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黎城
距離京城半個月路程的地方，有一個叫黎城的城市。那裡寸草不生，百姓們能走的早走了，留下的只有五百多個老弱婦孺。
當孟雨萱的馬車趕到黎城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片蕭條的景象。那些破敗的房子搖搖欲墜，隨便一場暴風雨就能讓這裡毀於一旦。最可怕的是這裡已經好久不曾下雨。它彷彿是個被神佛遺棄的地方。不僅好久不曾下雨，而且種什麼死什麼，完全沒有生機。
馬車的聲音在這猶如死了般的城鎮里格外響亮。那一個個等死的人們聽見聲音，小心翼翼地探頭看著他們。
這個城市很蕭條，但是難免會遇見幾個過路人。他們看見這個城市的景象，同情那些無路可走的人，偶爾也會留下什麼東西給他們。上次遇見一個富商，幾乎留下了他所有的糧食，讓這些百姓們生活了三個月。在那三個月里，只要是能夠保存的，他們都儘可能地保存。
「這裡就是……煥的城池？簡直就是一個死城。」孟雨萱嗤笑道：「皇帝能把這樣的城池送出來，那張老臉不知道有多厚。」
「王妃，那些人的眼睛都餓綠了。」惠靈緊張地說道：「他們會不會衝過來啊？」
孟雨萱看著那些餓得只剩皮包骨頭的孩子，皺眉說道：「為什麼他們不願意離開這個城市呢？既然已經這幅樣子，就算出去乞討也比留在這裡強。特別是那些孩子，他們那麼小，應該過著陽光般的生活，而不是一天天地等待著死亡。」
「我問過他們。」夜一從對面走過來，對孟雨萱恭敬地說道：「回王妃的話，他們這些人都有疾病，出去也是死。」
孟雨萱看著那一個個營養不良的人，說道：「所謂的疾病應該就是營養不良。他們長期沒有吃上有營養的食物，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會出現許多癥狀。比如說全身無力，脫髮，雙眼發黑，以及面色如疾。嚴格說起來，不算什麼病症。」
「王妃說得極是。」夜一恭敬地說道：「那……我們現在找個房子安置下來嗎？」
「既然是這裡的主人，應該有府邸吧？我們去黎城的府邸。」孟雨萱放下車簾，靠在那裡淡淡地說道。
「是。」夜一對車夫說道：「前面不遠處有個最高大的房子，那裡就是王妃的住處。趕平穩點，不用心急，反正已經到了。」
孟雨萱的肚子里有上官煥的金種。對夜一來說，再沒有比她的身體更重要的了。上官煥人丁單薄，總共只有一個兒子。孟雨萱要是能夠給他多生幾個，那就完美了。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傳說中最龐大的城主府邸。
「這房子和百姓們住的房子沒有什麼區別。王妃你要住這種地方嗎？」惠靈感到好頭痛。
別人家的女主人懷了孩子，一定是千疼萬寵。就算沒有人疼寵，自己也要愛惜自己。他們家的女主人倒是好，自己來這種地方。
孟雨萱看了看附近的破敗，再看了看面前這個房子，突然來了興緻。
她下了馬車，看著面前這個破舊的房子說道：「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我們把這裡建設出來，等煥回來，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惠靈和小榮面面相覷。兩人從對方的眼裡看見大大的無奈。
孟雨萱這次帶來了不少的手下。原本管家就說過這裡的情況，所以她也做好了各種打算和準備。
不過縱然帶了不少人，對這麼大的城市來說還是杯水車薪。她帶來了五十個護院，十個暗衛，十二個婢女。小榮和惠靈是負責所有婢女的，夜一負責所有暗衛，夜二負責所有護院。
現在房子太破舊了，他們還得打理出一個能夠住人的地方。
孟雨萱把這裡的事情交給護院們負責。她帶著兩個婢女出去逛逛這個城市。
「這裡……應該輝煌過。你看這裡的雕像，它曾經很威嚴。現在隨時時間的流失，它失去了自己的光芒。」孟雨萱指著一個神女像說道：「還有這個城池的面積，是不是很龐大？就算是我們以前呆過的城鎮也沒有這裡的一半大。可見它曾經有過輝煌的過去。」
「時代變遷。這是避免不了的。」惠靈有感而發。「主子，這裡的灰塵很重。你別在這裡呆太久，對肚子里的小主子不好。」
孟雨萱蹲下來，朝對面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應該有七八歲，瞧著全是骨頭，與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她之所以猜測他有七八歲，是因為他的眼睛不像三四歲的孩子般懵懂。他的眼睛里已經有一些深刻的東西。那是對這個世界的憎恨，也是對自己命運的放棄。
孟雨萱朝小男孩招手。小男孩皺了皺眉，看向不遠處的老婦人。那個老婦人嘴唇乾裂，對他點頭說道：「去吧！找那位善良的人討點水喝，如果能夠有點東西吃，你就能活下來了。奶奶年紀大了，已經活不了了。你要活下去啊！孩子。」
男孩的眼眶裡滑動著淚水。他吸了吸鼻子，將那快要掉下來的淚水吸了回去。他倔強地看著孟雨萱，就是不開口討要東西。
