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君無情猛地坐起，金色的血液圍繞在他身周，被他瘋狂吸收，好似要將鳳凰吸個乾淨。
鳳凰驚恐的鳴叫一聲，彷彿也感受到死亡的陰影，巨大的羽翼一把拍過去，籠罩在君無情的頭頂。
令人驚詫的是，君無情竟然真的在這一擊之下被拍得灰飛煙滅！
「怎麼可能？」石柔猛然騰空，開始搜尋起君無情的身影，沒理由他被一把拍成渣啊，方才還坐起來了的，難道那是迴光返照？那她那些丹藥豈不都打水漂了？
下一刻。
鳳凰驚恐地尖叫起來，它的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無邊業火將它燒得羽骨噼啪作響。
這世間竟然還能有火能焚燒鳳凰？
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無人能相信。
連戰擦擦自己的眼睛，覺得是不是產生幻覺：「什麼情況？難道是這火鳥搞自焚？」招來石柔一個白眼。
漸漸的，石柔也瞧出一些端倪：「煉化鳳凰？」再定睛一瞧，果然不錯！
不知為何，隱約間覺得焚燒鳳凰的烈火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再聯想君無情之前所為。
「火源之體？！他煉成了？！」
火焰當空，灼灼烈火，焚燒得鳳凰巨大的身形隱約扭曲，一根根鳳骨清晰可見，鳳凰的慘鳴聲不時傳來，令聞者驚心。
連戰那愛心軟的脾氣又佔上風，擰著眉頭一副恨不得去救鳥的模樣，復又唉聲嘆氣。他也清楚，真救了鳥，說不定就被鳥吃了，你說這世間怎麼就不能人鳥和諧相親相愛呢？
「喂，你剛才把心裡所想的說出來了。」石柔翻個白眼。
「誒？是這樣嗎？」連戰大驚，「可是你說怎麼辦嘛？要不你想想辦法？」
石柔撇過頭裝作沒聽到。
半空中，鳳凰的身形逐漸湮滅，根根鳳骨也被逐漸煉化，剩下的就是精髓，恐怕用不多久，世間就又少了一頭神獸鳳凰。
驚叫，尖嘯，不甘的嘶鳴……
鳳凰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在即將逃出生天之時被人煉化吞噬，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人能吞噬鳳凰？可是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它不信。
不，它不要死，它是鳳凰，不死的鳳凰，可以涅槃重生的鳳凰，只要不被吞噬掉，就永遠不死！
恍然間，鳳凰火眸掃過四周，半死不活的罡清揚，廢物般的流炎族女人，木靈之體的軟弱人修……唯一還能入它眼的，卻是方才收了龍魂還拖了一條枷鎖出來的少女。
就是她了。
一聲哀鳴，攝人心魄，清麗柔婉的女聲響起在石柔的心底。
「不離御前，不違詔命，誓約忠誠……」
石柔的識海之中，驟然升起一幢耀目的八角金幡，金幡上法紋密布，繁複無比，古老的文字透露著叫人膜拜的凜然之威，煌煌然灼人心。
就在石柔愣神之間，沉寂半晌的白麟馬忽然叫道：「主人，快接受！它這是要認主了，而且是上古主僕契約！」
石柔心頭一凜，道：「我接受。」
契約形成的瞬間，金色大幡衝破識海，直入長空，耀目的光澤令在場每一個人都為之一振。
那熊熊燃燒的業火「啪」地熄滅，一圈圈金色流光逐漸聚攏凝形，匯聚成一枚金蛋，嗖地一下飛進了石柔懷中。
(⊙o⊙)！石柔抱著這顆蛋，內心還有些發矇。
這是鳳凰蛋？感覺好燙！
她的身前，一道頎長的人影顯現出來，白衣勝雪，膚如皓月，陽剛俊美的面龐上面無表情，又或者……隱隱有些不悅？
君無情吸收鳳凰吸收到一半，最後的精華卻眼睜睜跑掉，這叫他如何不惱？
只是看著眼前這一臉發矇、搞不清狀況的少女，莫名的他的火氣又消弭許多。左右這丫頭總是搞不清情況，也不差這一次了。
他手一招，一枚通體剔透的瓶子出現在手中，那裡面金色血液緩緩流動，透露出蓬勃生機和能量。
「鳳凰真血？！」石柔目光一亮。
「想要？拿你手中的蛋來換。」君無情。
「呃……」石柔有些猶豫。
「不要換！」白麟馬立即道，「等蛋孵出來，一樣可以戳出血，這裡面可是一頭鳳凰，哪裡是血能換得了的？！」
石柔試探道：「不換行不行？」
「不怕我殺了你？」
得！她擔心的就是這個。
「前輩是合道期大能，德高望重，想來也不會賴我這麼一個小後輩的東西。」石柔笑眯眯道。
「哼，貧嘴。」這句話他千百年來聽過很多次，卻是頭一次覺得有些順耳。於是也就順坡下了。
「此間事了，走吧。」君無情身形騰空，徒手撕裂穹頂上的禁制，虛假的天空在這一刻終於破裂，真正更高遠的天空此時露出本相。
「恩？」長空之上，君無情忽然驚疑一聲。
黃昏。
逢魔。
夕陽已不見，天空殷紅如血，浮雲烏沉泛黑。
四周圍生機死絕，寸寸焦土，魔氣繚繞，枯萎乾涸。原本流轉了數萬年的瑰麗神奇的昊天境，此刻衰竭已極，彷彿被魔氣腐蝕出千瘡百孔。
「呆在裡面，我去看看。」君無情留下一聲交代，身形拔空而起，消失不見。
「誒？」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關照，石柔微怔，正待追出去，卻聽連戰叫道，「石丫頭，快過來看看！這小子好像活了？」
