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石柔笑道：「既然找不到援兵，自行突圍，豈不是人之常情，難道要等到最後一刻才肯破釜沉舟不可嗎？」石柔看向凌霄掌門。
凌霄掌門微一猶豫：「這……」
不等他說話，張玲瓏怒道：「你發什麼神經？！難道你不知道把外面金剛結界破掉，魔氣和魔怪胃液會湧進來嗎？到時候我凌霄派的山門不全給破壞了？！」
「呵，連命都快沒了，還計較一座山的得失，豈不是太可笑？」石柔道。
「你！！」張玲瓏怒髮衝冠。
凌霄掌門道：「好了，玲瓏，退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那憑什麼這裡就有她說話的份？！」張玲瓏不服。
「你也和她一樣出去巡山一圈，滅魔並且全身而退，那你也可以在這裡說話！」凌霄掌門冷言道。
「我……」張玲瓏咬咬牙，終究是不敢說要出去的話，恨恨閉上嘴巴。但到底心底里還是不服，她認為石柔能夠在外面支撐那麼久，還不都是君無情尊者一直護著她，否則憑她一個元嬰期修士又怎麼可能？！
等了一等，見凌霄掌門沒了下文，想來也還沒下定決心，也是，存續了幾萬年的山門，一朝葬身魔怪腹中就此損毀，換誰也是不甘心的。石柔便不再多說，搬了一套桌椅和茶具來，跟老和尚竟然就地喝茶談天起來。
凌霄掌門自然沒有這樣的閒情逸緻，見這邊無需他作陪，便速速去與門中長老商議對策。
三日後。
靈霄寶殿的殿前當空，高高地懸挂了一個「七」字。
老和尚當時所說十日之期，如今已過去三日。
這期間凌霄掌門請老和尚數次開閉結界，派人出去查探，但能夠回來的人通常只有十之二三，很顯然還有許多魔怪和魔兵隱藏在群山之中，伺機埋伏。
可這個「七」終究還是一個「七」，眾人雖然感覺到壓力，但終究還是存有僥倖心理，畢竟還有七天不是？或許這期間會出現轉機呢？
直到四日過後，天空中高懸的數字變成了「三」，修士們此刻終於坐不住了，不斷有人上前詢問老和尚有沒有其他辦法，又不斷失望而去。
凌霄掌門更是被鬧得心神俱疲，心中不斷冒出一個念頭：真的要摧毀山門嗎？凌霄派傳承數萬年，今日終於要毀在我的手中嗎？我將是這千古罪人啊！……
凌霄掌門頹然地再度回到老和尚所在的殿前空地，對上老和尚那沉靜安詳甚至帶著一絲微笑的眸子，不由苦笑一聲，沉沉地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只能採取之前的方式，還望大師……多擔待。」
凌霄掌門長揖下去。
「掌門無需多禮，老衲儘力而為。」
凌霄掌門身形凌空，高聲道：「今日我凌霄派歷經大劫，前途未卜，凶多吉少，連累諸多道友共赴此劫，我張某人心中一直過意不去。」
誰也想不到，一向都心高氣傲、絕不輕易向人低頭的凌霄掌門，竟然會當眾對人認錯。
再看他那短短數日就顯現出花白之色的鬢髮，眾人不由心中一酸。這裡的人至多不過是擔憂自己的安危，而凌霄掌門卻背負著全派所有人的安危和門派的興衰，這其中的壓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短暫的安靜過後，眾修士此起彼伏之聲傳來。
「掌門太客氣了，我等本也是尋求庇護而來，哪裡有共安樂而不能共患難之理？」
「是啊，掌門，您只要說如何做，我們定當沒有二話照做！」
「張掌門用不著這樣，你說朝哪打，俺們就打，這裡誰要是當縮頭烏龜誰他媽就是孫子！……」
凌霄掌門拱手為禮，繼續道：「諸位道友高義！張某人實在自愧不如，原本期望能夠尋求其他方式破魔，奈何如今天下大亂，蒼生自顧尚且不暇，實在難有餘力救助我等，吾等唯有自助自救。現如今危難當頭，能安穩呆在這護陣結界之內也不過三日，我張某人願帶頭，率領凌霄九位長老、三百精英弟子出陣降魔，諸位道友若有此心，請與我同往！」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嘩然。
「什麼意思？要出陣了？」
「還能是什麼？老和尚也撐不住了，三天以後大家一起完蛋，還不如趁現在想想辦法，出去把這個魔怪給殺了！」
「可是怎麼殺？一個能把整座群山吞進胃袋裡的怪物，就是我們衝上去不過是給它撓撓癢吧？」
「是啊……恐怕還虛期、不，合道期以下都難以對這怪物造成實質傷害，何況一出這金剛結界就要直面魔氣和胃液的侵蝕，光是這一關就極其難過。」
「這……唉，九位長老，三百精英弟子，恐怕這也不夠吧？」
「沒辦法，你沒看之前派出去好幾撥人，每次都上百人，回來的不都一二十嗎？凌霄派自身此次折損也十分嚴重，現下恐怕泰半精英都在此了。」
「那該如何是好，要是這群人也無法破魔的話，豈不是真的就完蛋了？……」
原本激昂的群情此刻又漸漸冷淡下來，能來凌霄派尋求庇護的修士自然大多數實力不太強橫，多是煉神以下修為，若要以此對抗屍魔蟲，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就在此時，石柔鬆開盤好的雙腿，站起身，對老和尚施了一禮，又對君無情道：「你先別跟過來，等我消息。」
隨即踏前一步，躍入半空，對凌霄掌門朗聲應道：「我願隨掌門同往，共除魔怪！」清亮而顯得稍許稚嫩的聲音遠遠傳開。
