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藤老夫人
因為羅深講解起來在語言上更易接受,莫司言也是天份極高,是一點即透的人,所以他覺得與羅深交流時更容易理解。
莫司晨卻不樂意了,認為是司言故意找了借口來打擾自己,討論得差不多時想把莫司言趕走,但他的手機卻響了。
看到來電人的名字,他暫時將莫司言放到一邊,避開兩人到陽台去接電話。
莫司言瞧一眼關上的房間門,突然低聲神秘地道:「你要小心,你看他這麼神秘,不知道在背著你做什麼呢。」
若是別人或許會變成挑拔,但莫司言知道在莫司晨和羅深這裡,這頂多只是純粹的玩笑話。
果然,羅深笑道:「他一定背著我做著什麼關於我的事。」
莫司言點頭,「嗯。我會幫你留意看看到底是什麼事。」
剛剛談得幾句便見莫司晨又出來了,只匆匆看他們兩人一眼,匆匆地說了句:「我有事出去,司言別耽誤她休息,討論完就回去啊。」
「呃,」莫司言看兄長匆匆走了,門關上后奇怪道:「他居然不立即趕我走。」
羅深好笑地,「你是壞人嗎?他幹什麼要趕你走?」
莫司言摸了摸頭,「反正他很防備的樣子,好吧,繼續討論,我還有很多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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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司晨要約見的是羅晴,那個電話來得匆忙,羅晴也沒有合適見面的地點,只好約在愛心天使福利院旁邊一條街的小公園裡。
莫司晨來到時看到羅晴臉上的驚疑。
「院長媽媽確定那個人的身份了嗎?」他也一見就問關鍵問題,「她是那個神秘的助養人嗎?」
羅晴拿出手機點開一張圖片,「你看,看樣子這就是從雪生的出生證明上剪下來的那一部分,那個人出示給我看,但不肯把原件給我,我只好拍了下來。」
莫司晨接了手機,慶幸道:「幸好媽媽會想到要拍照。」細細研究了一會道:「我想是的,但要跟羅深手上的那一部分對一對。照片可以傳給我嗎?」
羅晴點頭,「我不會弄,你自己操作吧。」
莫司晨一邊在手機上點開藍牙傳接,一邊說道:「那個人是什麼樣子?多大年紀?」
「一個老夫人,看起來很高貴也很冷淡,」羅晴疑惑地說:「從年紀來看絕不是雪生的媽媽,但關係一定不遠。」
「老夫人?」莫司晨將手機遞還回去,皺眉道:「怎麼會是老夫人?」
其實,莫司晨與羅晴這樣的會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因為這個總是神秘出現的疑似助養人,他們已經碰過幾次面討論,而且是從一個月之前開始。
「我想,院長媽媽下次能不能約她見一見我?」莫司晨說:「這個人一定很想見到羅深,而我又不想她受到打擾,您就牽個線,說是羅深的丈夫要見她,我想她一定會同意的。」
「可是,我一直沒有點頭說雪生在我這裡,」羅晴有些為難,「會不會顯得太突然?」
莫司晨拍了拍院長媽媽的手安慰道:「不會突然,她一定是篤定地知道羅深就是從愛心天使出去的,所以才會一再地找來這裡。她一定還會來的。」
「若是還會來,她或許這一兩天內就來,」羅晴若有所思,「今天她的樣子很焦急,好象是必須要完成什麼事一樣。」
她話音未落,手機又響。
莫司晨一眼瞧見一串未標記姓名的號碼,猜測的目光望向羅晴。
「就是她,」羅晴看一眼手機道:「接是不接?若是她又約相見該當如何?」
「就說羅深不願相見,由她的丈夫代表她來會面,」莫司晨點頭,「您接電話吧。」
羅晴果真按莫司晨的話轉述過去,以方竟未猶豫便答應了,而且要求得急,竟是直奔這個小公園而來。
莫司晨不願意如此簡陋,還是約了一個茶莊,既然對方來尋了多次,想必要說的話不會少。
在前往約定地點的途中,莫司晨給方凌生打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方凌生本想趕來,無奈手頭正在處理一件要事無法脫身,只好叮囑莫司晨務必事後告知。
清雲茶莊離小公園較近,莫司晨與羅晴先到,定好了座等候。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來的老夫人時,莫司晨還是吃了一驚。
老夫人看起來年紀確實很大,且氣質清雅,容貌中隱隱與羅深有頗多相似,他知道此人一定與羅深有著親緣關係。
「你就是……」老夫人目光直盯著莫司晨,卻在提問時不知如何稱呼羅深。
「您要找的人叫羅深,」羅晴忙牽了線道:「這是她的丈夫,莫司晨。」
莫司晨點頭招呼,將老夫人請入座中,「司晨是晚輩,您無須客氣,但不知該如何稱呼?」
老夫人有些激動,來的雖然不是要找的人,但也是關係重要的人,總算是不虛此行。
「我……我找的人,是我的外孫女兒,」老夫人似要垂淚,停頓了一下平復情緒才又說道:「是我的錯,是我把她放棄的……」