孟雨萱從懷裡取出一個水壺。她遞給那個孩子，說道：「你的奶奶有了它就能活下來了。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你唯一的親人，你也不願意伸出你的手嗎？」
男孩的眼裡閃過晶亮的光芒。他跑過來，從她手裡搶下水壺，跑回那個老婦人的身邊。
惠靈惱怒地瞪著那個男孩，對孟雨萱說道：「王妃，這個孩子真是無禮。」
「在生死邊緣中掙扎了那麼久，什麼是禮數？對他們來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們沒有食物給他們，怕是沒有辦法活著離開。」孟雨萱彷彿看破了一切。她看著那個男孩喂老婦人喝下大壺的水。他自己的嘴唇也很乾裂，卻沒有碰那些寶貴的水。
孟雨萱相信老天爺不會真的那麼殘忍，所有的地方都有水源，這裡的水就喝光了嗎？縱然不下雨，地底下也有水吧？
「孩子……留著慢慢喝。」老婦人剛喝了水，乾澀的嗓子清潤了不少。她看著孟雨萱，感激地說道：「多謝各位恩人。」
惠靈從籃子里取出一個蘋果。這是目前對他們來說最有用的東西。他們帶了許多食物，但是那些食物太幹了。只有水果裡面有水份，吃著沒有那麼難咽。
她走過去，在男孩戒備的目光下遞出蘋果。
老婦人激動地接過來，顫抖地捧著它，猶如捧著了全世界。她對面前的男孩說道：「吃吧！孩子。」
男孩搖搖頭，把蘋果推給了老婦人。老婦人又推了回去，說道：「奶奶活不久了。別浪費食物。」
「我這裡有很多食物，你們一起吃吧！這位奶奶，你的生命不會在今天終結。相信我，你能活下來的。」孟雨萱對老婦人說完，看向四周說道：「我知道你們就在附近。你們所有人聽著，我這裡有食物，有水源，你們全都出來吃東西。」
從各個房子里傳出零碎的聲音。有人在裡面走動，顯然為她的話心動不已。然而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惠靈提著籃子，掀開籃子上面的蓋子，高聲說道：「黎城的百姓們，這位是我們九王妃，也就是黎城的女主人。從現在開始，王妃將解決大家的生活問題，以後你們不用再挨餓了。如果王妃解決不了這裡的問題，就把你們帶去京城，讓你們過上溫飽的日子。」
「王妃……」一道道乾澀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們這裡還有人管嗎？」
「這是哪裡來的王妃？我們過了那麼久的苦日子，沒有看見誰來關心過。現在來裝什麼好人？」另一個老者冷地說道。
「老頭子，你不想活了，我們的孫子還年輕。就算為了孫子，我們也要相信王妃啊！」一個老婦人在裡面說道：「咱們出去瞧瞧吧！」
孟雨萱為老者的話汗顏。以前他們確實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存在。這次如果不是上官煥去了西域，府里的人又擔心京城眾人對她不利，他們也不會記得有這麼一個地方。
這些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只要想到他們的日子過得朝不保夕，她的心裡就覺得難受。
「食物我先放在這裡。」孟雨萱示意惠靈放下來。「明天還有吃的，你們不用急。因為你們太久沒有填飽肚子，今天就少吃些，以後再慢慢地添加。」
孟雨萱示意惠靈和小榮把食物放下就走了。她們回到城主府。大家一直忙著收拾房子，但是裡面還是雜亂不堪。
霖兒餓得哇哇大哭，兩個婢女輪流照顧他。一個婢女喂吃的，一個婢女抱著他哄著。
上官溪正在馬車裡看書。
孟雨萱看著面色紅潤的上官溪，再想到剛才的孩子，心裡更不得勁了。她朝上官溪伸出手，說道：「溪兒，出來走走吧！」
「王妃，要是那些難民看見溪兒小主子，只怕會對他不利。」小榮在旁邊說道。
「溪兒會武功。他們全是難民，一個個連力氣都沒有，怎麼對他不利？我是想讓他看看百姓們的情況。這樣他以後才能成為明君。」孟雨萱對上官溪說道：「你這段時間就別看書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現在記住眼睛看見的，想想如何處理這裡的一切。」
上官溪早在進城的時候就知道這裡的破敗。然而真實地站在大街上，感受著這裡的乾燥以及死氣，他還是覺得渾身難受。
「娘親，我明白了。」上官溪放下書本。
夜二從外面走回來。他對孟雨萱說道：「這裡的井全是枯井，沒有一口能用的。所有的河流都幹了，不留一口水。」
「他們不可能完全不喝水。這些日子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旁邊的夜一抱著寶劍，淡淡地說道。
「我詢問了一個當地的居民。因為太久沒有下雨，這裡的植物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剩下幾顆大樹。他們每天早上在大樹的葉子上接下露水，這樣當天省著用的話，就能勉強支撐他們的生命。」夜二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