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任君采劼
浮空陣,法光閃爍。
不時有執法殿修士從中氤氳閃出,可一出現,就被眼前景象給震懾得低頭跪倒,當空伏跪參拜帝耀星君。
月朧的身後,三大堂主以及近千修士全都跪倒,徒留她一人神色驚愕、冷沉、驚懼,繼而低垂下原本高傲的頭顱。
「月朧……見過殿主,率眾恭迎您回執法殿!」月朧躬身禮拜。
殿主?!執法殿?!
渾身劇痛、靈氣紊亂癱坐在雲端上的石柔忽然一怔,猛地抬頭。
只見眼前的男子一身黑金祥雲滾邊、暗紅饕餮紋的青黑袍子,墨色長發凌空飄舞,一面黑金面具上細眉長目栩栩如生,霸道而危險。
此時此刻,帝耀星君真實面目已經隱藏起來,或者說,他從來都不以真面目見人,整個執法殿見過他真實面容的人不超過兩個。
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是通過發現君無情的存在而得知真相的月朧。
然而,月朧卻還從來都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君無情與他的關係。
她不敢賭,不敢確信帝耀星君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殺了她。
是以,現在月朧無比驚懼擔憂,帝耀星君會不會就此殺了石柔。
畢竟,石柔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發現帝耀星君秘密的人。而石柔對她來說,也有非凡的意義。
此時帝耀星君目光冷厲地看著月朧,他自然不會相信月朧這句鬼話,來恭迎他回執法殿?呵……那她也得算得到自己何時出現、出現在何處才行。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她是為了別人而來。
是誰呢?
竟然能讓她如此興師動眾,率領三大堂主、近千修士共同來救,呵……
不過他倒不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他這位閣主的小把戲,只是淡淡點頭:「恩。」
一個肯定,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月朧卻反而憂慮更為深重,若是殿主在這裡當場發火,反而這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若是留著隱而不發……
帝耀星君再不言語,拎著石柔,一步踏空,進入浮空陣中,消失不見。
緊接著,近千修士共同踏回浮空陣,天空上華光流轉的陣法紋路漸漸隱沒。
就在一切歸於寧靜之後,不多久,第一個從地底深處衝出桎梏的修士終於出現。
凌霄掌門滿身狼狽,一身污血,身上多處傷殘腐爛,若不仔細看,甚至無人能認出他是昔日威名赫赫的凌霄掌門!
他神色驚疑地朝四周看了看,在好半天終於確認自己真的重回人間后,一陣狂喜的情緒瞬間將他淹沒,他不由得仰天長嘯,大笑三聲,又慘笑三聲,再慘嚎三聲!
「啊啊啊——!!!」像是發泄擠壓已久的巨大壓力和痛苦,那吼聲悲涼已極,幾乎震動穹宇。傳承數萬年的凌霄派於一夕之間毀於一旦,幾乎在他手中斷了傳承,怎麼叫他不痛苦萬分?!
發泄完之後,他又凝神斂眉,朝下看去。
只見大地彷彿被一劍劈開,裂成兩半,而地底無盡深處,屍魔蟲的屍體也被剖為兩半,背脊上傷口張開,只是那濃重的腥臭和魔氣也因此逸散,反倒使得眾修士難以穿透逃脫。
不過……
「眾修士?呵呵……」凌霄掌門低語,凄涼一笑,恐怕除了靈霄寶殿之外,到現在還活著的,應該沒有幾個人吧?
面現悲哀,他又再度沖回地底。
能救上一個人出來,那便也好!
還有靈霄寶殿……他一定要找到他們!