「什麼？！」眾修士又是一驚，只因石柔的修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過是元嬰初期而已，這樣的修為敢這麼大喇喇衝出去，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這真是……
「匹夫之勇。」有人評價道。
「膽大妄為……」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修士不斷搖頭。
「娃娃！你還是下來，不要逞能，這不是你這樣的小娃娃能去的！」也有年長的修士好心勸道。
「等等，你們別著急，她不就是那個之前說出去巡視一圈，發現外面金剛結界和身處魔怪腹中真相的姑娘嗎？奇怪了，按理來說，她修為不該這麼低啊……難不成是隱匿了修為？」也有人很快認出石柔。
「不，以她的年紀來說，她的修為已經很高了，恐怕是哪個大能者的高足，所以才如此有自信，該是有所依仗吧……」
「估計是三大派的，說不定是天元宗。」
「天元宗不是都封山了么？」
「總該有漏網之魚吧？……」
石柔任由下面的人評判，始終面色平靜，如此淡然的風範倒令不少人折服。畢竟生死當前，如此年紀卻有如此氣魄，實在難得！
「哈哈，好！」一名身材火爆、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頗為豪氣地應了一聲，隨即騰空，當先一步來到石柔身前，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石柔的年上輕輕一捏，繼而嬌笑道，「哎喲，真是嫩得能掐出水來，貨真價實的十七八歲呢，咯咯，姐姐我就是喜歡你們這種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真是迷死個人了！」
石柔一驚，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竟然完全躲不過這女子的隨手一捏，要是她剛才不是要捏她臉蛋，而是抹她脖子，她豈不是連反抗能力都沒有？
石柔驚詫的模樣更是叫那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咯咯咯，是不是這才認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那點小本事其實根本不夠看呀？恩~？大能者的高足妹妹？」
石柔鄭重點頭：「說得不錯。看來回頭我得更加好好煉體，爭取叫人一刀砍不死我。」隨即抱拳道，「多謝姐姐指點。」
「……」這正經的模樣叫那女子嘴角一抽。怎麼覺得這姑娘有點楞呢？
「咯咯。」那女子又是一笑，不過也難怪，通常年少卻修為遠超常人者，無不是刻苦修鍊的小瘋子。
「好了，姐姐我很欣賞你，所以這一次，姐姐陪你走這一遭。」那女子回身，粲然一笑，道，「我簫七，歷來為人所不齒，被稱為合歡宗的敗類！哈哈哈哈……」她高聲笑道，「便也來除魔衛道這一次，敢問天下英雄，莫不是連兩個弱質女流都不如？！」
此言一出，底下頓時跟炸開了鍋一般。
合歡宗昔年的名頭也頗為響亮，一百多年以前，也是中重天排的上號的宗派，門中奉行男女雙修之法，但卻是修為進益奇快，與單獨一人修鍊相比，速度起碼快上兩倍不止。但也正因此，引來不少人的詬病和謾罵。
尤其是門中偶有敗類，為了加快修行速度，甚至將雙修之法轉變為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之邪法，出去大肆尋人交.媾，同時奪人修為，漸漸便敗壞了宗門名聲，最終甚至引來大能者的怒火，一怒之下在一夕之間殲滅合歡宗。
那之後，一百多年來，幾乎無人聽到這個名字，此次再度聽到，倒勾起不少修士過往記憶。
「原來這蕭七娘是合歡宗的餘孽啊，怪不得她成天里四處勾搭和睡男人，恐怕那些被她睡過的男人都從此不.舉了吧？……」有女修帶著酸味說道。
「呸，你個娘們懂什麼？瞎說什麼？昔年合歡宗也是一個大派，門中弟子大多都是規規矩矩尋個伴侶好好修行過日子的，後來是得罪了……」解釋的男子指指天，道，「上頭的神人大能，才被一夕之間滅了的，否則你以為咱們這中重天的人能有這能力一天之內滅一個大門派？嘖嘖，也怪他們當年倒霉，我聽說似乎有女性大能者因為爭風吃醋才下此毒手，唉，對上位者來說，人命賤如狗啊……」
「不過這一個小丫頭，一個賤娘們……這真是……媽的，真是顯得老子這群爺們無能了！算了，左右三天後破不開這魔怪，老子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幾天的區別，上了！」一個壯漢咬牙切齒，身形騰空，「老子也來！難不成怕了你們兩個女人？！」
同一時刻。
「七姐兒！」
「七妹！」
「七娘！」
「小七！」
……
至少七八個男子的聲音同時響起，身形騰空，望向那簫七的臉上，均是一臉疼惜、愛憐和不忍之色，又幾乎在同一時刻說道。
「你啊，真是淘氣。」
「任性。」
「就是這樣才招人喜歡。」
「我願陪你走這一遭。」
……
說完之後，這群人相互默契而又敵視地看了一眼。
很顯然，第一次清晰地知道自己都有哪些情敵。
「噗！」石柔一口口水差點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