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鄭重承諾
橙慶再如何看不順眼,卻也沒有足夠的能力來解決這些事。
燕黑知道他跟紫依說的話,很輕佻地告訴他這次意外不過是一時大意,若他還想再在紫依麵前亂說,可就要顧惜一下他兄妹兩人的性命了。而且將他們送到香丹是他給紫依的許諾,他一個身含重創的小子可別想將這個諾言打破,否則同樣是性命不保。
橙慶可以不顧自己,卻還有個妹妹不得不在意,顧不了太多,隻求自己能和妹妹安穩度日,就算隻是簡單地活著也好。有那麽一瞬他竟然有些後悔自己何必念及什麽交情要護送紫依,白白將妹妹和自己拖進了這潭名為“燕黑”的渾水裏。
接下來的日子裏,橙慶沉默了,也不再和紫依說話,隻是小心地照看著橙琴。
橙琴若是一見燕黑渾身就會不由自主和地立起好些尖刺,眼神防備,身體蜷縮。橙慶則是盡量讓橙琴不見燕黑,如果不得不見就會挪過身子將橙琴的視線擋住大半,不讓她總是盯著燕黑。
燕黑對這兩人的舉動嗤之以鼻,若是他真想做點什麽,就憑這點兒能耐,死不死不過遲早的事。雖說在他眼裏不過跳梁小醜的自作多情,卻也不能在紫依麵前將之一棒子敲死,這樣紫依該是更加不喜歡自己了吧?
這是十分詭異的事,燕黑明明清晰地知道這個人叫紫依,卻總覺得她應該將阿月未做到的事做完,就連自己都是將她作為一個名叫“紫依”的“阿月”來對待。就算會生出怨懟,就這樣留在自己的身邊不是很好嗎?
燕黑感覺自己十分滿足。他認為現在他和紫依之間沒有了那層關係的羈絆,應該是上天給予的恩賜,讓他在多年的折磨後能得償夙願。他認為這次去香丹,便是個提親的機會,能將紫依這一生一世都留在自己身邊的機會。那是他奢望了多久都無法實現的願望,如今就在靠近香丹的一步步中慢慢變為現實。
從約北到香丹勢必要經過靈泉和西慶的附近,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一行人走到靈泉附近,在一片林子裏留宿的之時,紫依懷裏的小東西突然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紫依。”他輕聲叫著,嬰兒麵孔上水靈靈的眼睛暗含隱憂,卻又專注地看著紫依的雙眸。
紫依左右看了看,燕黑剛離開去尋柴火,應該比較安全。不過嬰兒會說話,這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她垂頭看著白華,不知為何他怎麽突然能說話了,平日裏隻是睜著眼睛默默看著她,張嘴也不過咿呀聲,唯有臉上漸漸多起來的表情才能表達他的心情,如此清晰地說話還是第一次。
“怎麽了?”紫依悄聲問道。
“我身體的重造已經完成,法力會漸漸開始聚集,每日若能曬上太陽便能將法力壓製,隱藏起來。若是不能,我現在還不能完全控製,便會很快被察覺,到時便會有許多禍事。還有件事你要做好準備——”
白華說道這時突然聲音變小了,紫依不得不將頭埋得更低,將耳朵湊到白華嘴邊仔細聽著。
“我的身體會開始快速成長,在剩下的時間裏會不斷變化,可能需要你幫我準備些衣物……這些天,為難你了。”
白華雖說現在是個嬰兒模樣,卻也被幾乎快碰觸到嘴唇的耳垂鬧了個大紅臉。這點靦腆又害羞的心情也不過是片刻,白華心裏便想起了這段日子裏紫依身邊那個怪異的燕黑。因為身體重造的緣故,他大多時候都是在沉睡,也就錯過了這之間的一些事。
但燕黑那樣顯而易見的心思,又豈會看不出來?紫依的別扭委屈又何嚐是看不出的?隻是這樣弱小的軀體,無法給與紫依任何保護,隻能在一邊看著,睡著,發不出任何聲音,做不了任何解救,一切都是那樣的無力。若不是今日有所小成,哪能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是如此迫不及待想跟紫依說些話,想讓她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就在她身邊。
白華在繈褓裏使勁扭動了一下,紫依以為他不舒服,便將繈褓理鬆了些。
白華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捧上了紫依的臉。
柔柔軟軟的小胖手,圓滾滾的小手臂,紫依看著白華認真的眼睛,不覺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
“紫依,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哪怕粉身碎骨!”
微小的聲音做著鄭重的承諾,堅定地吐出最後一個字卻是力竭一般沉沉睡去。
紫依微微一笑,心裏寬慰不少,看著這小小的家夥,不知道他能做什麽,卻知道他有了這樣一份心意。將他的小手蓋好,理好繈褓,便漸漸將他收進懷裏,如同珍寶一般抱著。
她不知道,白華並不是一時意氣,白華說的是承諾,一個以命為賭的承諾。他在這段時間裏可以累積法力,卻不能擅自運用,在身體完全調節好之前若強行使用,便會失去他作為白族“秘寶”的意義。是就此廢掉還是死去,沒有個明確的答案,卻是白華最大的付出,甚至在他的無意之間已將白族的命運放置一邊了,恰如當日繼位無法說出的盡忠之誓所印證的一些東西。
在他內心深處,有著挖掘不出的隔閡,靜靜地橫亙在他和白族之間。
燕黑回來時,看見的便是紫依前所未有的溫柔表情,心裏滿不是滋味,她對著自己的時候好像從未流露過這樣的表情。可是阿月卻在很久以前對自己有過那樣溫情的流露,然而世事難料最後的變化,阿月在那些事後不願再對著自己笑,即使僅是禮節性的也吝嗇了。
若是按著命運既定的軌跡,紫依至少應該會給予自己一點溫情吧。可是,他們之間從開始就有著距離,無論是最初還現在,好像他如何都靠近不了她的心。
想到這些,燕黑的頭腦又開始出現混亂,是不是他之前的認定是錯的,紫依根本就不可能是阿月?是不是一切隻是個錯誤?是不是阿月根本就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她不想見他,隻想陪伴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紫依看著燕黑漸漸錯亂的眼神,混雜的目光,不知道他頻頻看著自己到底是何意,隻是漸漸繃緊了身子。可也就是瞬間,她又放鬆了,仿佛是一道曙光,她驀地記起有人說過會保護她,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