大師……還請萬萬撐住啊,我凌霄派最後的期望,可全都在您手上了……
……
執法殿。
法王殿的真正主人帝耀星君回歸,月朧自然退居天機閣。
此次執法殿在帝耀星君不在的情況下,由月朧帶領著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而一直試圖與其叫板的三大派四大家也都傷的傷、殘的殘,幾乎可以說此魔亂一戰,奠定了執法殿在中重天真正統治者的位置。
若是還有任何人心有不服,企圖拿三大派說事,恐怕也就只有封山不出的天元宗了。
不過天元宗……呵,反倒是帝耀星君和月朧最不擔心的事情。
弒父奪位,由顧淳說了算的天元宗,又怎麼可能有昔日顧劍鋒的號令群雄的能力?想當初顧劍鋒號令一喊,三大派四大家無不到場,只可惜執法殿早在數千年前就在為此做準備,鋪墊了數千年便是等這樣一刻,但是真正神助攻的卻是顧劍鋒自己的兒子。
魔亂……弒父……呵呵,否則顧劍鋒這個老匹夫可沒那麼容易幹掉。
勉強聽完三大堂主的彙報,帝耀星君早就已經不耐煩:「行了,回去休整一下,打掉天元宗,便是你們下一個目標。」
「是!」三大堂主齊齊回答。
帝耀星君寬袍大袖一揮,不等月朧開口,人已消失不見。
小世界。
玉瓊境。
帝耀星君選擇這麼個地方將石柔關押起來,不得不說有極其強烈的惡趣味。
上一次就是在這裡,他身受重傷,被石柔無意間擺了一道,又再度陷入沉睡,此次他反掌握主動權,威勢正盛,石柔再想如法炮製,卻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更何況,此時的石柔早已自身難保,琵琶骨被貫穿,手腳直接被釘在了一方囚室之中,其上雷電霹靂,肆意遊走,阻礙石柔傷口的癒合,使得地上拖了一地的鮮血。
帝耀星君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令他如此賞心悅目的一幕景象,不由勾起唇角,笑得惡質而又心情愉悅。
「很堅韌嘛,你的體魄以你的修為來說,倒是令本座有點意外。」帝耀星君毫不吝嗇讚美之言,只是這樣的誇讚在這樣的場景之下顯得極為可笑。
「……」石柔微微沉默,實在是沒有和他聊天的慾望。
「啪!」一道電弧自帝耀星君手間一甩,直接擊打到石柔臉上,一道鮮紅的血痕頓時顯現,血珠順著臉頰溢出,滑進脖子里,映襯得那白皙細膩的肌膚平添幾分血腥的魅惑。
帝耀星君唇角的笑容更甚,飄忽出現在石柔身前,伸手撩起她一抹秀髮,繞在指尖打了一個圈:「不說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沒聽說過會哭的娃娃有奶吃,不哭的都死得不聲不響?」
「……」石柔依舊是沉默,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能說什麼。難道去反問他「你竟然是帝耀星君、執法殿的殿主?……」
那君無情又是誰呢?難道只是一個笑話?
一想起這個,石柔就覺得心中堵得發慌。
她這麼長時間認識的、接觸的、觸碰到的其實都是一個假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君無情的存在?否則帝耀星君又是怎麼回事?
況且……既然她知道了帝耀星君的真實秘密,以他作為執法殿殿主的身份和威嚴,又怎麼可能輕易讓她活下去?最可能的結果就是讓她受盡折磨、受盡屈辱、精神崩潰之後直接殺死。
那麼……她又有什麼好求饒的呢?
又有什麼……好說的?
難道期待君無情的再度蘇醒?可即便他真的醒了,她又還有什麼可以跟他打交道的?
或許這個人從此以後,就要從她的生命中去除了……
壓抑,壓抑,壓抑得發慌。
若是可以,石柔甚至想大吼幾聲,來發泄自己心中的荒唐。
可石柔的沉默落在帝耀星君的眼裡,卻令他十分不爽。
「難不成,你在想那個小子?」帝耀星君挑起她的下巴。
這一次,石柔倒是沒有沉默,反而道:「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麼殺我。」
「哦?」帝耀星君眉頭一挑,愉悅地笑了起來。他向來喜歡聰明人,因為跟聰明人說話,總是十分省事,就如同現在。
「呵呵……那你想我怎麼殺你?恩?」他尾音稍稍拖長,惡質中反而顯出幾分令人臉紅的魅惑,只是這魅惑卻是毒藥。
石柔不為所動,仰起頭,散亂的黑髮沾染著鮮血,使得面頰有些凌亂。
帝耀星君心中一動,伸手將那亂髮理順到腦後,忽然覺得,眼前這張臉顯得極為明媚,若是死得太快,還真是有點遺憾了。
可石柔一句話卻讓他驟然變了臉色:「若是我想和君無情一起死,你肯同意嗎?」
「!!」帝耀星君面色一沉,恐怖得令人膽寒的殺氣驟然迸發!
呼嘯的殺氣擠壓得整個囚室內空氣爆鳴,仿若鬼哭狼嚎!若是普通人在此,恐怕瞬間就會肝膽俱裂、神智已喪。
可石柔不為所動,她早就想得很清楚,到底不過一個死字,該如何死,全賴帝耀星君的一個心情。
可是看這傢伙的惡劣程度,恐怕會將她慢慢折磨致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激怒他,痛快點。
事已至此,石柔倒是沒想過會突然殺出一個救星,畢竟這裡是執法殿的大本營,誰能闖入?
更何況,她就是死,也要臨死爆發一次,拼著丹田自爆、息壤損毀,也決不讓帝耀星君好過。
可石柔的設想還是太過簡單,她對人性乃至男人的了解還是太過淺薄。
帝耀星君冰冷的雙目忽然染上暴戾,掐住石柔的脖子,指甲深淺入她的頸側:「是么?還真是看不出,你對他用情至深啊……那面對我這張臉,你豈不是早就想任君采劼?」