麼拎不清呢?」


  我很想說,月亮並不是外國的圓。林越也不是小白臉。


  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不曾擁有過林越,我沒辦法告訴她,就是給我十個威廉王子,我也只要林越。


  後來,那個叫Cicero的男人似乎也意思到林越不懂羅馬語,在停止了對警察的訴苦后,他用並不標準的中文對林越說了一句話。


  他說,他要離婚!

  這一瞬間,我呼吸都停了。


  我看著舒悅和林越,不錯過他們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林越皺了皺眉,看向舒悅,「你是怎麼想的?」


  舒悅沉默,握住林越袖子的手一個勁的發抖。


  「你要不想離婚,我自然會讓他乖乖閉嘴,並保證以後也不會因為這個事情找你麻煩。」林越的聲音頓了頓,又說,「如果你想離婚,我幫你請律師。」


  這些話,我聽在耳里,不由猜測:林越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會期望舒悅給什麼答案?

  但我想,連我都看得出舒悅對他余情未了,預知到舒悅的選擇。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答案是什麼,還這麼問,是不是代表他在提出一種可能,一種邀約的信號?


  果然,舒悅接收到他的信號,並不出我所料地做出了選擇,嗚咽著說,「我,我想離婚。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林越!」


  一聲林越過後,她再次撲進了林越的懷裡。


  林越把她從懷裡推了出來,舒悅有一瞬間的僵硬。


  但他安撫性淡笑了一下,然後反扶住舒悅的肩,堅定地說了一個字,「走。」


  他們越過我,沒有一個人回頭看過被遺留在陌生人群里的我。


  我看著這對璧人的離開,驀然地笑出了眼淚。


  那個人說,他要娶我當林太太,我想我也應該是喜歡他的。


  可惜,我還是棋差一招,和他相逢太晚。感情里有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就不會太純粹。所以此刻,我只能假笑扮從容,盡量無動於衷。


  我提腿想跟上,腳卻沉重得動都動不了。


  Cicero卻突然盯上了我,問道,「你是剛剛那男人的什麼人?」


  我頓了頓,「朋友。」


  他目光輕蔑,好似看透了我偽裝淡定下的狼狽,笑了笑,牽動了嘴角的傷口,說了一個字,「sha。」


  我不知道是他嘴巴受傷的關係,還是他中文不太標準。我大概用了一分鐘的時間,才猜出那是個「傻」字,不由苦澀一笑,誇了句,「沒你聰明,中文說的那麼好。」


  他的面色一下子難堪起來,沉默了半天才和我誠懇道謝,「謝謝你的肯定。我是為了我太太學的中文。可惜,她以後聽不見了。」


  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這個男人擊中了。明明上一秒,他在我眼裡還是個只會打女人,不會解決問題的渣男。


  「那你為什麼要離婚。」


  「大概是,我沒辦法讓她愛上我吧。」


  我沉默了很久,誠心說了一句,「你很好。我想,她會後悔的。」


  這個男人性情如何,我不了解。


  但我知道,他深愛舒悅,毋庸置疑。


  ……


  回到酒店,我拿房門鑰匙的時候,也瞥了一眼隔壁林越的房間。


  房門緊閉。


  我不知道他們回來了沒有,還是在外面另外找了個地方互訴衷情。等我打開自己房門時,我卻被眼前的景象弄的一愣。


  林越坐在我的床上,面上帶著愧然的笑意。而我的浴室里傳來淋浴的水聲,我猜是舒悅在裡頭洗澡。


  我擰了擰眉,滿臉的不歡迎,「你們怎麼在這裡。」


  他隨意拿捏玻璃杯的杯口,抿了一口飲料后,交代了個非重點,「找前台開的門。」


  「我是說,怎麼不回你的房間。」


  「我那沒女人衣服。」他把杯子放在地板上,拍了拍身側,示意我過去坐下說。


  我瞥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果然被拉開了。


  我氣憤地要數落他不問自取的行為是偷竊,他卻比我先開口,站在道義的制高點堵我的嘴巴,「她都受傷,要離婚了,那麼慘。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妹的!


  我就是小氣,怎麼了?

  國家規定我不能小氣嗎?


  我憤怒到極點,握著拳頭衝到他面前,結果嘴一張就慫了,「那你拿了衣服就帶她回自己房間啊。你浴室壞了,還是沒水了?」


  他卻笑了笑,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整個人拽進他的懷裡,「讓她在我那洗澡,你就該誤會了。」


  我掙扎著要站起來,他卻像螃蟹一樣蠻橫,把我鉗得死死的。


  我瞪他,「就你們這樣,我還用誤會?」


  林越還要說什麼,浴室的門就打開了。


  我看見舒悅穿著並不合身的我的衣服,站在裡面,臉上的傷處理的好看多了,頭髮濕漉漉,眼睛水汪汪的,渾身透著性感爛漫。


  而她則看見我和林越像個連體嬰一樣抱坐在一塊。


  我們兩個人,各自一愣。


  然後,我就聽見舒悅軟綿綿地喊了聲,「林越。」


  林越聽見了,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也看向了她。但沒鬆手,依舊抱著我。


  舒悅穿著賓館的一次性拖鞋,一步步走來,緊張自責得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低頭說,「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事情也是為了救茵茵而起的。我有一定責任。」林越柔聲安慰。


  我心裡頓時就來了股氣,趁著他和舒悅說話功夫,一下子推開他,站起來,「你當然有責任!人家老公說離婚,可能只是說個氣話,在以退為進。你倒好,直接幫人找律師。我說你一個萬年單身狗,怎麼就這麼見不得人家夫妻好?慫恿別人離婚的事,你是信手拈來啊!」


  「我只是讓她自由選擇罷了。說慫恿,我只認你這個。」林越一副不認賬的樣子之餘,還不忘給我科普,「還有,成語不要亂用。信手拈來,多是指寫文章時能自由純熟地選用詞語或應用典故,用不著思考。」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