莫司晨的羅晴同樣吃驚,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我夫家姓藤,」老夫人抹了抹眼睛,「當年移民,出國了我才發現女兒湘月懷了孩子,可把我氣壞了,她爸爸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的,我只好把湘月又送回了國,對她爸爸撒謊說是還要完成學業。我叫湘月把孩子拿掉,但她死活不肯……」
羅晴早將臉轉到了一邊,想是已經聽得十分傷心,莫司晨強忍著一股悲痛聽老夫人繼續說。
「……那晚突降大雪,孩子出生了,我本來就有了打算,看到孩子臉上的大塊胎記……」她突然向羅晴看了一眼,「院長您也知道的吧,那塊胎記有多可怕……我更加堅定了決心,我向湘月撒謊,說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氣了……然後……」
羅晴握著拳頭使勁捶了捶胸口,有一口氣堵在那裡怎麼都順不下去,莫司晨走近將手掌在她背後輕拍,其實他何嘗不也是氣堵難當。
「然後你就將娃娃偷偷扔在福利院門口了……那麼冷的天氣,」羅晴終於說出話來,哽咽難當:「她真的就快沒氣了……我再晚一點點的話,她就真的沒了……你後來所做的助養又有什麼意義呢……」
遙想當年的情形,看到羅晴的悲痛,莫司晨如同自己便是羅深一般,曾經命懸一線的那份殘忍,此時看待藤老夫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
老夫人早就已經後悔,此時將壓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反而輕鬆了許多,前言已述,現在才開始說目的:「湘月兩年前得病了,查出來是癌,不是晚期,本來是可以治療的,但她拒絕,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治……她開始懷疑我,也越來越思念孩子,我就想來碰碰運氣,我知道她就在愛心天使,當年我是看到院長將她抱進去了的。」
羅晴無言以對,看了莫司晨一眼,「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雪生也長大了,別替她做決定,讓她自己選擇。」她走出包間,步履中突然間老態盡現。
房裡氣氛沉默了許久,莫司晨不想先開口問,他知道老夫人一定還有話說。
藤老夫人將淚抹凈了,才努力以平緩的語調說道:「湘月回國了,剛剛回的,她說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祖國。當年她不願意移民的,但她爸太強勢,根本沒辦法反抗,她唯一的反抗就是一直未婚,固執而堅持。直到去年,她爸爸沒了……」
莫司晨心頭一陣一陣地湧起洪水般的難受,他從不知道世間父母竟還有這般對待子女的,喉間似堵著硬塊令他無法言語。
藤老夫人抬起祈求的眸子看他,「她現在好嗎?可以讓湘月看看她嗎?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老太婆的錯,不能讓孩子們替我受懲罰。」
「我也……不知道……」莫司晨轉開目光,他實在不忍心看老人殷切而卑微的眼神,「不知道她現是否適合與你們相見。」
「為什麼?」老夫人急切地抓住莫司晨一隻手臂,又突然驚覺地鬆開,「為什麼不合適?難道她不想念媽媽嗎?她不想知道媽媽是誰嗎?」
莫司晨閉了閉眼睛,努力壓仰心頭難以平復的悲傷,「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受這樣的刺激,但我會跟她的父親商量。事已至此,也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秘密了,我會徵求她父親的意見。真是萬幸,她的父親還是正常的……」
老人臉上亦喜亦悲,再次以祈求的語氣道:「湘月的時間不多了,請你務必想辦法讓她見見孩子。」
「這是人間倫理常綱,我會尊重羅深的意見,」莫司晨深深地呼吸,緩復激動,「對於她來說,缺失二十多年的東西突然以這樣的方式來臨不見得是好事,況且她現在是特殊時期……總之,我會尊重她的意見,也會盡量不令她母親留下遺憾。」
與藤老夫人分別後,莫司晨久久地坐在車裡,思前想後,最後才給方凌生打了電話。
「事情很不妙,」他說,「羅深現在面臨一個很重要的關口,我需要與您商量,現在見面可以嗎?」
方凌生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沉重哀傷,十分吃驚地說:「什麼事這麼嚴重?我半小時后抽空出來,你過來找個最近的方便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