一個打岔，石柔心知再也不可能追蹤到人，索性迴轉：「怎麼了？」忽然訝異地微睜眼。
眼前罡清揚已經坐起身子，渾身被血浸透的衣衫貼著精瘦的身形，神情陰鬱，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的身邊，一個虛影微飄，竟然一個人類靈魂。
在一天之內見到兩次陰魂，饒是石柔素來淡定，也不由萬分吃驚。
生靈方死，便會生出【中陰身】入輪迴，常人根本沒機會見到。若非有大執念、大怨氣的魂魄，難以形成陰魂。但即便形成陰魂，想要滋養陰魂修道而不會灰飛煙滅，也不是那麼容易。
不過此地確實不見天日，又靈氣充裕，較之外界還無人打擾，確實是修養陰魂的好地方。只是既然有龍魂在此，他一個人類靈魂又是如何得以存活呢？石柔感到費解。
很快，這個陰魂就解釋起他的來歷。
原來此人就是數萬年前帶著流炎族的神獸鳳凰闖入此地的族長。只是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一個大能女修，對方出手搶奪鳳凰，祭出神龍爭鬥，最後那女修逃出生天，可他為了保下鳳凰和龍同歸於盡，鳳凰也被龍魂束縛在此。
好不容易現在終於等來流炎族人，他將剩下的能量和傳承全部渡進罡清揚的身體助他回復，很快，世間將再也沒有他這個人。
「你……」那族長望著石柔欲言又止。
石柔：「打住，想都別想，蛋是我的，而且簽訂了主僕契約。」
連戰也點頭幫腔道：「我看它不選擇你們流炎族顯然就是想跟你們玩完，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那族長無奈搖頭，猶豫一瞬，反倒遞給石柔一枚通體碧透的笛子，「引凰笛，可馴化鳳凰，也是一枚法寶利器。」
石柔微訝：「多謝。」微微猶豫，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您有什麼願望，只要不是把蛋給你們，都可以說說。」
那族長一笑，身形越發透明變淡，大限將至：「也沒什麼特別的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數萬年來，我也看開了，若是道友日後有機會，就照拂流炎族一二吧。」
幽幽的一聲嘆息，他的目光愛憐地掃過略帶緊張的罡玲和神色陰鬱的罡清揚，再昂首，望向穹頂那破開的天空，那之上，是更高遠的無盡的長空，海闊天空，渺無邊際，就此消散。
石柔微微一怔，內心生出幾抹悵惘，萬年歲月，何其孤寂，守候的唯一信念也忽然崩塌，卻能如此淡然面對，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大成就者才能做到的吧。
再側頭一看，石柔嚇了大跳：「喂，你幹嘛？！」
連戰不知何時已在旁邊哭成個傻逼，迎風飄淚，一聲不吭，面對石柔誇張問話：「感動不行啊？感情豐富不行啊？這傢伙也太慘了。」
「嗚哇——」微微一頓之後，罡玲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開始新一輪嚎啕大哭。
罡清揚卻默然無語，垂立一邊。
石柔道：「走吧，此地也不宜久留。」
話音剛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石窟開始坍塌，沒有了龍鳳兩大聖物的支撐，這裡不過是灰土亂石之地。
「走！」連戰一把拽上石柔，順帶捎上罡玲和罡清揚，一葉扁舟，於亂石中飄飛，扶搖直上。
四人好不容易出了地底石窟，落回地面休整。
「這不對啊……怎麼會這樣？我們是不是出錯地方了？難道那地底石窟還會連接其他地方么？」若論對生機的感知，此地無人及得上連戰。
「恩？」石柔神識掃過四周，忽然明白當初君無情為何會讓他們先在地底呆著，此地萬籟俱寂，生機死絕，陰風陣陣，靈氣孤絕，一股難以形容的滯澀感侵襲著每一個人，不僅是肌膚、血肉、筋骨，甚至是神智！
「轟——」丹田裡的息壤瞬間釋放出澎湃的元力，使得石柔守住清明。
同一時刻，連戰體內的水木之心也自動護主。
唯有罡玲和罡清揚似乎毫無所覺，流炎族人的丹田與人修截然不同，並不是靠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修鍊，所以對於四周圍魔氣的侵擾，感知也並不敏銳。
「這裡肯定是昊天境沒錯，只是不知道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仔細查探過後，石柔心中一沉。
「桀桀……」
「桀桀，桀桀……」
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彷彿拉鋸一般，割裂著每一個人的心。
「漏網之魚……」
「血肉……」
「精魂……」
「想要……好想要……」
「桀桀桀桀……」
無邊的魔氣忽而聚攏，數百個魔頭混成一團，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